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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算
杜月明在前面走，蔚月白二人在后面跟。
平静的夜色下，已经酝酿起了未来的暗潮汹涌。
杜月明若有所觉得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一番，然后就听到夜色里一声乌鸦“嘎”的嘶哑叫声，然后是扑棱棱的拍翅膀声，看着黑暗无边的夜色，她心里有点莫名的惊慌，连忙加快脚步朝回家的方向跑了回去。
席墨拍掉手里的乌鸦羽毛，还不高兴的呸了两口，似乎是羽毛飞到嘴里去了。
“你可真是多才多艺。”蔚月白低声感慨。
初次见面时是被买凶杀人的水匪，后来跟着进府当管家当贴身保镖，再是青楼里顺手牵羊的三只手，现在连随手抓鸟都是无比利索，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养出这样的人才来。
“快，要跟丢了。”席墨没给她多想的机会，一催促就抱着人飞。还是初春的晚上，刚飞还兴奋，飞的太久被夜风吹得脸都要僵掉了。
席墨发现了她似乎身体被冻僵了，冻得身体体温都变低了，体贴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搂在胸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蔚月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从背部贴着的胸腔传来，一瞬间连心中的怒火都平息了许多。
就在她即将沉溺于这温暖的柔情中时，前面的杜月明已经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看到那个熟悉的宅子，蔚月白的心里再次怒火升起。
房子里还亮着烛火，这个房子，离蔚府很近，还是蔚绯当年为了笼络人心亲手置办的房产，住的，是蔚府现任管家，文景诚。
她之前还在想，以文景诚的老资历和多年积蓄，杜毓能用什么打动他拉拢他，却没想到，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背叛母亲蔚绯的，不只是丈夫，还有最忠诚的属下和曾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
杜月明上前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正是花白头发的老管家，文景诚。
灯光照在杜月明的脸上，她往后面看了看，一转身的刹那，脸庞镀上烛光的昏黄，美貌的十分熟悉——眉眼像杜毓，美人尖心形脸和樱桃唇像文妢。
文妢，正是文景诚的女儿，曾经和母亲蔚绯一同长大。蔚月白从原身的记忆得知，原来的蔚月白可是一直叫文妢小姨的。文妢原本十四岁该嫁给定下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谁知十四岁那年母亲去世，给母亲守孝三年，三年孝期刚出，还没等到未婚夫的花轿，先等到了未婚夫的棺材。
文妢守了望门寡，亲自操办了未婚夫的丧事。蔚月白还记得，那时蔚绯的母亲也病重，忙于照顾母亲和操持生意的蔚绯让丈夫文景诚去安慰手帕交，这一安慰就安慰出了暧昧。
蔚绯很快就察觉了，立刻强势地将文妢匆忙嫁人，可所嫁之人大婚当晚就病逝了。
当时蔚绯为此事背了很大骂名，文景诚老泪纵横的质问她是不是故意为女儿挑的病秧子夫君，就是为了让她女儿背上克夫的罪名。而杜毓也听信流言与蔚绯狠狠吵了一架，到书房睡了一个多月。
这个冷战持续到文妢很快再嫁为止。第三次文妢嫁的，比自己年长十多岁，而且家境贫寒，据说大婚时的喜宴连喜酒都买不起，只有自家种的蔬菜。后来文妢每次回娘家，穿的也都是粗布衣衫，无比窘迫。
为此事，蔚绯觉得愧疚，还特意给文景诚不断的涨月钱，以让他拿去贴补女儿。
蔚月白低声给席墨讲了文妢的事，一边讲一边冷笑连连。这可真是影后级的表演，就在蔚绯的眼皮子底下，一边嫁人，一边与蔚绯的丈夫暗通款曲，生了两个私生子女，可真是本事！
那边，杜月明也提到了文妢。
“阿娘呢？”
文景诚把外孙女迎进门，随手关门：“你怎么又跑出去了，上次被娘子撞见，别被她看到了。”
门关上，席墨立刻带着蔚月白飞到文景诚的屋顶，恍若两只巨大的蝙蝠，悄无声息划过夜空，落在屋顶上。
掀开瓦片，昏黄的室内杜月明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才喘过气来。
“我去看阿兄了，她为个青楼女子就醉的一塌糊涂，你骂我还不如去骂骂他。”
文景诚道：“你们这群孩子，没一个省心的，一点也不像你阿娘和你舅舅。”
“哼，阿翁你是偏心，明明大家都说我比阿娘好看。”杜月明颇为自得地摸摸自己的脸，然后走到自己房间去翻梳妆台，蔚月白看到，上面好多首饰正是自己失踪的首饰。
文景诚显然也看到了那眼熟的首饰，但完全不以为然。或者说，在他眼里，他的外孙女更值得这些好东西。
“就是太好看了，才不敢让小娘子见到你。”文景诚骄傲地看着外孙女对镜梳妆，那张脸是她最好的资本，也是他未来的筹码。
“你真是继承了你阿父和阿母的所有优点，长得太好，娘子若是看到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也别觉得委屈，你阿娘比你更委屈，还不是忍了，忍过这几年，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大户娘子，你娘就是庄子里的大房夫人，要什么没有？”
“先摆脱奴仆身份，有了钱有了资本，才好给你谋个好的亲事，不然你以为你舅舅为什么不在蔚府享福，非要去那官宦人家受气？还不是为了给你铺路。”
蔚月白陡然明白过来。本以为是杜毓与管家的女儿勾搭上了，现在看来，杜毓还是棋差一招，被管家一家给算计了。
文景诚有一子一女，女儿文妢娇柔美貌，比艳丽逼人强势威严的蔚绯更受男人喜爱，蔚府上上下下几乎所有男人都喜爱她，就算没有特别特别优待，也是和声细气不舍得对她发火。
也因此文妢被蔚绯强行嫁人时，蔚绯被人怨念。
还有一子，名文晖，在官宦人家做下人。当时据文景诚说儿子不成器，算数老出错，只能找关系去个条件好点的人家伺候人，也好多条出路。
现在看来，却是为了攀高枝啊。
杜月明却不高兴的撅起嘴：“我听说那郎君长得不好看，还没蔚月白带回来的野男人好看。”
屋顶上，被点名的蔚月白看了一眼自己的野男人，席墨挑挑眉，对口型：怎么样，我美吧！
蔚月白摸摸下巴，考虑是不是可以让这个美男去颜控的杜月明面前上演一出美男计。
文景诚激动了：“男人好看顶什么用？那可是世家子弟，在钱帛案都有人，你嫁给他，吃穿不愁，从不入流的奴仆一下子成为官家夫人，还可以照拂娘家，这么美的事你可别犯傻放过。”
杜月明一点也不心动，没意思地撇撇嘴：“我睡觉去了，不等阿娘了。”
“去吧去吧，这几日别出去走动，等你阿父回来再说。”
“嗯。”
室内渐渐平静下来，屋顶上吹冷风的蔚月白盖好瓦片，不由叹息：“想的可真远。”
文景诚是她外祖父留下来的家仆，跟了三代人。现在如此野心勃勃，跟原身记忆中那个慈祥和蔼的爷爷大相径庭。
也或者说，他们一家人从来没把他看透过。
文景诚当年是逃灾的难民，孤身一人，是她外祖父看他可怜留在蔚府布庄上，从最低微的搬运工做起，学算术，学染布，做小工，做管事，做管家。
现在，他还想做主人，做官宦世家的亲家，这眼光和野心，可比外祖父都还要大啊！
这已经不是忘恩负义的中山狼，这是野心勃勃的虎狼之徒！
她在心里寻摸着，江河郡哪户人家是世家大族，还有在钱帛案做官的族人，这一想就不得了了，最符合条件的，是同为“江河四姓”的白家，但白家在布料市场上，可是蔚家强有力的对手。
文景诚对上所说的，是文晖是在一个普通的官吏府上做采买，虽然身份不高容易受气，但是油水足，饿不着，他也就满足了。
现在这一对比，就发现文景诚骗蔚家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蔚月白的沉默被席墨误以为是伤心，还出言安慰。
“别伤心，反正也不是你亲阿父。没什么血缘关系正好，找个把柄一起赶走。”
“好主意。”蔚月白点点头。
“还盯吗？天色太晚，夜色又凉，你回去歇下，我帮你盯。”
“嗯。多谢。”蔚月白看着席墨，龇牙一笑，“若是真心道谢，就再帮我一个忙.......”
席墨：........
席墨疲于奔命的连夜把消息打探清楚后，回到蔚月白的书房时，后者看他眼底青黑的模样，难得的升起了一点愧疚，亲自为他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施菜布饭，还用烧水的铜壶把帕子捂热，拿来按在席墨太阳穴给他按摩。
席墨被温暖的帕子按得眯着眼睛，享受极了。
“舒服........”
对他这么好，也不枉他为她这么辛苦了。
“来，再给我捏捏脚。”席墨大爷的把脚一翘，让蔚月白给自己捏脚。
“美得你！”蔚月白不耐烦了，把帕子丢给他，“自己捏。”
席墨笑了笑，拿起筷子吃蔚月白亲自为他伺候的饭菜。
“如你所料，文晖的确是在白府，不过不是下人也不是采买，是白府的师爷。”
“师爷？白府？”
“没错，正是那个在钱帛案当官的那位。白府虽然经商，但也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经商的基本都是旁支，当官的那位是嫡系。能在他身边当师爷，还是从跟白家不和的蔚府出来的下人之子，可想而知，那文晖有多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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