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上竹马去造反

　　大雪纷飞之冬，许久不见下雪的宁州城今年竟洋洋洒洒地下了好几场大雪，朱府中两个姑娘图新鲜，一同跑去院子里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

　　只见一个绯色蜀锦衣裤，外套绒边马褂的小个子姑娘，在雪地里团了好大一个雪球，用力砸在不远处蹲着团雪球的另一个姑娘背上，那姑娘一身橙色绒边长裙，很是娇俏。
　　一旁不远处站着个身形颀长的公子，他的长发一半束于头顶，一半披在背上，如一片墨色渲染于雪色银纹的锦袍上，气质出尘。

　　橙衣姑娘领脖子中落了雪，冰得龇牙咧嘴的，忍不住一声怒吼：
　　“朱小简！你这个讨厌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来，两个姑娘正是已入子衿公塾七个年头的朱简和欧阳森森。

　　欧阳森森话音一落，便猛地朝朱简冲过来，一边使劲将手中的雪球向她砸去，一边快速朝她跑来。

　　站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的朱简眼看着一个雪球飞过来，连忙跑开，躲在一旁那个高个子少年身后，大声喊道：
　　“狐狸救命！！”

　　被喊作“狐狸”的雪衣少年眉眼俊逸，弯弯嘴角扬起宽大的袖子，帮她挡了一旁雪球落地飞起的碎冰，又甩了甩，才把手重新背回身后，朗声说道：
　　“今日是她生辰，森森你便让她这一日罢！”

　　朱简在他身后撅着嘴，用力地点点头，一边附和道：“就是就是，亏你大我那么多！也不知道让让我！”

　　被两人合伙对付的欧阳森森气的跳脚，完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话虽不假，但朱简这丫头就仗着今日是她生辰，一大早就开始上窜下跳的，搞得她头痛不已，想当年这臭丫头的这些“本事”还是她教的呢！
　　“臭丫头！你说说你今日都做了多少坏事了？！还有好你个陈枚，你要助纣为虐吗？！”
　　思来想去气愤不已的森森还是没忍住，撸起袖子就追过来，作势要打两人。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
　　“枚公子、简儿师妹，你们在这里啊，让我一顿好找。”

　　从屋那边领头走来一个银纹锦袍，脖子上还围了圈狐狸毛的年轻人，这人长的面皮白净，唇若点朱，生的很是“漂亮”，但个子并不高，只是将将高过森森半个头。虽说人无完人，个头这种事不能强求，想当初陈枚也是家中最矮的那个，不过此人给人的感觉总有些……娘气。
　　他身后跟了一对高个子的双胞胎，那两人虽说生的不如他精致，不过比他多些阳刚之气，倒更顺眼些。

　　待三人走近，才看到后面还有一个衣冠不甚整洁的森森，小白脸眼中掠过一丝沾沾自喜，脸上却笑得十分惊讶。
　　“森森师妹也在这里呀！恕在下眼拙了！”

　　朱简对上前的三人没有一点好感，收住笑瘪了嘴，从陈枚身后钻出来，站在他身旁，手中紧攥着陈枚的衣角。

　　这个小白脸，是宣州首富的小儿子，名叫肖盛珏。这人七年前与他们一同考进宁州公塾，如今已有十七岁，从入塾之时就几次企图与书院夫子和朱家拉关系，他爹甚至曾亲自来访，想要与朱家结亲！
　　不过几个小辈之间真正的梁子是在七年前就结下的。

　　当年陈枚因为成绩遥遥领先，进公塾后彦旭便将他收作唯一的关门弟子，不与其余十一人称师兄弟，身份地位自然一下子便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这可意味着直接进入子衿书院啊！整个长宇五大公塾得此殊荣的也仅有他一人！

　　而此时，抛弃了陈枚的宁州知府大人陈湛舟突然站出来说，陈枚是陈家大公子。
　　正当众人对这陈大人羡慕不已的时候，陈枚却站出来狠狠打了陈府的脸，将入塾前就与陈府断绝关系，被朱家收留的事实告之天下人。

　　一夜之间，陈湛舟遍遭天下人唾弃，陈枚与陈家这才算是真的一刀两断了，原本不明就里的双胞胎陈棋陈樾也终于知晓了事实真相，在陈湛舟的日日挑唆之下，与陈枚越发疏离。

　　你说这要是陈府来找麻烦还能理解，但是肖盛珏这个小白脸却突然站出来，说陈枚平日里在公塾中如何如何的目中无人，还说陈枚所说是诬陷？
　　最让人生气的是，他那一副受尽委屈却不敢言的可怜做派竟还真的骗到了不少人，脑子日常不在线的陈棋陈樾便是其二！

　　最后朱简实在是气不过，与欧阳森森合计合计，以陈府下人的口吻，“战战兢兢”地将陈大人如何狗腿书院和朱家，在家中对三个儿子又是如何的不公平的种种事迹，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纸，趁夜贴到了宁州府衙门前的告示上。一众不满陈枚的百姓这才调转态度，骂起陈府和那小白脸来。

　　这几年，小白脸肖盛珏倒是把演戏的好功夫练得炉火纯青，还假惺惺地跟他们三个装起熟人了！
　　朱简忽的松开手中攥住的衣角，双手抱于胸前，十分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三个来我家做甚？”

　　肖盛珏眼中笑意一滞，旋即又恢复正常，从身后变出一个锦盒，一边打开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今日简儿师妹十二岁生辰，我这个做师兄怎么能不送礼物呢？这里是我托人从南海寻来的一颗粉珍珠，极其珍贵，刚好衬得上珠玉一般的简儿师妹！”

　　朱简皱眉，并不接那盒子，瞥了那颗拇指大大的珍珠一眼，说道：“什么俗气玩意儿也值得我稀罕！”

　　说罢，她回头唤了森森一声，拽着陈枚走开。她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发，便一个劲儿的往前走，直到离那三人远了才停下来，喘着粗气说道：
　　“好好一个生辰偏生碰上这几个讨厌鬼，真是晦气！”

　　陈枚一语不发地看着她，轻轻挣开她拉着的那个衣袖，眉眼捎带着无奈的笑意，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半晌，朱简好不容易消了气，这才反应过来只有他们二人，全然不知森森又去何处了！

　　话说，方才当着众人碰了一鼻子灰的肖盛珏实在有些绷不住面子，就当他快要爆发的时候，抬眼一看，却见欧阳森森袅袅婷婷地走到他面前，停住。
　　只听她那樱桃小口一张一合，轻声道歉：“肖师兄切莫生简儿的气，我在这里替她跟你赔不是了。”

　　肖盛珏感觉她温温柔柔的话语如羽毛一般撩过自己的耳朵，心里痒痒的，哪还有精神去生那小丫头的气。

　　欧阳森森今年正值二八年华，生的蛾眉皓齿，杏脸桃腮，白嫩嫩的脸蛋吹弹可破，身量娇小，削肩细腰，一身橙红蜀锦绒裙更是衬得她娇媚无比，果真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
　　更不要说……欧阳太师的小女儿这个身份着实令人垂涎！

　　肖盛珏看的入了迷，不禁腹诽：
　　“比起朱简那个黄毛丫头，明明这欧阳森森才是更好的选择！也不知他爹是怎么想的，放着地位条件更好的欧阳家小姐不要，偏生要他把朱简娶回去！”

　　既然美人这么善解人意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那他自然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
　　肖盛珏重新堆起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摇摇头说道：“唉！当时年少冲动，事后真是后悔莫及，所以这几年我一直想弥补，可惜……”

　　看他这俊朗的面容上充满了愧疚之色，森森着实心疼，不禁暗自为他打抱不平起来：
　　肖师兄在公塾中排老七，有才气，条件好，长的也好看，宁州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对他有意的贵女！
　　最难能可贵的是人家很是洁身自好，对凑上来的小姐都以礼相待，还说只愿寻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虽然最初他对陈枚的确是充满敌意，但这几年同在公塾中，他如何对待他们三人她很是清楚。知道双胞胎跟他们大哥有矛盾，人家还经常领着双胞胎来与陈枚说说话呢！
　　也不知道这朱简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老对人家恶语相向的？

　　这么想着，欧阳森森越发觉得肖盛珏是个顶好的男人，语气也越发温柔，不禁开口安慰道：
　　“师兄快不要自责了，回头我定帮你好好劝劝他们二人，同门之间应该相互理解，相互帮衬才是。”

　　肖盛珏闻此，强忍住心中的洋洋得意，只是十分感激，说：“果真还是森森师妹最为善良大度！在下真是感激不尽啊！”

　　森森听他这样当着陈家双胞胎的面夸赞自己，低下头脸红得不得了，手中绞着不知哪里来的丝帕，全然一副春心萌动的小女儿姿态，看得肖盛珏心猿意马。
　　站在他背后的陈棋陈樾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一时无话。

　　朱简与陈枚二人半天不见欧阳森森，以为她回屋了，结果回西院一看，并未发现她的身影。直到中午时分，家中人一起吃饭，方才见她兴高采烈地来，问她去哪了也不回答。
　　是夜，朱简来她屋子里想喊她一同去放鞭炮，不想这丫头竟不在房中，问她的丫鬟，也纷纷说不清楚，只知道她方才一个人出去了。

　　朱简想着怕是去找吃的了，在屋中一直等着，结果一直等了一个时辰，这才看到满面红光归来的欧阳大小姐。
　　朱简还当她只是出去玩了，不想这臭丫头竟是偷摸着出门见那肖伪君子？还给那人送了什么香囊作为信物？！
　　知道事情经过以后，可没把朱简气个半死，这欧阳傻子竟还敢来跟她说肖盛珏的好话？！

　　正月十五元宵夜，朱家人全都坐在堂屋中，一片欢声笑语。其间，大人们都坐在正厅喝茶聊天，陈枚去帮忙收拾东西了，唯独森森一人坐在矮几旁，托着脸蛋看着面前的几碟糕点，时不时还露出颇为奇怪的笑容。
　　朱简一进门就看她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举止着实令人毛骨悚然，心中不安。这森森近几日随时见不着人影，也不知是干什么去了，今日也是一早就出了门，将近晌午才回府上。

　　她轻咳两声，装出一副“我不是关心我只是好奇”的模样，问道：“森森，你今晚一个劲的笑啥呢？还有你这几日去干什么了，天天找不到你！”

　　森森被抓住小辫子，脸红彤彤的，眼神飘忽不止，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朱简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一个讨厌的面孔，皱眉说道：“森森，你还跟那肖盛珏来往呢？！”
　　她一想起这个小人就来气，更不要说看到这傻丫头一提到他就一脸的娇羞之色！

　　朱简皱眉，抓住她的肩膀，严肃地说：“欧阳森森，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跟肖盛珏不清不楚的，我可就跟你绝交了！”

　　被那伪君子迷的五昏七素的欧阳森森也不与她争执，连声答应，想要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只是跟肖师兄去了趟城中的书铺罢了，你看，我还从给你带了莲蓉酥呢！”

　　闻言，小贪吃鬼眼睛一亮，看向面前的几碟卖相甚好的糕点，正中间果真有一盘她最爱吃的，金灿灿的莲蓉酥。

　　只见朱简搓搓小手，摆出一副“勉强”的样子，眼睛完全离不开诱惑至极的酥饼，假装说道：
　　“哼！这次就勉强原谅你！下次就不行了啊！”

　　说罢，她便猛地塞了一个到自己嘴里，满足地嚼着，还不忘拿一个喂给森森。两人就这样你一个我一个地，在只有她俩的小厢房中吃着糕点，满是开心。

　　不知是晚上吃得太多了还是冬日穿的太厚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独自回西院的朱简总感觉头晕乎乎的，还有些热，就跟偷喝了酒似的，可今晚没人喝酒啊！

　　她晃悠晃悠地走着，一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边自言自语抱怨道：
　　“这个臭森森，我才去喝了个水回来居然就不见了！肯定又是去找那个挨千刀的肖小人了！看我下次不好生修理他！居然又把主意打来我的人头上！……”

　　“小简？”

　　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瞧见手中提着竹匣箱子的陈枚，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开心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狐狸狐狸！是你啊！”

　　不知怎的，她今晚看着狐狸，总觉得他好看的不得了，白白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对，亲上一口！
　　思及此，朱简伸出手用力抓住陈枚的领口，身子往前慢慢地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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