大战之后2

　　又一次，Thor大吼一声从噩梦里醒来，喘着粗气才发现自己已全身都是冷汗。
　　噩梦的频率在那次大战后直线上升，Thor试了许多方法都不管用，无论是阿斯加德神力的强行洗脑忘却记忆，亦或是中庭人的安眠药，那是个有些瘦弱的身影，即使模糊着，都坚持一次次冲破他的梦境，留下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Thor脱力般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茁壮的短发又长长了些。他们才不管这具身体的主人的心情，他们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兀自生长着。或许这是件好事，起码证明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活着，证明这个世界还是有着所谓生命力存在的。
　　Thor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无助感——说来可笑，堂堂一位阿斯加德的天神，竟然也能体会到无助感，还不止一次：母亲，父亲，女友，背后的人民，战友妙尔尼尔，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被自己亲手结果的姐姐，海姆达尔。光是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领养的弟弟，就已经死过两回了——按理说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失去，为什么，他的心还是会如此撕裂般地抽痛呢？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哪天发生了什么。Thor甚至感觉有些佩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和海姆达尔在自己眼前离开，却只是悲伤了一会儿，甫一清醒便马不停蹄地投入了复仇大业。说起来那只小兔子也和自己一样吧，珍爱的人，轻飘飘地在自己眼前消逝了，快得宛如一场梦，但是啊，在梦中又怎会有这样残忍的场景呢？！
　　思绪被短暂地牵扯开，困意稀疏地聚笼上来，温柔地把Thor包裹在中间，暂时性地屏蔽了外界对这具身体的压力。后半夜倒算是安眠，纵使那个单薄、模糊而又陌生的身影依旧锲而不舍地在梦境里捣乱，但Thor已经单方面与他和解了——他不是一直就是这样吗，从小到大，从生到死，都在兢兢业业地落实着自己诡计之神、谎言之神的身份。
　　从床上坐起来，大脑条件反射地进入了冥想模式。这个习惯和自己粗犷的风格根本不搭界，Thor知道，其实说是冥想，也不过是把Loki那番话颠来倒去品味一番。他说，我是Loki，阿斯加德的王子，奥丁之子，约顿海姆继承者，诡计之神。这几句话恍若一条咒语，牢牢地束缚住Thor。暗刺把Thor扎得遍体鳞伤，他却兀自甘之如饴。起初他感受到的只有刀绞般的心痛，便试图把这些话封存起来，可它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在不经意间冲出来搅扰心中清宁。Thor不堪其扰便索性直白地摊开来剖析——这也是这个冥想习惯的来源。一次次冥想后，他竟从这几句话里品出了其他的东西。那种片刻的欢愉——他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阿斯加德王子、奥丁之子、自己的弟弟的身份，他终于不再把自己排除在Odinson之外。Thor觉得自己很不对劲，明明在说完这番话后Loki就……可他竟然能感到愉悦，感到瞬间的释怀——“他一直是我的弟弟啊”的这种想法，听上去完全不是个好哥哥，Thor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其实他是知道这种想法的来源的。他心中一直有个无厘头却笃定的信念：Loki没有死。他有时也会感到十分悲凉，明明目睹Loki被掐死在自己面前，这么坚定的想法又是哪里来的呢？或许来自于Loki前两次的假死，也或许来自于他对Loki盲目的信任——Loki可是诡计之神，他会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用两柄平时捅Thor玩的小刀捅灭霸吗？这个无来由无证明的念头就这样扎根在Thor的心上，开枝散叶，根系遍布，包裹着Thor仅存的希望。Thor刻意忽视了那个“假如”。他是一个1500岁无依无靠甚至到如今已经没有了子民的神。当他第一次得知中庭人的寿命只有区区一百来年，甚至及不上阿斯加德人民的一个零头，他是不胜唏嘘的。如今他却有些羡慕那些本在他眼里看来几乎是朝生暮死蜉蝣一般的人类来。须臾之间便能度过整个人生，或许还来不及经历着许许多多的生离死别，甚至就算经历了，也伤痛不了多久就走完了剩下的岁月。
　　他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本以为宿命会让他孤独地离开，不曾想，那个并无半点血缘关系的弟弟的到来，不仅让他童年多了一个玩伴，也让他千年来寂寞的岁月多了许多色彩。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他坚定却又孤独的旅程。弟弟是想要他的王位不假，可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没有真正成功过。倒像是家里养了多年的小狗，偶尔任性一把咬了主人一口，却也只是留了浅浅的印，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平时总有个人翻腾一下，让自己忧虑，发怒，生命才像是拥抱了鱼的泉水，活起来了；在别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神才会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是，Thor承认，他曾经嫌弃过那个四处惹事总要自己去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收养的弟弟，可他从没希望他死。他在中庭过了那么久，以为自己是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而如今回首，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习惯了无论多久，总有个人在等他，虽然大多数时候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无论怎么说，那点微弱的羁绊就这样牵制住了一贯飘零的自己。
　　如今，他最后的软肋失去了，伴随着的是新披上的一层冰凉坚硬的盔甲。

　　天色彻底亮起来了。稀疏的鸟叫逐渐稠密起来，第一缕阳光洒进了朝东的窗。
　　“今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他咕哝了一句，虽然天气的好与坏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天气好不会有人在花园里一惊一乍想引他出去，天气不好电闪雷鸣也不会有人睁着水汪汪的小鹿斑比的透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对别人说“我不是怕闪电，我是怕闪电之后随之而来的那个家伙。”他怕？他才不怕，他怕的是被关小黑屋，是母亲的责骂，是自己以后不带他出阿斯加德吧？Thor活动着手腕，漫不经心地想。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自嘲地一勾嘴角，今天心情难得的挺好啊，感觉像是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他感到十分荒谬，一哂过后摇摇头，拉开了房门。
　　明亮的阳光霎时闯进房间，Thor猝不及防，眼前一时只剩一片金光。于是赶紧低头伸手挡在额前，眼前却晃过一抹绿色——他的心陡然漏掉了一拍，定睛一看，面前那条花纹分外眼熟的小蛇正挺着上半身，意气风发地朝他吐着鲜红的信子。
　　“阳光太刺眼了。”Thor抹去泪水，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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