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郎

作者: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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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9 章


      冬日的风甚是清冷,吹了一路阮清也清醒了许多。挣扎着从桂嬷嬷怀里跳下地,由桂嬷嬷牵着走了进去。门口的丫头们见他到来齐齐屈膝问安。
      阮清今日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锦衫,套了织锦祥云小袄,白狐狸毛的藏青色绣金斗篷裹得一张小脸细腻雪白,精致如雕,显得十分精神。甫一进门,众人的眼前便是齐齐亮了一亮。
      “阿阮给太妃请安,给定王妃请安。”阮清松开桂嬷嬷的手,在屋子中央站定,一板一眼的拱手作揖,立时又惹得众人赞不绝口。
      杨太妃年近六十,保养良好的脸上略带几分疲倦,显然还未从定王去世的悲痛中缓过来,看着屋子中央笔直而立的小儿,仍是勉强的笑了笑,慈蔼的招手道:“好孩子,快些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阮清依言乖巧的走上前去。定王妃李氏在一旁笑道:“这孩子长得却是漂亮,玉做的一般,我乍眼一瞧还以为哪里来了一个小仙女呢。又是这般乖巧知礼,着实难得。”
      阮清朝说话的人看去一眼,发现是位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脸上亦有些哀伤之色,眼睛下面还能看见一点点黑青。他记得娘亲乐安长公主平日里睡不好觉的时候,眼睛也是这般的无神,心内便是担心定王妃会像他娘亲一般因为睡不好觉一命呜呼,忍不住柔声道:“王妃要多注意休息,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李氏一愣,没想到会从一个孩子嘴里听到这样贴心的话,一时感触极深,眼睛都红了,连连笑道:“好好好,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阮清扯开嘴角甜甜的一笑,走到杨太妃跟前,顺着杨太妃的手爬上旁边的椅子。杨太妃越看越喜欢,不禁问道:“听说殿下今年满八岁了?却怎的看起来这般小巧?”打眼竟像是五六岁的孩童一般。
      阮清不晓得怎么答,便没做声。李氏在一旁道:“乐安长公主便是个身量娇小可人的,这孩子应是随了他的母亲罢。仍记得乐安长公主未嫁之前我有幸曾见过一面,那可是个出色的美人,这孩子随了长公主长大了必然也是个样貌出众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瞧出这孩子眉眼里有几分皇上的痕迹。皇上由来最疼爱乐安公主了,便是乐安公主嫁去鄞州之后也是极尽关怀,时常的送些稀罕物过去。也难怪皇上会这般喜欢这个孩子。”杨太妃回忆起往事,神态渐渐安详了许多。旁人不好出声打扰,都安静的喝茶。
      杨太妃出了一会儿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道:“男孩子长得好是好事,但若是太好,反而不美了。往后可还有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就像辄儿,以前我还觉得他年纪轻,再拖几年也没什么,可如今······离儿突然去了,这府中除了咱们孤儿寡母也就只能指着他了,我这才后悔没早些时候给他相一门好亲事······”
      李氏眼睛也不由的泛红,却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小叔一向有主意,眼光又高的很,一般的女儿家他自是瞧不上,咱们便是心急也没用。且说如今这当头,小叔定然也不愿的······等过些日子,儿媳再多留意留意有没有合适的门第,母妃也莫要太烦心了才是。”
      “你说的是。”杨太妃叹声道:“想必过些日子,皇上的旨意就该下来了,等辄儿承接了袭位,自有更好的人家主动上门来,还要劳你仔细看看了,只望着这一回辄儿不要再固执了。”
      “是。”李氏颔首,悄悄的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毕竟是出自书香门第,李氏的性情与定王一般,温厚娴熟,大方识体。听了杨太妃的话,并未表露出丝毫不满。定王刚刚离世,杨太妃便急着给苏辄相看亲事,说起来也是迫不得已。她膝下有一女三子,最大的儿子也才九岁,仍是不懂事的年纪,定王之位只能是苏辄的,这个府中也还要指着苏辄掌理,早寻了一门亲事也好早日安定下来。毕竟联姻才是在朝中立足最稳妥稳固的法子。
      阮清在一旁听得懵懵懂懂,眨着大眼儿,看看李氏,又看看杨太妃,小声道:“太妃是担心苏叔叔娶不到媳妇么?”
      若是有旁人听到这句话,大概要心酸死了。太傅大人哪里是找不到媳妇,京中不晓得多少名门贵女抢破了头想要嫁进苏家的大门,怎奈何太傅大人便如那入定的老僧,再貌美的女子也是过眼云烟,沾不上身就被轻轻拂落尘埃。
      甚至有人怀疑太傅是不是有暗疾,是以不近女色。
      但这都是外人的想法,对于最熟悉太傅大人的杨太妃和李氏等人,却是心中有底的。怕就怕不是看不上,而是心思太重,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沾染红尘罢了。
      杨太妃叹了口气,想起怀里还有一个小儿,忙擦着眼角笑道:“是啊,眼看着你苏叔叔年纪也不小了,换做一般人早几年便纳了好几房妾室了,你苏叔叔却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将来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太傅长得这么好看竟然还找不到媳妇,简直就是没天理啊。阮清顿感唏嘘,便是懂事的安慰为子担忧的老母,“太妃不必担心,等将来阿阮亲自给苏叔叔找一位又漂亮又能干的媳妇,保管太妃满意。”
      杨太妃被逗的一乐,呵呵笑了起来:“殿下真是可人心!那老身可就等着殿下兑现承诺了。”
      李氏和屋子里的几位仆从也随着掩口笑了起来。气氛一时间改了方才的低沉,松快了许多。又过了一会儿,几个小小的身影先后吵嚷着跑了进来。
      “祖母,母妃!看铭儿给你们带了什么来!”
      伴随着清甜的喊声,一个身穿雪色小袄,包裹的像朵绒花一般身影冲了进来,手里还抓了一枝嫩黄花骨朵的梅花。身后钱串子一般跟着涌进来好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就是阮清曾见过一面的季香凝,还有几个神色紧张生怕小主子跌着碰着的年轻丫鬟。
      李氏笑意下沉,对那领头的小丫头喝道:“镇日跑跑跳跳的像个什么话!”
      虽是斥责,语气却满是无奈的宠溺。
      这个领头的就是定王的七岁大女儿,苏绾铭了。
      对于母妃的喝斥,苏绾铭充耳不闻,依旧跑跑跳跳的来到跟前,举着手中的梅花邀功道:“母妃你看,这梅花就要开了呢,是我们刚刚经过前院瞧见的,专门折来给祖母和母妃赏的。”
      “孩子还小,何必那么严厉。”杨太妃笑着对李氏说了一句,朝苏绾铭招手:“快拿来给祖母瞧瞧。”
      苏绾铭开心的举着花扑过去,到了近前才看到杨太妃旁边还坐了一个人,一身精神的宝蓝衫子,小脸雪□□致,竟比自己还要好看,不禁好奇的瞪大眼睛。
      杨太妃拉了她的手道:“这位是保平郡王,比你还要大一岁,该唤哥哥的,还不快些见过殿下。”又对其他孩子一应道:“都过来见过保平郡王吧。”
      孩子们面面相觑,挪近了小声的唤了一声:“见过保平郡王。”
      苏绾铭仍有些呆怔,眨了眨眼睛才道:“你长得可真好看,比二叔还好看呢。”
      “铭儿!”李氏急忙忙喊了一声。
      阮清瞧着跟前小小的一团,直觉跟昨晚吃的糯米团子一般,忍不住便想伸手去捏一捏那肉嘟嘟的小脸,是不是和糯米团子一个滑腻的手感,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放下了,端着脸笑眯眯道:“这便是铭儿妹妹了吧,不必拘礼,唤我阿阮哥哥便好。”
      那叫一个气度尊贵,从容亲和。立时便成功的掳获了小丫头的好感。
      “阿阮哥哥······”苏绾铭小声的唤了一句,转手将梅花递到阮清手边,甜甜的笑道:“这枝梅花送给阿阮哥哥!”
      杨太妃不由的笑出了声,“敢情这是见着好看的哥哥便忘了又老又丑的祖母了,这花不是声称要送给祖母的么,却怎的转手就送作他人了呢?”
      李氏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丫头,尽是被我惯坏了,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同她较真。”
      “怎么会呢,孩子们玩的好,太妃开心还来不及呢。”一个站在杨太妃身后的嬷嬷很有眼色的笑着打圆。
      定王府向来人丁稀薄,代代都生男孩,只苏离这一代出了这么一个女孩,自是都捧在手心里疼着。作为定王府的老人怎么看不透这一点。
      “是啊是啊,我开心都来不及呢。”杨太妃并未因为下人插嘴而不悦,连连点头称是。
      另外的几个男孩子都一股脑儿的奔到了李氏身边,一边拿眼儿偷瞧着新来的小伙伴,将李氏团团围住,一个个冻的脸蛋红红的,看的李氏心疼不已,忙叫丫鬟倒了热茶给几个孩子喝下。
      季香凝是李氏母亲的小妹的女儿,一年前,李氏这位姨母的丈夫生了一场恶病去了,这位姨母没多久也伤心的随着去了,独留了这么一个十岁的孩子,便被李氏接到了定王府亲自抚养着。十分乖巧守礼,也颇有些才气,很得李氏喜欢。在这些孩子里,季香凝是年纪最大的,隐隐间竟成了孩子头。
      要不怎么说人家背景浑厚呢,书香门第啊,心思自是比一般的孩子优雅婉转多了。眼看着苏绾铭讨好的将花送给阮清,心里不自在,也未表现在脸上,只得体的笑着上前一步,对杨太妃弯身道:“方才经过前院,见前院西墙角的一棵梅树竟打了朵,铭儿十分欢喜,便吵着要折来送给太妃和表姐赏玩。想着,屋子里有地龙,暖和许多,将花插进瓶里这一两日应就会开了,必然十分好看。”话毕转身招呼旁边的婢女,“还不快些去取了花瓶插起来,这黄色的梅花配墨色的瓶子最是相宜,我记得先前来时见到太妃这里正有一个描纹黑瓷鹅瓶,用那个最好不过。”
      杨太妃是个疼孩子的人,也从来不因季香凝的身份轻待,听了季香凝的话十分欣慰,赞道:“香凝丫头一向有眼光,这搭配也是有心的。”却又道:“只是,这花铭儿已经送了殿下,我便不好再夺人所爱咯,就将那瓶子稍后一道送去清风苑,留给殿下赏玩罢。”
      季香凝微微一僵,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
      婢女很快就将瓶子拿了上来。
      阮清目光在季香凝的脸上绕了绕,似乎琢磨出了一些味道,便是亲手将梅花插进瓶子里,寻了个角度摆好在桌上,软儒儒的对杨太妃道:“多谢太妃。这花却是铭儿妹妹为您老人家所摘,摆在这里也正好看。不如让铭儿妹妹再带我去前院重新摘一枝,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看看。”
      “你看我这老糊涂了。”杨太妃笑着拍了拍额头,“我们一帮子妇人坐在这里说话必然也是乏味的很,却竟忘了你们这些孩子不喜听了,也好,也好,就让香凝带你们出去耍吧。只是天冷,可不要冒了风才是。”
      阮清乖巧的点头。
      “走吧,铭儿妹妹。”阮清跳下椅子,对杨太妃和定王妃揖了一礼,这才拉了还在一旁呆呆望着自己的苏绾铭往外走。
      桂嬷嬷自进了门便立在一旁没有发声,见阮清出门也跟着要往外走,却被杨太妃叫了住,“有丫鬟们跟着便好,桂嬷嬷就不要跟着孩子去凑热闹了,刚好留下来,我有些话还想问一问你。”
      桂嬷嬷朝门外看了一眼,奈何阮清乐得甩开她,头都没回一下就跑了出去。她只得站住,恭敬的回身。
      几个孩子又如来时一般呼啦啦奔出了院子,朝着前院而去。
      阮清走在前面,拉着苏绾铭的手漫不经心的四面张望。
      要去前院需得穿过两进院落,每过一道门便会换一副景象,虽然因下了雪,四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并看不出太大的差异,但还是明显不同的。内院住的都是女眷,每处院落格局都比较柔和,花草较多。外院则是府中男子的居所和书房,恢弘大气有之,雅致轻逸亦有之,花草便少了许多,只有一些简单的常青树木,也多流水假山,一直延伸到前院,修筑起了游廊亭榭,东西也各有一处暖阁,平日里用以招待客人所用。
      季香凝跟在两人后面,见阮清拉着苏绾铭走的十分顺溜,好像走过无数次一般,心中十分诧异。若非她清楚阮清刚来了没几日,也并未出过清风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便是她来了一年多,有时还会不小心走错路,可是阮清却主人似得走的这般轻松随意,顿时又令她心中升起一丝小小的嫉妒。
      道路上的雪都被扫到了两旁,不会滑到人,苏绾铭却仍走的歪歪扭扭,拽着阮清的手软趴趴的问:“阿阮哥哥以后会一直住在府里头吗?”
      若是可以,阮清还真想一直住下去,别的不说,单自在这一点就比沉闷的宫廷强多了。只桂嬷嬷一人看着,总比被一群胭脂粉气的妇人紧盯着要好。最主要的是太傅大人堪比移动的避雷针,只要贴紧了太傅,所经之处生人自动避让,连桂嬷嬷都要忌惮几分,真真是省了不少麻烦。
      只可惜······
      “应该不会,不过,也还是要住上几年的,桂嬷嬷说等我十岁的时候,就要进宫去住。”
      苏绾铭似乎有些听不懂:“为什么呢?阿阮哥哥要是进了宫是不是就不能陪铭儿一起玩了?”
      阮清想了想,“到时你可以进宫找我啊,我还是可以陪你一起玩的。”
      季香凝走上来一步,微笑得体道:“听说宫里头规矩极大,殿下若是进了宫怕是也没现在这般自在了呢。”
      这话真是正中捅了阮清的肺门子,果然是注定不对盘的冤家,时时都不让他痛快,什么难听偏捡什么来说。阮清真想问季表小姐一句:你那一肚子诗香礼仪可是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心里虽不痛快,面上的和气还是要装一装的,好歹自己贵为郡王,岂能跟一介心窄的小丫头片子较劲。阮清故作懵懂的叹了口气,“桂嬷嬷也是这么说的······其实我并不怎么想进宫去,若是可以一直住在定王府就好了。”
      季香凝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边亦是笑意依旧,“那可使不得,皇上既然有意让殿下进宫便是不可轻易违背的,这也是皇上的恩典。只是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殿下十岁的时候才能进宫?”
      这是明摆着巴不得他快点滚蛋了。其实阮清有点奇怪,自己与这位表小姐无冤无仇,为何一见他就跟炸了毛的斗鸡似得,恨不得扑上来啄他一口呢?
      表小姐的脑子没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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