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郎

作者: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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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51 章


      太傅?
      这个称呼还真是新鲜。虽然苏辄确实挂了个太傅的虚衔,也一直教授着这小儿功课,但一直以来这小儿都是甜腻腻的喊他苏叔叔,这猛不丁的冒出一个太傅,还真是令他惶恐不已。
      这是在提醒他等药凉这一招是跟他学的不成?
      苏辄气的差点笑出来,可又怕药真的凉了影响药效,倒是难得摆出一张温煦的笑脸,柔声道:“你乖乖喝了药,便给你更好吃的。”
      临行前苏辄曾许诺给他带霜糖,虽然心里少不了怀疑,但这句话的诱惑远远超出了舌头被苦药折磨的痛苦,阮清眼睛一亮,“可是霜糖?”
      苏辄点了点头,“各种口味的都有。”
      阮清看看剩余的药,犹豫了一下,便是视死如归的抿着唇点了点头。
      一小碗药喝完,阮清雪白的小脸都黑了,眼睛水汪汪的就要哭出来。玲珑赶紧端了蜜饯上来救急。阮清却一把抱住了苏辄的脖子,飞快的将唇贴了上去。
      唇上热热的,软软的,一股子苦涩的药味透齿而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苏辄瞪大了眼儿,浑身僵硬的被狠狠一压薄唇,看着小儿缩回去飞快的抓了一颗蜜饯,然后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笑的弯弯的眼睛和塞得鼓囊囊的脸蛋,手指在袖子底下攥了一下又松了开。
      混混沌沌的坐了一会儿,苏辄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院中顿脚,抬头看向院中的那棵梅树。此时梅花已经凋谢,长出了柔软的嫩叶,院子里却仿佛仍余有梅花淡淡的香气。他轻轻抿了下唇,微微的异样令他心中些许不适,声音毫无起伏的对身后道:“这几日好好看着殿下吃药,病好之前不许他再出门,也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扰,燕青几个也不许,就说是本王的命令。”
      玲珑恭敬的应了。
      苏辄一走,阮清便从被子里钻出来,撅着屁股翻他的点心,没有意外的,几乎将整张床都翻了过来,也未寻到半点点心的渣子。
      因为有苏辄的严令,阮清养病期间,青松两兄弟伙同李恪来探病,俱是被无情的拦在了外面。
      青松两兄弟不敢说话,李恪却不管:“我们就是进去看看阿阮怎么样了难道也不行?”
      小豆子赔着笑堵在门口:“王爷回来了,说这几日殿下稍微好一些了便要开始继续学习功课,也该借着养病的功夫收收心了。王爷也是知道殿下的性子的,一旦见了几位小公子,殿下定然又要忘形,跟着跑了。几位小公子还是等过段日子,王爷看的松了些再来吧,奴才也是没办法。”
      李恪气的咬牙,“王爷也太霸道了!整日的就知道拘着人苦读,难怪他一回来阿阮就病了!”
      小豆子心想,殿下会生病全因同你们玩过了头好吗?不然王爷怎么会下这样不近人情的命令。嘴上却笑道:“李公子有所不知,殿下是因为身子弱,前几日不小心冒了风才会生病,跟我们王爷却是没关的。”
      “你是定王的人,当然帮他说话!”先前有个桂嬷嬷管着,现在又加上一个苏辄时刻紧盯,这定王府简直就是为阮清量身打造的牢笼啊。李恪越想越觉得阮清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容易,又不死心的问:“我们就进去看一眼也不成吗?我们保证不打扰阿阮休息,也不闹着他出去耍。”
      “不成的。”小豆子嘴巴咬得紧,笑眯眯道:“李太医格外嘱咐过了,要殿下多休息,多补眠,这会儿子殿下也正睡着呢。”
      “我们还是走吧,等阿阮好些了,咱们再来便是了。”苏燕青平日里就对苏辄诸多忌惮,一听是苏辄的命令就开始打退堂鼓,眼看着没戏,便拉着李恪的袖子要撤。
      李恪拗不过也只好作罢,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鬼鬼祟祟的递给小豆子,“我们不进去了,就请你将这包东西转交给阿阮。”
      小豆子笑眯眯的接了,看着李恪几个走远了,转身抹了把汗,觉得良心真是不安啊。不过就是让几个孩子进去看看,说说话,还能使病情加重了不成?王爷就是再要惩罚殿下这段日子调皮不听话,也不该这般严厉啊。
      殿下跟了王爷这个师父,也真是够可怜的,想当初太子也没受过这等优越的待遇呢。
      都道是严师出高徒,这大阎王将来会不会教出一个小阎王来?
      小豆子耸了耸肩,打开那包裹得精致的点心,捻起一块丢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回了院子。别说,还真好吃。
      过了几天,阮清的病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因着桂嬷嬷耳提面命怕他将病气过给王爷,愣是不让他出清风苑,这几日都是一个人睡着。也不知王爷最近是不是忙的厉害,除了每日例行的来看他一眼,大多时候都是见不到人的。
      眼下身子好了些,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阮清憋闷了好多天,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趁着外间的玲珑熟睡之际,翻身从床上坐起,胡乱裹上斗篷便轻盈的奔出了院子。
      此时明月斋里,书房的灯仍旧亮着。
      书案前元宝打着哈欠往杯子里添茶,悄悄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王爷,心奇都这个点了,王爷明明早早就处理完了折子,不赶紧回床上躺着,偏坐在这神游什么?
      似乎从出差回来之后,王爷失眠的毛病又犯了,见天的在书房跟一堆文书对命,若是太妃知道了又不定多心疼,偏偏王爷责令他们不要多嘴。
      可王爷身强体壮经得起折腾,他们这些弱不禁风的奴才天天跟着受罪也不是个法儿啊。
      元宝在心中做了几次心理建设,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小声劝了一句,“王爷,您看天色也不早了,明儿还要早朝,您还是回房里躺一会儿吧,这要是熬坏了身子,太妃那边又要闹腾起来了······”
      苏辄闭着眼淡淡的问了一声,“几时了?”
      元宝苦着脸回道:“将近子时了。”
      “确实很晚了······”苏辄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幽冷,干巴巴坐了一会儿,方起身对元宝挥了挥手,“你自下去休息吧。”
      元宝见王爷朝门外走去,立马松了口气,一边打着哈欠,顺手熄了灯步子歪斜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辄确实没有睡意,只是这么干坐着心内非但不能平静,反而越发烦躁,竟是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压下那股子不适的空荡之感。
      站在卧房门口朝西面瞭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夜幕里只有凉凉的风声。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那些个寂静虚冷的夜晚,父王早逝,兄长骤然扛起偌大家族埋头在书房苦读,只余下他小小的身影抱着棉被彻夜难眠。
      似乎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习惯了寒冷,慢慢的不再惧怕寒冷。
      然而某个小儿的到来,却猛然敲碎了他多年自以为是的坚持,当怀里抱着那温热绵软的一团时,他才惊觉自己的习惯多么不堪一击。触及了便不舍放手,甚至想要更多。
      苏辄并未点灯,进门后随手脱了外袍便躺了下去。
      然下一瞬,习武之人多年练就的敏锐令他立时警觉,只是不等他习惯性的出手,一个凉呼呼的东西就撞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绷紧的身子在感受到那久违而熟悉的触感后顿时松缓了下来,挑眉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东西。
      昏暗里一双晶亮的大眼微微抬起,“我来给苏叔叔暖床。”
      是暖床还是暖他自己?
      苏辄皱着眉摸了一把冰凉的小脸,“怎么这么冷?风寒还没好就这样跑出来,可是嫌药喝的不过瘾?”
      略带薄茧的温热掌心贴在脸上,阮清猫儿一般嘤咛了一声,身子往下缩了缩,将脸埋进结实滚烫的胸膛里一下一下的蹭着,直到感受到丝丝暖意渗入脸颊肌肤,这才绵绵的嘟哝道:“桂嬷嬷睡了,我怕扰到她就胡乱披了衣服过来。苏叔叔不必担心,我一会儿就暖过来了。”
      可不是一会儿就暖了,我身上的热度都快叫你给蹭干净了。
      苏辄又好气又好笑,但人都自己送上门来了,总不好再丢出去。便是顺势躺下,将被子拉过来裹紧怀里的小人儿,不忘申斥道:“以后莫要再这般任性,把身子冻坏了。若是想要过来睡就提前说一声,桂嬷嬷醒来找不到你,可是要急了。”
      阮清乖巧的“嗯”了一声,抱着劲瘦的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团起来,奶声奶气道:“那我现在就提前说好不好?”
      苏辄被他蹭的也很舒服,闭上眼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阮清趁势打蛇上棍,“苏叔叔答应了?那我以后每日都要在这睡!”
      苏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再不地道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岂能前脚放了话后脚就反悔?便是理所当然的道了一声,“好。”
      阮清得意的咯咯笑了一声,解决了一桩心事眼皮就渐渐沉了下来,尤其身前宽厚舒适的胸膛甚是催眠,还想再多说几句话,嘴巴却有些张不开,打了个哈欠就睡了过去。
      苏辄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反手抱住怀里的小人儿,忽然也觉得睡意袭来,不一会儿就均匀了呼吸。
      第二天桂嬷嬷一头冷汗找来的时候,阮清仍四仰八拉睡得香甜,免不了醒来之后又是好一顿训斥。
      阮清理直气壮的装迷糊,道是梦游跑错了地方。
      桂嬷嬷会相信才是有鬼。可早上遇到出门的王爷时,王爷亲口说了以后让郡王住在明月斋,即使再不合礼数,寄人檐下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一介奴婢。只能打定心思紧紧守着明月斋,事必躬亲的伺候郡王的衣食起居。
      好歹熬过这两年,等回了宫里就一切上了正轨。
      然而阮清心里藏着委屈,住在明月斋虽好,可自从病了一场,苏辄就命人将所有能吃的都收了起来。
      睡得好却吃不好,也挺磨人的。
      喝了几天的药,脸都喝黄了,就盼着李恪再来雪中送炭。谁知李恪至今连个鬼影都不见,真是不够意思。便是暗暗想着,那套快要修补好的编钟绝不给李恪那个叛徒看见。
      用过满嘴淡出鸟的早饭之后,阮清就转脚去了隔壁书房,轻车熟路的将小书包扔到炕上,自奔去书桌前,踩着苏辄找人给他做的阶梯椅坐了上去,打算在苏辄回来之前先装出用功的样子,好抵消前些日子犯错的惩罚。
      阮清是个理智的人,他觉得这些天太傅大人没有训诫他,那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还没来得及。眼下病好了,也就没了护身符,还是要自个儿尽力争取。莫要落得窝囊太子的下场,在太傅面前像小狗一样抬不起头来。
      小豆子在旁边帮着研磨。
      阮清等着墨便四下看了看,隐约发现屋子里少了个东西。费神想了半晌儿,竟是那副他费时半月才作成的雪梅图不见了。
      好吧,他画的可能确实不大好,才高八斗的太傅大人也觉得挂在那里有些丢人罢。
      阮清沮丧的瘪了瘪嘴,抓起架子上的笔,开始写字。
      一个时辰过后,苏辄便从外面回来了。
      这段时间苏辄比较忙,尤平县的河渠建造已经上了轨,作为主要的提议兼负责人,也要随时关注着那边的情况,以随时向皇上汇报。待到尤平的工程顺利完成并显出成效之后,便会在各地都试着开展实施。只是到时便没有尤平那样简单了,首先的还是资金问题。
      户部和工部为此愁的团团转,这几年天气恶劣,到处都有灾情,赈灾款一批一批的拨下去,粮税的上收却也一年比一年困难,而且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鲁国蹲在那里,随时都可能会发难,从现在起就要日夜操练戒防了,军中所需的军饷和粮草也是一块。再来大规模的全国动工,哪有银子可用?总不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吧?
      尤其自从苏辄狠狠刮了曹林的舅子一回之后,各地的舅子们都学乖了,真正懂得了不为蝇利自毁前程,纵是天上掉下银子砸到头上也绝不弯腰去捡,道德情操练就的甚是高尚,这样的事谁还会往上贴?
      要皇上自己掏腰包也是不可能的,皇上就是愿意掏,还能有多少,顶什么用?
      要官员来掏这个钱就更加不可能了,关键时候个个都是一贫如洗,恨不能将裤腰带系到海碗粗的脖子上来证明自己的艰苦拮据。
      朝臣们不由得纷纷怨怪起当初教导太子写出那一篇良策的太傅大人来。暗自庆幸还好苏辄已经及时卸了职,这要再教下去,尧国上下非得被掏个空不行。
      太傅很冤枉,当初那篇文章并不是他教的,他看过之后也没打算呈给皇上,谁知太子自觉十分精妙,自己巴巴的捧到了皇上面前,大大的勾起了皇上雄伟计划。虽然这个计划仍有些疏漏,资金方面实在有些困难,但也并非完全的坏事。
      至少这样的困难只是短期的,只要工程圆满顺利,来年便能慢慢的恢复生息,甚至再不会因为各地时不时天灾人祸而捉襟见肘,国库的亏空也能慢慢的填补回来。
      但其他人却没有这样长远的眼光,只为眼前的窘迫而踌躇抵触,却不去想一想,在他们喊着吃不好睡不好的时候,还有多少人真正的吃不上睡不暖。
      今早朝议时,兵部尚书那个老匹夫便是口口声声的诘问,战争在即,王爷却这样大肆得罪商贾,操动民工,征用边防士兵究竟居心何在。
      他居心何在?苏辄真想拎着老狗纪明泽的衣领子将他丢去那些地方看看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生了病都没钱抓药活活病死在路边的贫苦百姓,问问老狗良心何在。
      没有粮食,百姓吃什么过活?又拿什么来养兵?百姓都死了,士兵流血打仗到底还保卫个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守住那几寸荒芜的土地?
      更可恨的是皇帝老儿,明明是他非要充当那造福苍生的明君,却在捅出篓子后装眼瞎耳聋,一声不吭的看大殿上狗撕猫咬,表情还甚是享受。
      苏辄带着一脸郁气进了书房,天气已经转暖,屋子里仍烧着地龙,却不需要再紧闭着门窗。是以抬眼就看见了坐在书桌前,抓着毛笔低头认真写字的娇小身影,不由的感慨万千。
      虽然小儿的想法仍有些不周全,相比较那些只知贪图安逸尸位素餐的官员,却是真正为百姓做出了贡献。
      假若将小儿的仁心和智慧换给太子,也许尧国的将来会更加的繁荣安定也说不定······
      “苏叔叔,你回来啦!”正在写字的阮清听到脚步声,欣喜的抬头。
      苏辄挥散脑中的想法,缓缓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桌上的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小儿昨晚那样跑过来,说实在的,苏辄心里还真是有些担心。
      “都好了!”
      虽然这话很有几分怕喝药的嫌疑,但仔细打量着小儿的脸色,面色红润,精神奕奕,应是真的好了,苏辄这才觉得悬了一个早上的心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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