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炮灰女配

　　龙县的历史源远流长，有着古代高大的城墙，城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各开一个门。虽然城墙在抗日战争中被破坏未修复，可整座城墙的轮廓还在，进出正是这四个门。

　　双车大队是从南大门进城的，这个城门也是往来人最多的一座城门。城门内各种店铺、小作坊沿街林立，非常热闹。随着割资本主义尾巴慢慢松懈，城门到街道店铺的空地上，赶集日都摆着各种卖货的小摊主。这些小摊主卖的主要是一些农产品和自家养的家畜等，叶梓两人带了家里剩下的鸡蛋，也加入叫卖的行列。

　　她和慕东辰干的活儿，虽然不体面，却有一点好的，那就是粪便中有很多虫子。两人每天都会顺手把这些虫子捡回家喂家里养的几只鸡，所以他们家的鸡下的蛋，比其他人家的鸡蛋看着足足大了一圈，里头很多是双蛋黄的。

　　他们这鸡蛋大，卖相好，才摆出来不久，就纷纷有人上前询问。

　　这个年头卖鸡蛋，不像后世那样的土鸡蛋论个卖，都是称斤的，叶梓两人也没因为鸡蛋长得好就比别人卖得贵。所以，他们带来的六十个鸡蛋，因为卖相好，用不到一个小时就都卖掉。他们家的鸡蛋大，平均六个就有一斤，六十个有十斤多点，一斤四毛八，总共卖了五块钱。

　　叶梓把钱给慕东辰，慕东辰没接，“这个钱你拿着，一会儿想买什么，你自己买。”

　　从穿越到现在，叶梓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她很庆幸平日里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就算这样，手上没钱，人也是没底气的。那天厚着脸皮说买兔子，已经是她的极限，这钱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拿，“我今天最主要就是来买兔子，其他的没有需要买的。”

　　慕东辰没跟叶梓争，想着回头他看着给她买点什么。

　　一个来月的相处，慕东辰不说有多了解叶梓，起码能感觉出来，这是个不爱占人便宜的姑娘。这个月下来，叶梓跟他们搭伙吃饭，看似只拿了粮食，油盐什么都没有，其实她都有想别的法子，给他们加餐。

　　大队里的牛棚比较偏僻，她干活利索，经常比下工时间早完成任务，就会找机会去山上，或者大队里的河里正点东西回来加菜。这一个月下来，他们家吃了几次文蛤、几次知了猴、甚至还吃过一次蜂蛹。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时代，但凡有吃的，大家都想往家里拿，要拿到这些并不容易，可叶梓还是给拿回来了，虽然数量有限，起码能过过嘴瘾。

　　叶梓可不知道慕东辰这些想法，她正想着卖她这一头长发的事呢。于是卖完鸡蛋，她就带着慕东辰朝印象中专门买头发的地方去。

　　这个年代已经有买长发的人了，很多日子不好过的家庭，女人都会卖头发贴补家用。原主家日子虽然也不好过，但起码过得下去，她和原主妹妹以及原主妈妈，倒是没卖过头发。不过，她一些家境不好的同学，有不少卖过头发的，所以叶梓知道哪里有买头发的。

　　这年代卖头发的人多，买头发的人也不少，龙县有个专门买头发的地方，距离南门并不远，两人走四五分钟就到。慕东辰在县城读书的时候，也有女同学卖过头发，也知道这个地方。

　　所以，人还没到地儿的时候，他就拉住叶梓问她，“你想干什么？”

　　卖头发的事，叶梓也是在进城的路上才想的，并没跟慕东辰说，“我这头发太多太长，没那么多精力打理它，我想干脆剪来卖几个钱，这样就算天天晚上洗头，也不担心干不了的问题。”

　　叶梓上辈子都是短发，原主却有一头及腰的长发，而且原主的头发又黑又密，这个年代没有洗发水，叶梓用的都是皂角洗头发，每次洗起来还是感觉头发油油的，这一个多月下来，她都感觉头皮不舒服。而且她跟慕东辰说的这几点，也是她不想再留着这头长发的原因。

　　想起这几天晚上，手上那触感又细腻，又光滑的头发，慕东辰舍不得它，“不要卖。”

　　叶梓知道大部分男人都喜欢长发飘飘的姑娘，从这几天晚上她洗头，慕东辰帮她擦头发的时候，都特别喜欢拿手给她当梳子，一遍遍梳着她的头发看，这人估计也是喜欢长发女子。心里这样想，叶梓还是问他缘由，“为什么不要卖？”

　　“我之前读书的时候，听那些卖过头发的人说，这些买头发的人都特别过分，明明讲得好好的，他们却能将你的头发剪得比男人的头发还短。我亲眼看过被剪过头发后，不敢光着头见人的。你若真觉得长头发麻烦，咱们可以自己把头发剪短点。”

　　慕东辰知道，叶梓想卖头发，有她说的原因，更有想卖钱的因素在。他能接受叶梓因为头发打理，把头发剪短，却接受不了她为了钱，卖掉这头这么好的长发。

　　“这些年下来我存了一些钱，给你买其他东西暂时不可能，但买两只兔子回家养，还是没问题的。”他以为这些年就他偷摸摸存了一些钱，这两天却知道在他存钱为防慕奶奶生病需要钱时，慕奶奶也存了钱，存的还是他的老婆本，“所以，咱们不卖这个头发了，成不？”

　　原主有不少卖发的同学，当然知道慕东辰说的那些，“我也没想让他们给我剪，所以我带上你了。等会儿我跟他们讲好价格，再讲好剪到哪里，由你动手给我剪，就不担心被他们乱剪的问题。”

　　叶梓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慕东辰知道她这些都想好了，他就是再反对也没用，心里有几分难过。要不是他们家条件太差，叶梓一定不会坚持卖头发，“会不会觉得跟我处对象，跟你一个人过没两样？”

　　姑娘家处对象总想找条件好点，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的人家，叶梓现在跟他在一起，不仅没好日子过，还要受他出身成分的影响，慕东辰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才会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同意跟人处对象。

　　“刚才牛车上我对程知青说的那些话，不是为了埋汰她才说的。我是真心觉得感情的事，夹杂太多其他的附加条件，就太不纯粹了。在我看来对象是将来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如果面对这么一个人还要去计较的利益得失，那人活着就太累。最主要我相信，只要我们肯努力去做，前程未来什么的，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挣回来。”

　　上辈子看够了父母亲为计较利益，连亲生女儿都不要，叶梓就告诉自己，结婚就一定要找一个单纯相爱的人结，不然她宁愿一辈子单身。所以，上辈子她母胎单身将近三十年。

　　“我不知道几十年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的，但目前我很喜欢跟你跟奶奶一起这种平淡中有着脉脉温情的日子。”

　　这一个多月下来，慕东辰看得出来，叶梓的确跟慕奶奶相处很好，也看得出来她不讨厌这样的生活。可他担心这只是暂时的，他一个大男人整天以分辨为伍，心里都不喜欢，更何况是这么个年纪还小的小姑娘。

　　他觉得叶梓总有一天，会厌恶这样的生活，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叶梓如今这番话，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那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跟我说，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咱们一起努力越变越好。”

　　最美的爱情，应该是彼此成为彼此前进的动力，且相互扶持，一起朝前走。

　　叶梓想，她跟慕东辰的爱情，现在看起来的确很多不美的地方，但他们都有心去创造属于他们两的美好未来，这是在浮躁的四十年后，很难有的爱情模式。

　　安抚好人，两人就一起朝收头发的地方去。今天是赶集日，卖头发的人很好，收头发的也有四五个人，每个人跟前都有一些人在排队，中间那一摊排队等候的人最多。

　　按照口碑定律中间这一摊应该是最多人推崇的地方，不过叶梓也没着急，而是从左到右，一个个认真观察过去。同样长的头发，发质好不好价格相差蛮大的。比如同样七十公分的头发，发黑浓密有光泽的，一头能卖到七八块钱，干枯泛黄的却顶多只能卖到五块钱。

　　叶梓的头发从小到大都没剪过，十几年下来，也有八九十公分，而且她的头发正是属于发黑浓密有光泽的。所以看到她，那些收头发的争相想要，不过出的价格浮动不会超过一块钱。

　　叶梓最后选定不是出价最高的那一个人，而是选定中间人多的那人。因为一番观察下来，中间这人顾客说头发留多长，她就给留多长，不会像其他几人那样私下动手脚。

　　不过，慕东辰没同意买头发的人动叶梓的头发，而是拿过她的剪刀，先剪了一小撮的头发藏起来，才按着叶梓说的，给她剪了个齐肩的头发。

　　买头发的女人做这个行当，已经很多年，没少见过带着对象来卖头发的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剪对象的头发藏的男子，“青丝，情思，姑娘这位同志拿着你的青丝，藏着对你的情思，是位疼人的好同志，你有福了。”

　　慕东辰站在她的身后，叶梓没看到他的动作，听女人这样说，不由伸手阻止他拿着剪刀的手，回过头看他，“真有这么舍不得这头长发？”

　　慕东辰会这样做，只是想让自己永远记住，叶梓今天卖头发的事，叫他永远不要忘记，眼前的姑娘陪着他走过一无所有的日子。不过，被她这样一说，尤其青丝、情思这样的寓意，慕东辰忍不住耳朵有点发烫，“我就是想让自己今天这一幕。”

　　今天你陪我走过一无所有的日子，将来我陪你走过白头到老。
　　慕东辰此刻脑袋里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不过，他明白就他现在的状况，再多的承诺，都不及认真去改变现状来得实在。
　　所以，这话他没说出口。

　　“往后只要看到这头发，我就能记住咱们今天经历的什么。”

　　叶梓上辈子几乎每个月都会进理发店，折腾一次头发，她是真心没觉得剪头发是件大事。可眼前这男人，似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不过，从他透出来的意思，叶梓觉得由着他想也什么不好的，“没不舍，那就剪吧，剪了咱们赶紧去买东西，然后回家。”

　　都到这个份上，慕东辰也没再磨蹭，抬起剪刀，把早就被他握在手里的长发，咔擦一声剪断。散开的头发被风一吹，就吹到叶梓的脸上，叶梓伸手把两边的短发，塞到耳朵后面，转身就看到慕东辰将剪下的头发递给女人。

　　女人一手接过头发，一手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十块钱递给叶梓，还不忘说，“我给了姑娘最好的价格，所以下次姑娘再要卖头发，记得来找我，我还给最好的价格。”

　　叶梓看着女人头上你又黑又长又光泽的头发，搁四十年后这样的头发，卖个大几千块甚至上万块都可能，这会儿却只能卖十块钱，不由感慨这个年代的物价。

　　不过，这个老板挺会做生意的，难怪她这边卖头发的人最多，“好，再有卖头发，我一定找你。”

　　他们还有正事要做，并没在这里继续耽搁，拿着钱又返回刚买鸡蛋的地方。

　　穿越一个多月，手上终于有钱，叶梓很开心，“刚卖鸡蛋五块钱，加上这十块钱，想来买两只兔子是够了。”

　　既然手上有钱，叶梓就没想过只让慕东辰掏钱，毕竟她虽然很有信心养好兔子，可到底没养过，也不知道这兔子养起来，是不是像她想想的那么简单。

　　既然她有钱，没道理让慕东辰一个人承担全部的风险。

　　慕东辰却是不爱听这话，“咱们都处对象了，你还跟我分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压根承担不起咱们两的未来？”

　　叶梓两辈子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的，但她并不想在两人关系刚确定就占对方太多便宜，那样会让她有种自己低人一等的感觉。

　　可见慕东辰这个样子，她不有反思自己的这个想法，“我只是觉得兔子能养成什么样还不知道，万一最后不是照我预想的那样，都让你拿这个钱说不过去。”

　　“你刚不也说，两人谈对象计较太多，还不如不谈。那你现在计较这些，是不是打心里，就没觉得跟我在处对象？”

　　叶梓想了一下，慕东辰说的好像有道理，“我是真心实意跟你处对象的，只是有些想法一时改变不了。”

　　上辈子的她，爹不疼娘不爱的，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碰到任何事情都要自己解决，她已经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承担。这突然处对象，思想一时还有些转变不过来。

　　“我也没处过对象，不知道该怎么做更好，但我就觉得既然我是你的对象，那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你，我应该照顾好你。不说买这个兔子养，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就是你买来想吃，我也会给你买的。”

　　更多的，他现在还做不到，但这种能做到的，慕东辰很愿意去做。
　　也很想做。
　　这样他能有种被对象依赖的满足感。

　　“卖头发的这个钱你自己拿着，姑娘家手上有点钱，才不慌。”
　　这话叶梓无比赞同，且慕东辰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再争买兔子的事。

　　卖鸡蛋的时候，叶梓就注意到一个买兔子的大娘，他们过去的时候，大娘的兔子还跟原先一样，一只都没卖出去。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一般人家买肉都买肥膘的猪肉，可以榨油。兔子由于吃草，半点肥膘都没有，没人买也不奇怪。

　　大娘带着破斗笠，脸上是太阳透过斗笠上的洞，投影下斑斑点点的一张风霜脸，看到两人在她跟前驻足，脸上都是激动，“姑娘同志，买兔子吗？”

　　“你这兔子怎么卖？”
　　“一斤五毛钱，买两只以上算你一斤四毛九。”

　　这年头猪肉一斤七毛八，叶梓以为兔子好歹也是肉，就算卖不到猪肉的价格，起码卖个六毛钱应该有，没想到一斤竟然只要五毛钱，简直太便宜了。
　　当然，这是她站在卖方想的。

　　眼下作为买方，价格当然是越便宜越好。
　　反正距离她养出兔子卖，还要好几个月时间，到时候市场指不定更好，能卖出更好的价钱。所以，叶梓并没因为兔子肉的价格不如她预料的，就放弃她的养兔子计划。

　　大娘的兔子不大，一只也就三斤多四斤，最后叶梓干脆多买了一只，两母一公，总共十二斤，才花了不到六块钱，比叶梓预算的省多了。

　　叶梓进城就是奔着买兔子来的，他们带了竹子编的笼子，三只兔子搁一起有点挤，但短时间关着倒也没关系。

　　买完兔子，他们今天进城的任务就完成，慕东辰拎着兔子把叶梓送到牛车的地方，让她在那等着，他则再次往南门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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