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的九零年代

　　第四章

　　穆锦认识那个男人，是她去省城打拼的第二年，那一年她挣的钱还租不起铺面，只能每天早出晚归的出去外面摆地摊。有一天她的摊子面前来了几个混混收保护费，她给了一百块钱还不行，混混头子看上了她，要求她陪她喝酒。那时候正是穆锦最讨厌男人的第二年。

　　她看着混混头子黄黑相间的头发，当即转身就吐了。混混头子自觉被下了面子，而他又是男人里最没品的那一波，过来就要打她。混混头子长得很壮实，眼看着蒲扇似得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身上，穆锦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穆锦睁开眼睛，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抓住了混混头子的胳膊。

　　清瘦男人解决了混混后，穆锦请他吃了一顿饭，在席间，穆锦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顾清桥，和穆锦是老乡，当过兵，他家离穆锦家很近，现在在穆锦摆摊附近的工地里上班。

　　因为顾清桥救过穆锦，两人又是同乡的关系，两人便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两人就慢慢的熟悉了起来。穆锦开服装公司的那一年，顾清桥开了一家装修公司，后来穆锦的公司做大了，顾清桥也开了房地产公司了。

　　在这期间，穆锦没有找过男朋友，顾清桥也没找过女朋友。那天晚上两人都喝醉了，穆锦是被顾青桥送回去的。

　　就在顾清桥要走时，他转过身把穆锦堵在墙上，他说，穆锦，我等你等了二十年了，再等下去大家都老了。

　　穆锦看着已经老去了的顾清桥，眼泪夺眶而出。顾清桥喜欢了穆锦喜欢了二十年，穆锦又何尝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对顾清桥动了心。

　　可她太害怕感情，太害怕婚姻了。她害怕她如果和顾清桥在一起了两人也走不到最后，于是她一直在逃避，那天晚上也一样。她推开顾清桥躲进了房间，穆锦知道那天晚上顾清桥没有走，她也一晚上没睡，就坐在门后面，天亮了，顾青桥走了，穆锦才从地上起来。

　　后来顾清桥到外地出差了，一个星期以后，穆锦接到顾清桥公司助理的电话，顾清桥在工地时被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中，他是为了推开助理被高空抛物砸到的。

　　穆锦接到电话便赶了去，到了之后顾清桥说，1994年的五月下旬，他叫人到她家提过亲，但穆锦没同意相看。

　　顾清桥走的那一年，穆锦三十八岁，顾青桥比她大7岁，已经四十五岁了，那一年据她们相识，已经有14年了。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四年呢。

　　穆锦对穆良道：“我喜欢长得俊朗的，身材高大的，有男子气概的。”顾清桥身高将近一米九，而封正朝穿上鞋都没有一米八，穆锦穿个跟高一点的鞋子都跟他差不多高了。

　　穆良点点穆锦的额头：“你跟我说可不算数，得回家跟爸妈讲才行。”

　　姐妹俩说这话，渐行渐远。在她俩走了以后，从路旁的小山坳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眉目俊朗目光灼灼地看着走远的姐妹俩，从坎下推出一辆二八杠的自行车，长腿一跨便朝着离穆锦家不远出的村落骑去。

　　中午穆志勇和夏红霞干完农活回来，见到穆良惊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穆良站起来去把夏红霞取下来的草帽接了过来，转身挂在墙上，道:“想着好久没回来了，就回家住几天。”

　　夏红霞擦着脸上的汗：“那你昨天捎口信的时候怎么没说要回来，要是早点说，我还可以叫你妹妹去割点肉回来。”

　　穆良心中一暖，：“割啥肉啊，家里有啥吃啥呗。”

　　夏红霞对于大闺女回娘家这事儿十分高兴，一边和穆良聊着家常，一边去打水洗脸。装水的水缸就在厨房窗外，穆锦这会儿正在里面做饭，她们家现在还是用土灶做饭，这玩意儿她有二十多年没用过了，用了好一会儿才把火点燃。

　　夏红霞洗了把脸，对刚刚从门外进来的穆志勇道：“你一会儿去抓一只鸡来杀，小良爱吃你做的鸡肉。”夏红霞说完，又对正在厨房里做饭的穆锦道：“小锦，你烧点水一会儿杀鸡。”

　　穆锦眼睛一亮，她爸爸做的鸡肉是一绝，无论是炒的也好，炖的也好，味道都很棒，穆锦已经有好多年好多年没有吃过穆志勇做的鸡肉了，穆锦现在十分激动。

　　她手脚麻利的洗了大锅，从外面的水缸里提了小半桶水倒进大锅里去烧，灶膛里添的柴火是松树枝，燃烧起来火力旺还时不时地会噼里啪啦地炸火星。

　　很快水就烧好了，穆志勇也抓了一只三四斤重的公鸡进了厨房，穆良也不做针线了，她去厨房的碗柜里拿了一个大碗，顺手在把盐罐子拿了出去。

　　穆志勇干脆利落的抹了鸡的脖子，掐着鸡的脖子往上掰，血如水流一般的流进穆良准备好的碗里，待血流尽了，穆梁再在里面放上一勺盐，盐能让血液加速凝固，能凝固好了，就是一碗上等的血豆腐了。

　　穆锦端着热水出来，看到那碗鸡血吞了吞口水，眼睛更亮了：“爸，咱家有姜叶吗？”

　　穆志勇看了一眼小闺女，指了一下菜园子的角落：“那么一大丛你没看见啊，快去摘一把，一会儿给你炒鸡血吃。”

　　鸡血炒姜叶是穆志勇独创的一道菜，这道菜做好后鸡血嫩滑没异味，炒熟了的姜叶也很香，出锅的时候再放上一勺穆志勇自己做的辣椒酱，那味道，简直爽翻了。

　　穆锦放下盆，便往菜园子里去，去摘了一把姜叶，这时候的姜叶才刚长起来不久特别的嫩，掐好后放在手里闻了闻，一股姜特有的香味传进鼻腔，和生姜相比，姜叶的味道要淡一些，辛辣味也少了一些。

　　穆锦陶醉地吸了一口气，拿着姜叶出了菜园子。

　　穆志勇做掌勺大厨，穆锦便做烧火丫头，穆良则被夏红霞拉着去说体己话去了。

　　穆志勇知道穆锦喜欢吃鸡血，便打算先做这个菜，他把酱油盐巴味精加水调成汁，锅里放上油烧热后将料汁倒进锅里，水煮开后用刀把碗里的鸡血划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倒进锅里，煮到变色后吧切成末的姜叶撒在鸡血上面，再淋上一把穆志勇自己做的辣椒油，香味扑鼻而来。

　　穆志勇把鸡血盛起来，又盛了好几块放在一个小碗里，递给眼巴巴地看着她的穆锦：“来，帮爸爸尝尝味道。”

　　“我爸做的东西啥时候不好吃过？”穆锦说着，把碗接过来，用筷子把鸡血夹成小块来吃，熟悉的味道进了嘴巴，穆锦低着头，眼泪溢出眼眶。

　　穆锦闭上眼睛，还是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以前就只出现在她梦里过，能重新活一次真好啊。

　　为了这次的重生，付出再大的代价她都是愿意的。

　　穆锦吃完了碗里的鸡血，穆志勇也洗好锅准备炒鸡肉了，锅里的水汽没了以后他从灶台上的土陶罐子里打了一勺猪油放进锅里，猪油很快就化了，穆志勇把生姜片和打算丢进去，再往里面扔了一把花椒，炒出香味厚他把鸡肉到进去翻炒，炒到肉变色后再加入酱油等调料，最后倒入一勺水焖煮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过后，鸡肉的汤煮干了，穆志勇把切好的青椒片等配菜放下去炒两下便盛了出来，一个菜有点少，穆志勇又炒了一个土豆丝。

　　夏红霞把饭桌摆在了院子里，穆梁从菜园子里拔了一把小葱，一把小青菜出来洗干净，穆锦拿了个小碗盛了一勺黄豆酱出来，到了一点点酱油化开。

　　饭菜摆上桌，大家便开始开动了，穆志勇像小时候一样给姐妹俩一人夹了一个鸡腿，把鸡爪子给夏红霞夹上，穆良啃着鸡腿肉，问夏红霞：“妈，有人来给小妹说亲不？”

　　夏红霞啃着骨头：“有啊，不靠谱的我都给回了，还有一个是在县里当老师的，我已经跟你大东婶子说好了，明天让你妹妹见一面，成不成到时候再说。”

　　穆锦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惊呼出声：“这么快？”

　　夏红霞看了穆锦一眼：“今天早上出去上工的时候看到了你大东婶，就定下来了，人怎么样我们看看再说。”

　　穆锦的家乡并不十分富裕，哪怕改革开放已经有许多年，城里人也不再吃公家粮了，单就算是这样，城里人和农村人却也有天地之隔。无数人削尖了脑袋也想成为城里人。

　　封正朝一个城里人，自己也有体面工作，听说长得也不丑，在这种情况下封正朝还来她家提亲，那这个人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但这个人的条件太好了，夏红霞不想放过。

　　但如果万一呢？

　　夏红霞的想法大家多少都能猜到一点，穆锦更是明白自家母亲的想法，她更知道夏红霞在看到封正朝以后会同意让她嫁给封正朝。

　　然而穆锦重活一次，不可能再重蹈覆辙，她不仅不会嫁，还会撕掉封正朝那个男人的假面，把他龌龊又不堪的全部都展现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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