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郎

作者: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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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6 章


      可不就是娇气,阮清出生便是含着金汤匙的,虽然父亲没等到他出生就撒手人寰了,娘亲又常年疯疯癫癫,但府里的人却是将他供在手心里养着的,尤其皇上还格外的关注宠爱这个侄子。桂嬷嬷更是尽心尽力,一应吃穿都严格把关,每餐吃什么菜,吃哪几样水果,甚至喝什么茶都按着太医给出的建议来。且不允许阮清有自己的喜好,桂嬷嬷曾居宫中,深知宫里的规矩,贵人们是不能随意泄露自己的喜好的,避免被人所趁下了毒。独独来到定王府的这些日子,阮清每每故意撇开桂嬷嬷缠着苏辄亲自喂饭,桂嬷嬷这才无法时刻监管。所以苏辄曾经奇怪为什么一只鸡腿也能将郡王馋的那样,全是有据可循的。
      这半天的功夫,原来沏泡的茶水已经凉了,婢女泼了又重新冲泡,泡的是紫金袍,冬日里喝最是暖身。阮清却怕桂嬷嬷唠叨,不敢多喝,端着茶杯浅抿了一口便放到了一旁,吩咐旁边沏茶的婢女,“你再泡一壶百香果茶来,多添一些蜂蜜。”
      婢女应是,又问:“方才桂嬷嬷来传话,说是小厨房刚刚出锅的芙蓉糕,要不要端来给小公子们一起尝尝。”
      桂嬷嬷亲手做的糕点,实是郡王殿下不敢恭维的。阮清却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去端来吧。”
      婢女见阮清要往后靠,忙在阮清身后又加了一个软软的垫子,这才快步走出门去端糕点。
      李恪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讷讷道:“你怎么跟个娘们似得······”
      阮清最恨别人说他娘了,尤其在男儿气概将将升起就被太傅无情湮灭的当头,便是没好气的白了很男儿气概满溢的李恪一眼,“我听燕松说你的身手极好,你都会些什么?会骑马吗?会射箭吗?”
      原本想搓一搓李恪的锐气,没想李恪闻言立马洋洋得意的昂起尖尖的下巴,“这算什么,我还可以骑着马射箭,百米内可精准的射中靶心。”
      阮清瞪大眼睛,“那么远也可以射中?”
      苏燕青在旁捧场的叫嚷道:“是呢,我亲眼见过,李恪的箭法是受了大将军亲自教导的,十分了得,往年狩猎的时候李恪也会跟随一道去,每次都能打好多猎物。”
      阮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还可以射中活物?”
      听着阮清崇拜的语气,李恪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说话间也带了一丝笑,“你不会射箭么?”
      阮清诚实的垂下头,“我连弹弓都打不好呢,射箭就更别提了,大概是连弓都拉不动的。”
      雪白的小脸低垂着,露出一点晶莹的鼻尖,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让人看了不由的联想到精致的烤瓷娃娃,荧光闪闪,一触即碎。李恪有点恍神,暗自腹诽了一句,果然像个娘们儿,然口气却缓了许多,“这有何难,你若想学,以后我教你便是。只要你勤加练习不说像我一般,打只鸟还是没问题的。”
      阮清顿时转悲为喜,殷勤的招呼婢女给李恪添茶。然而想起早上的信,雀跃的心情接茬儿又掉了回去,“可是······苏叔叔不让我去武馆习武。”
      苏燕青和苏燕松最是了解苏辄的性子,不由得也同情起阮清来,还是李恪挠了挠头,哑着嗓子问:“我听说定王近日远行了,他不在府里却还怎的约束着你?”
      阮清便将每七日都要写信汇报情况的事情说了。李恪听后哈哈大笑,“你可真傻,定王又看不见,你倒全无保留的自己招供了。而且,定王说的是不许你去武馆习武,却没说不许你在府里学射箭,你便直接学了,来个先斩后奏就是了。回头定王回来问起,你就装糊涂,咬定自己听从了他的话没有去武馆不就得了。”
      “这样也可以?那岂不是诓骗苏叔叔?”
      李恪怒其不争的翻了个白眼,“这怎么算是诓骗,只不过事情不值一提,你不小心忘了说罢了。再说了,射个箭还能射出什么问题来不成?有哪个儿郎连射箭都不会的?你也太胆小了!”
      阮清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顿时看李恪又顺眼了许多,忙挪了挪屁股坐到李恪身边,问起李恪的父亲威武大将军的光荣事迹。
      李恪的父亲李威是驻守南境的虎贲军的统帅,常年坐镇南境边防,在京中府里都是由李威的弟弟李澜掌理。前些年南塞一直不大安定,与尧国接壤的鲁国屡屡来犯,都被李威给打了回去。
      便是八年前同鲁国的一战最是轰动。当时鲁国集结了三十万人马,意欲攻打尧国的边境商城,抢占尧国通往西域的商路,被李威领二十万大军给一路逼了回去。李威凌厉悍勇,用兵如神,打的鲁国节节败退,最后反失了与尧国接壤的两座城池,不得不临时举了白旗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契约,十年不战。
      到如今距离契约结束还剩了两年而已,所以李威偶然回京述职加起来不过一两年的时间,便又返驻南边,操练士兵,随时防备着鲁国发难。
      当年那一战,其实最初领兵的将军并非李威,而是阮清的父亲阮萧枫,便是那一战,阮萧枫中了敌计意外身亡,皇上才会另派了李威前去接替支援。阮清出生时,李威刚好打了胜仗,大败鲁国。八竿子打不着的阮清因此稀里糊涂的被奉为尧国的福星,皇上当时就下旨册封了郡王之位。
      阮清回忆起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伤感之余,又为李威的神勇所折服,听到最后热血沸腾,连喝了好几杯百香果茶,最后还是被婢女胆战心惊的喊住了,才停手。
      正逢糕点端了上来,阮清自己却是不吃,讨好的挑了一块递给李恪,“这芙蓉糕是桂嬷嬷亲手做的,特别好吃,你尝尝。”
      李恪十分受用的接了,咬了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也叫好吃?连一点甜味都没有,还不如馒头呢。”
      阮清无辜而天真的笑着,“有吗?我从小就是吃着桂嬷嬷做的糕长大的,觉得还好啦。难道糕不都是这样子的么?”
      “啊?”李恪惊讶的望着阮清,在心里又给阮清添了一个可怜的标签,随之满脸嫌弃的将剩下的半块糕放回去,头头有道的说道:“你大概是没吃过外面正宗的糕,尤其是这芙蓉糕,甜腻的口感最是重要,一口咬下去,既有芙蓉的香,又有蜂蜜的甜,酥软的入口即化。你这糕······顶多也就只能称之为糕了。”
      阮清心向往之的眨了下明媚的大眼,“你说的,我没吃过,不知道······”
      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看的李恪好似什么从心口上扫了过去,痒痒的,很想伸手去捏一把。便是越看阮清越觉得神奇,一个男孩子居然可以长得这么好看,也难怪把苏燕青几个都迷惑的晕头转向。
      可叹他本也不是个有定力的,当下拍着胸脯道:“我下次再来的时候给你带些来,你喜欢吃什么糕,告诉我,我保管买到城中最好吃的给你。”
      阮清睁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软儒儒的问:“可以每样都来一点么?”
      李恪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雪亮的大白牙,“你这是故意的吧?拿了这糕来给我吃,就是想让我从外面给你带糕是不是?你可真是鬼机灵!贵为郡王,难道嬷嬷们都不许你吃好吃的不成?”
      阮清被拆穿了也不脸红,微抿着嘴道:“桂嬷嬷管的可宽了,什么都不许我吃,我又出不去门,只能听之任之。”
      李恪乐得前仰后合,沙哑的笑声好像荼毒了一百只鸭子。阮清为了自己的糕,强自忍着捂上耳朵的冲动,舔着脸笑。李恪很守信用。第三天便带了糕点来登门,他自听说了桂嬷嬷的厉害,便多了一个心眼,来到定王府之后并没有立即去清风苑,只叫人去清风苑传信给阮清,约了在东暖阁碰面。打算偷偷的将糕点塞给阮清。
      苏燕青和苏燕松今日去了学堂,并不在府中。李恪便一个人坐在暖阁里等着阮清前来。在他手边还有一把制作精巧的小弓,是他要送给阮清的礼物,打算以后就用这张弓教阮清射箭。
      然而等了半天也还是没见阮清的身影,李恪是个急性子,不免有些坐不住了,在游廊里张望了半晌儿,才见着去传话的婢女回来,道是郡王早上的时候央求了杨太妃要同两位小公子去学堂长见识去了。
      李恪转身便拎了糕点和小弓出了定王府,一路骑马朝苏燕青兄弟就读的学堂而去。
      阮清所谓的长见识,也不过看着青松两兄弟进了学堂,自个儿坐在马车上瞭望几眼罢了。凤扬跟着苏辄去了尤平,留了两名身手同样精炼的护卫随身保护阮清的安全。这两名护卫不像凤扬那么冷脸吓人,比较好说话。阮清软磨硬泡之下,马车便离开了学堂门口,在大街上穿街走巷起来。
      经过一家点心铺子的时候,阮清拍着车板叫停。护卫不知所以,停住马车问何事。
      阮清咬着手指望着那刚出锅的霜米团,对其中一位名叫天七的护卫说:“七叔叔,我没吃过那个,想尝尝看,可是我没有钱······”
      天七身为护卫,兼得是保卫之职,并不熟稔后院的深厚规矩,听见小儿竟连几个铜板的霜米团都没吃过,可怜的好像饿了几天的小狗,心顿时软成了一滩,忙自掏了腰包买了一大包。
      不一会儿,马车又经过了一家水果铺子,阮清再次拍着车板叫停,指着摊子上的甜瓜道:“七叔叔,那白白的圆圆的是什么?我没见过,是用来吃的么?”
      这甜瓜虽然常见,但在这个季节却稀罕,市面上卖的也都是从西域贩来的,价格十分昂贵。天七不忍拒绝孩子期翼的眼神,咬了咬牙,自掏腰包又买了两枚甜瓜。
      阮清囫囵着躲在车里抱着啃了一口,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不免有些失望,随手就扔到了桌子底下。
      很快,马车又接连在几家珍玩店,花鸟铺子,面摊子前面停了几停。天七的腰包飞快的见了底,痛心疾首的将另一名护卫十五的腰包也扯了过来应急。
      无奈小儿没见过世面,不知物价高低,凡是入了眼的便要,护卫单薄的身家哪里扛得住,不过半个上午,脸色俱是蜡黄蜡黄的,也不晓得王爷回来之后会不会体贴的补偿他们。
      马车里却是一团喜庆,鸡鸭共鸣,花草相依,肉包子猪骨头堆成小山,阮清肚皮朝天的躺在一堆杂物里面,伸个脚都会不小心被花花草草砸到。
      快近正午,学堂里散了学,马车才沉甸甸的回到了学堂门口。青松两兄弟已经挎了小书篮在门口等着。
      阮清跳下马车,迫不及待的要将战利品分享给好兄弟共赏玩。却因跳的太急,没留心被挂在车顶的鸟笼子勾住了头发,扯断了发带。乌黑的头发顿时披了满脸。
      阮清随手拢了两下便花蝴蝶似得朝青松两兄弟跑去。
      “呦!这是哪来的小丫头,长得可真水灵!”蓦地一个声音从苏燕青身后的大门里传了出来,透着一股子的不正经。
      阮清闻声左右看看,哪里有什么小丫头,连只母苍蝇都不见,便也没在意,停住脚欢快的朝青松两兄弟招手,“我刚刚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全在车上呢,都是七叔叔他们送我的。”
      天七和十五默默的摸了把空荡荡的钱袋子,齐齐撇嘴。
      苏燕松却是天真的信以为真,拉起阮清便迫不及待的上车。
      “苏燕青!”便在这时,方才那个突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苏燕青回头,不知所以的看过去,见喊人的正是兵部尚书的孙子纪凡,“你叫我?”
      纪凡比苏燕青还大两岁,生的瘦瘦长长的,大概是因为个子发的猛,显得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因沉溺玩乐,带着几分邪气。纪凡指了指也正回过头来的阮清,“这个小丫头是谁?我怎的从未见过?”又瞥了一眼阮清同苏燕松亲密的拉在一起的手,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与身旁的同伴相视而笑,“这么漂亮的丫头你们竟然也不介绍我认识认识,莫不是什么时候偷偷找的相好?”
      苏燕青愕然张大了眼,仿佛还没反应过来纪凡说的什么。
      苏燕松也是一脸茫然。
      就在两人还愣怔的时候,阮清松开了苏燕松的手,大眼瞪向纪凡,威严乍现的大声道:“你莫不是吃少了,营养没跟上,连眼睛都不好使了!”
      这一嗓子可真是尽显了男儿气概,阮清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威风过。
      他竟然骂人了,还骂了一个比自己大好多的纨绔子。
      自己是疯了找打不成?
      果然,不等他后悔,纪凡就变了脸色,阴沉沉的快走几步来到阮清跟前,“你说什么!”
      阮清立的笔直,“年记不大,倒是耳朵也不好使么?”
      “大胆!”纪凡红着脸气势十足的一声大喝,顿时响彻了四面八方。
      两护卫一看情况不对,想要上来掠场子,可对方全是蒜苗高的娃娃,他们两个大人贸然出手算个什么事?可不出手,万一小郡王被打了又如何是好?虽然现在还没被打,可被调戏了也是要命的事啊。
      天七素来机敏,连忙跑上前来,弯身揖向阮清,“殿下,午时已过,您和小公子们需得回府用膳了,迟了,太妃怕是又要念叨了。”
      哪知他一片好心,人家根本不领情。阮清一派正色的对他道:“七叔叔,这事你不用管。”
      如果可以,我是真心不想管!
      “可是······王爷叮嘱过属下,一定要看护好您的安全。”
      “我很安全啊。”阮清镇定从容的拍了拍天七快要弯到地上的肩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放心,我不会打架的。”
      天七眼角抽抽,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纪凡看他们这一对主仆一唱一和的也不知在搞什么鬼,但听天七唤阮清殿下,他想了半天,没想出到底是哪个殿下。
      这丫头还这能是公主不成?
      怎么可能!若真是公主怎会出宫,还和苏家两个小子玩到了一起!
      纪凡想的脑门疼,烦躁的推了挡在自己面前的苏燕松一把。苏燕松的小身板哪里经得起这一推,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二弟!”苏燕青急急丢掉小书篮跑了过来,伸手去拉苏燕松。阮清却突然指着纪凡,喊了一嗓儿:“燕青哥哥,打他!”
      天七心头一跳,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呢?怎的转头就要开打了?
      虽然纪凡可恶,但好歹也是兵部尚书的宝贝孙子,小小推回去一下还可,打?就怕赶明儿兵部那个老头子就领了整个兵部将这两个小子踩成灰。
      便是胆战心惊的安抚起突然暴走的郡王殿下,“殿下,君子可不能随便打人。”
      阮清义正言辞挺了挺腰,“来而不往非君子!”
      天七觉得今个儿心脏受的刺激太大了,胸口略痛,只得默默的站到了一旁。
      小孩子吵吵闹闹,大人还是不要随便插手的好,免得落人话柄。
      苏燕青原本还有些犹豫,听到这一句,顿时便被激起几分男儿血气,将摔得懵懵的苏燕松拉到一旁,挥起小拳头就对准纪凡打了过去。
      纪凡也不是个好惹的。在听到阮清喊打时,就机警的转身招呼身后的同伴,结果等他回过头来,迎面就挨上了一拳。
      苏燕青毕竟年纪小,个子要矮许多,照着纪凡的肚子去的一拳却不偏不倚正中打在了纪凡的命根子上。
      一拳下去,鸡飞蛋打。
      四面顿时一片寂静······
      纪凡嗷的一声惨叫,只觉得裤.裆.里瞬间烧着了一把火,燎出了热乎乎的蛋香味儿。青红交加的脸也疼的拧成了油炸糯米团子,兜住裤.裆就是一脚,将来不及撤退的苏燕青给踹了出去。
      虽然因严重创伤消减了不少威力,这一脚也踹的苏燕青一连倒退了数步,重重坐在了地上。
      门口看傻眼的几个孩子终于反应过来,迅速的围了上来,有的扶住纪凡,有的仍忌惮苏家小子的身份,只瞪着眼攥着拳等纪凡一声令下,放手大干一场。
      纪凡此刻正疼的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捂着裆,一只手指着苏燕青直抖。
      阮清趁着敌人自顾不暇,忙跑去将苏燕青从地上扶起来。
      “燕青哥哥你没事吧?”
      苏燕青呲牙咧嘴的安慰阮清,“没事!我皮厚着呢,哪里像那个废物一拳都吃不住!”
      纪凡:他娘的,我这个废物也给你裤.裆.里来上一拳,你倒是再嚣张的说一句没事看看!
      “给我打他!往死里打!”
      随着纪凡愤怒的尖叫,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孩子呼啦一下就敏捷的跳了出来。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阮清向来善于审时度势,见势不妙也不逞强,立马回身喊高手天七帮忙。然,嘴巴还没张开,却是忽然听见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飞速的传来。
      “燕青!阿阮!”
      像闹市里赶来了一百只鸭子般的声音转瞬就到了跟前。
      阮清抬头,见着正午的阳光下,一匹枣红色的马驹上身穿纯黑色大氅的少年轻盈的翻身落地,宽大的氅衣像展开的翅膀一般遮住了刺眼的光线,视野一下子暗了,而少年那张微黑而俊朗的脸却十分清晰的映入了他瞪的滚圆的眼中。
      天七十五面露喜色:救星!
      李恪一落地便叉腿立在了前面,张手怒视着那几个身手看似敏捷却终归因腿短落后一步的孩子,“谁敢上来!”
      这一声竟是比纪凡还管用,几个孩子齐齐在李恪跟前一尺处刹住了脚,其中一个因刹的太猛,把自己给撂倒在了地上,摔得哇哇大叫。
      尘土飞扬,呛得小伙伴们眼泪都快出来了。
      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纪凡当然认识李恪,与那几个管打雷不管下雨的孩子一样,在京里纪凡最忌惮的人之一也是李恪,因为李恪身手好,脾气又硬,是京城里有名的小霸王,家世背景样样都不比他差,是他少数人里惹不起的。
      纪凡是真怕李恪。
      方才还意气风发的纪大公子,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裆处疼痛稍缓,便是强撑着气势道:“李恪,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不想跟你打架,你赶紧让开!”
      李恪凌厉的双眼一瞪,“我要是不让开呢?”
      “你、你······”
      阮清拉了拉李恪的氅衣,小声和煦道:“恪哥哥,燕青哥哥已经打了他一拳,便是扯平了。”
      小儿尖着呢,虽然看不惯纪凡,却也不想惹上麻烦,再说这么多人打起来,两拳难敌四手,李恪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又伸出头对纪凡假惺惺的喊道:“我们不愿欺负你,你快走吧,要是真落下什么重伤可就不好了。”
      阮清的声音清脆甜腻,暗讽的话听到耳朵里却是柔嫩的男子汉都要怀孕了,纪凡原本还一肚子不得发泄的火气,闻言命根子都不觉得痛了,立时抖擞起来。再看阮清被长发盖住一半的小脸雪白清丽,好像新鲜的花骨朵似得,看的他本就躁动的心里更痒了,搡开扶着他的同伴,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盯住阮清,“还是小丫头懂事,知道心疼哥哥我!”
      这话多数人没能领会,一时还在思忖纪凡是不是被打蒙了,口出胡言。
      倒是在旁酝酿了半天仇恨的苏燕松,在这时跳将出来,满腹波澜壮阔的鄙夷和愤怒到了嘴边都化作了一声铿锵有力的“呸!”
      有了李恪掠场,小子腰板都硬了几分,叉腰指着淫.荡.诡笑的纪凡,不遗余力道:“你少在那儿自作自受了!”
      阮清张了张嘴,匪夷所思的看向李恪,“这也是你教他的?”
      李恪忽然觉得头疼,伸手将苏燕松拉回来,在他耳边更正道:“是自作多情······”
      “是吗?”苏燕松摸了摸头,又从谏如流冲纪凡喊道:“你少在那儿自作多情了!”
      “苏燕松你找死是不是!”纪凡气的眼角直跳,一耸一耸的就要上来,却又忌惮李恪,只能在原地跺脚,面部狰狞的吼道:“我告诉你们,别说是今天有李恪给你们撑腰,便是你们家王爷来了我也不怕!你们还当死去的爹能给你们出头不成?也敢和我斗!我爷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说什么!”两兄弟几乎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若不是李恪眼疾手快,两人就直接红着脸冲了上去。李恪一手拽住一个,恶狠狠的瞪住纪凡,“狗仗人势满嘴喷粪的废物!欺负小的算什么本事,你他娘的有种站出来跟我单挑!”
      “我他娘的偏不!”纪大公子甚有骨气的一扭头。
      “······”
      阮清也是傻了。
      一个个的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说好的世家礼仪呢?说好的名门气节呢?恕他小乡来的见识少,天子脚下,京城繁华之地风气竟是这般令人痛心疾首么······
      不过他倒是真的有一点好奇,偏头问李恪,“他爷爷是谁?”
      不等李恪回答,纪大公子便洋洋得意的挺起胸脯,斜觑着阮清自报家门,“我爷爷可是当朝的兵部尚书!怎么样?你不如跟我走吧!”
      李恪:这厮脑子没毛病吧?
      苏燕青:被打的到底是下面还是上面?
      天七十五对视一眼:作死!想抢人,问过王爷同意没?
      被抢的那个却是一派从容自得,天真的望着纪凡:“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纪大公子不假思索摆出一副人贩子的嘴脸,奸笑道:“我爷爷是大官,我又是家里的嫡孙,你跟着我保管没人敢再欺负你,而且,我们家很大,很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把好东西都给你。可不像这两个没用的东西,软趴趴的,你跟他们在一块能有什么好!”
      这······果真是要金屋藏娇啊?天七擦了把汗,觉得自己头一回认识了这位尚书家的嫡孙,小小年纪真是太······
      阮清认真的想了想,咬着手指软绵绵道:“那我得回去问问舅舅,舅舅同意的话我就去你们家。”
      纪凡闻言眼睛一亮,忙道:“你舅舅是谁?我直接让我爷爷去跟你舅舅说就是了!”
      “真的吗?”阮清一只手掩着樱红的小嘴,大眼明媚道:“我舅舅就是当今皇上啦!”
      天七默默地扭过头去,纪凡这个草包碰上小狐狸一般的郡王也是够倒霉的。纪尚书若是有胆子跑到皇上面前要人,皇上就敢直接将他孙子的孽根给切了。
      阮清似乎很高兴被拐卖,又补充了一句:“我饿了,要先去吃午饭了,你赶紧回家去找你爷爷吧,记得让你爷爷去找我舅舅说喔!”说完不等纪大公子回过神儿,便拉上李恪和青松两兄弟上了马车。
      纪凡呆呆的看着人上了马车,一溜烟的跑没了影,转头问旁边一个傻头傻脑的小子:“喂,你听说过皇上还有外甥女吗?”
      那小子刚刚听到阮清说吃午饭,正想着待会儿吃什么,闻言流着口水问:“外甥女是什么?好吃么?”
      “蠢货!”纪大公子一个大耳刮子就把人给扇了出去,瞪着跑没影的马车屁股,皱眉想了一会儿,也是没能想出什么,便是立马丢下一干没用的小弟,跳上自家马车朝家中飞奔而去。
      马车上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四个半大的小人儿各自找准了位置坐下。
      李恪明显还没回过味来,看了看青松两兄弟,又看向阮清。刚才在外面他没顾上细看,这么坐下一瞧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就见对面端坐的孩子,长发乌黑散在白嫩嫩的脸颊边,只露出一双玛瑙似得大眼儿,闪闪的发亮,红红的小嘴嘟着又像一颗熟透的樱果,总想让人伸出手去摸一摸是不是也像果子一般柔润可口。
      还真像个丫头。
      李恪心思奇异的盯了阮清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我怎么听着纪凡一口一个丫头的喊你,难道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又看了看青松两兄弟:“你们又是怎么打起来的?”
      青松两兄弟还因纪凡的话气闷着,俱是憋着没有做声。
      阮清笑嘻嘻的拽了拽李恪的袖子,“也没什么啦,那个纪凡眼神不好,连男女都分不清楚,竟张口就调戏我,燕青哥哥就上去教训了他一下。”
      李恪眼角跳了跳。乖乖,才多大的孩子,竟也晓得调戏这样的话。又有些讪然,别说纪凡眼神不好看错了,他明知阮清是男孩子,细看之下都忍不住要怀疑人生。便是咳了一声,肃着脸道:“那你干嘛要拦着我,再打他一顿岂不痛快?”
      “不用啦,你要是打了他还会惹上麻烦,就让他去胡思乱想好了,只要他敢让他爷爷去找舅舅,舅舅自然就会教训他的。”
      李恪无语:“你可真是······”阴险狡猾!
      不过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虽然才见过两次,他却是领教了,明明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却比他这个十二岁的少年还有心眼,偏偏还生了副童真无害的脸,让人无法防备。
      这要是长大了还了得?
      李恪打了个哆嗦,漫不经心的偏头看向角落里的两兄弟,“行了,那纪凡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何必因为他的话就这副德行!没白的丢了定王府的脸。”
      苏燕青不说话,扭过头去。
      苏燕松怯怯的看了一眼大哥,低下头红着眼睛小声道:“以前他们从来都不敢招惹我们的······可父王去了之后,所有人都变了个样子······”
      小孩单纯,不懂得人情冷暖,从前时时被人捧着,忽然有一日从神坛跌落,曾经热络逢迎的目光变成了疏远甚至轻蔑嘲讽,虽不懂为何会有此转变,小孩的内心也觉的不好受。
      纪凡的话便是残忍的开解了小孩多日来的疑惑,是了,他们现在是没爹的孩子······
      没爹的孩子该是什么样的?小孩想起了以前在路边看到的小乞丐,严寒的冬日里裹着一身满是破洞和补丁的灰袄子,捧着缺了口的泥碗蜷缩在墙角,每有行人经过便举起破碗磕头,然后用跪了一日讨来的几枚铜板换上两个馒头狼吞虎咽······
      两兄弟相视一望,噔时热泪盈眶。
      阮清睨了李恪一眼:要你多嘴。
      李恪:“······”
      小孩心性,伤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头碰头热火朝天的品评起阮清买来的各种常见的“便宜”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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