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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入秋以来,风里的凉意便再也藏不住,一条蛇一般地直往人的领口里面钻。
想到自己这个神奇的比喻,吕蒙先是打了个冷战,然后又有点无奈地笑了。
周瑜看着身旁的小朋友沉浸在思绪中,脸上神色风云变幻,诡异又有趣,也是宽容地笑笑。
这个孩子从被孙策捡回来开始,就喜欢默默坐在一旁,垂着脑袋不知道想些什么。最开始他们还担心过是不是性格上的一些问题,然而后来才发现……
吕蒙他只是单纯的内心戏特别多,甚至到了过度沉迷于脑内幻想以至于让他对外界反应都慢上半拍的程度。
周瑜低声对甘宁嘱咐了两句,让他好好照顾着点吕蒙,便朝着那边孙策的方向走过去。
些许的晚风拂过孙策的额发。
他此时正倚在被他称为“大宝贝儿”的红色爱车上,扬起下巴,骄傲又风骚地打量着对面的车手。
同穿着铆钉皮衣破洞牛仔裤,胸前还垂着一根古旧银链,头发也染成了在夜色下依旧闪闪发光的亮金色,随时拉出去拍一个时尚大片都毫不怯场的孙策相比,对面的车主实在过于低调了。
他们一共才来了三个人,统一的黑色背心,长相也只是平平无奇。
周瑜走到孙策面前,看到后者一脸跃跃欲试急不可耐的神情,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我总觉得这三个人来历蹊跷的很,无缘无故地找上门,八成是有什么算计。”
孙策看到周瑜眉心又拧成了一个“川”字,原本还颇为轻狂的态度立刻就软和了下来,伸手按到周瑜的额上,抹了一下才轻声道:“放心,我可是这一代山路之王,‘小霸王’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小霸王。”周瑜轻声一笑,这中二极了的名字在他念出来听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一般,“虽说如此,但我总归还是有点担心。”
孙策倒是确实有点惊讶。
以前他不是没遇见过凶险的情形,但每次无论他的提案多么不着调,周瑜都会宽容地笑笑,让他尽管去做。
反正有周瑜在背后,他无所顾虑,也无所畏惧。
这一次周瑜罕见的犹豫,让孙策也突然有点不适应。
但小霸王毕竟是小霸王,只一瞬间便又恢复了他那小太阳一般的笑容,拍了拍周瑜的肩,道:“我的技术,你只管放心便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到终点那里等着看我凯旋就好。”
周瑜还要说些什么,孙策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截住他的话头,拉开车门便上了车。
裁判在一边早已等得有点不耐烦,见两方终于都已经准备好,赶紧就一招手,示意他们将车开过去。
孙策将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张扬又潇洒地拎起胸前的银饰,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才又摇上窗。
周瑜见了他这样,心头原本的那一点不快便彻底烟消云散,老父亲一般慈爱地笑笑,同江东集团的人站在一起,等着裁判的倒计时。
“三——二——一!”
一黑一白两辆车同时使出,两条光带迅速地消失在了丹徒山道上。
周瑜递给甘宁一个眼神,见后者会意,他就坐到自己的车里,从另一条路朝着丹徒山下驶去。
周瑜原本并没有在终点等孙策的习惯——甚至说,因为半夜飙车实在太不养生,大部分时候都是孙策自己深夜摸出门,第二天早上再小心翼翼地摸回来。
悄悄地干活,大声地不要。
这次却是不同的。
也不怪周瑜多想:找上门挑战的这三个人,实在是有些过于诡异了。
孙策自从正儿八经继承了父亲孙坚的公司开始,就渐渐的由车队的实际领袖转变成了车队的吉祥物,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都是交给孙尚香放手去做的。
只是这一次,三个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车手,突然挑上了J省,一路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几乎是一瞬间震动了H国赛车圈,也让J省车手人人面上无光。
一周前,他们到了K市,直接找上了孙策。
孙策正愁着怎么找上他们,见他们非常光棍地找上了门,反而大喜过望,直接当场一拍板就定下了今夜的丹徒山道之约。
无论是为了J省的车手荣耀也好,或是为了孙大哥的牌面也好,今晚除了那个前几天玩滑板玩到骨折住院的孙尚香,基本上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
且不论主场山道熟悉的优势,光是这么一群大老爷们半夜开着各色名车站在那里,那个气势,一般人见到心里就得打个怵。
但那三个车手却恍若未觉,全程除了同裁判的必要交流外,一直默然无声地待在那里,存在感稀薄的不得了。
然而他们越是这样,周瑜就越发觉得,今天这几个人来者不善。
他做事一向妥帖周全,从那三个人刚刚有了一点名声的时候,周瑜就安排了人去调查他们的身份。
无懈可击。
周瑜一连查了五遍,从结果上看,这三个人都没什么问题:正经大学毕业,服了三年兵役后目前正处于转业状态,刚好他们的老大从家里继承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三个人就决定先当追梦青年,于是便有了现在走南闯北挑战车手的故事。
从故事情节安排上看,合情合理。
但周瑜还是不放心。
思绪虽然有点凌乱,但驾驶却足够安全。
周瑜猛地一打方向盘,顺顺当当地漂移过弯,接着也完全不减速,用令人目眩心惊的手法,快速而流畅地驶过这段山道上的□□卡弯。
若是有旁人看到,一定会惊讶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周瑜原来也是个隐藏很深的,丝毫不输给孙策的车手。
周瑜却无暇去想。
耳边呼啸的风声同车内的古典音乐结成了混乱却美丽的组合,同四周快速划过的景色一起,激荡着他的心弦。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激动,莫名的不安。
突然很想见到孙策。
周瑜将车缓缓停在了山道最后的一处弯旁的草坪上,等着孙策出现。
虽然大部队选择了在山下出口处等人,但这算得上是周瑜和孙策之间的一点小默契:如果周瑜观赛的话,一定会选在最后的一处拐弯处。
“人多的地方找你我会分神,要是因为这个输了,那可就太亏了。”
周瑜静静地等在那。
他时间卡的很好,刚刚停下不到三分钟,明亮的车灯便照亮了弯道的另一侧,紧接着,轰鸣的马达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要出现了!
周瑜脸上还维持着淡然的神色,只是心也偷偷提到了嗓子眼。
一黑一红两辆车,同时出现在了弯道处。
三秒钟!
两辆车几乎是以平行的姿态,滑过了弯道。
周瑜站的位置极近,刚刚好的视野里,还能看到孙策额发被吹开露出的入鬓剑眉,带着笑意和自信的如星目光,和嘴角那一抹始终张扬的笑意。
红车领先!
这种情况下,几乎是奠定了胜局。
周瑜刚要舒一口气,想要坐回车里,等着在山下再同孙策见面。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
那辆黑色的车,几乎是疯了一般地加速,贴在了红车的车身上。
危险!周瑜几步抢上前,双手紧握住一旁的安全护栏。
这个速度,这个距离,这个位置!
孙策也是一瞬间便注意到了黑车的变化,嘴上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抱怨的话,手上已经先做出了反应。
无论如何赶紧避开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危险了。
然而黑车的主人却像是不管不顾一般,紧紧贴在了红车的车身上,巨大的离心力使黑车再也无法稳住在原有的轨迹上,被狠狠地朝着山下甩出。
到了这会儿,周瑜和孙策,都已经明白了。
所谓的挑战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做好了的局,只是为了网住这个我行我素的小霸王,孙策。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在那半秒钟的时间里……
周瑜右手按下了通话,左手撑在护栏上,半个身子凌空,朝着孙策的方向跳过去。
黑车的半边车头,已经插进了紧挨着的红车车门上。
孙策疯狂地打着方向盘,想要甩开这个紧紧粘过来的疯狗。
半秒钟后。
沉闷的声音从山地传来,似乎那里有火光一闪,便再也看不真切。
周瑜冲上前,疯狂地拉扯着已经碎裂变形的车门。
红车的半截车身已经悬在了空中,摇摇欲坠。
周瑜知道,如果不快点的话,无论是坠落,或是爆炸,都将万劫不复。
“孙策,孙策,孙策……”周瑜一边喊着对方的名字,干脆放弃了车门,直接砸碎了驾驶室前的玻璃,拉着满身是血,正昏迷不醒的孙策,一点点往外拉。
还好,还有呼吸。
周瑜从来未曾如此慌乱过,金丝眼镜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白色衬衫上混着汗水和两个人的血水,正提醒着他现在的情况危急。
但他也从未如此镇定过,整个人的心空茫一片,意识也完全只被一个念头占据,机械般地一点点拉扯着孙策,小心翼翼地避开危险的碎玻璃,将他拉到自己的车上。
孙策的身上还在不停地淌着血,刺鼻的气息萦绕在二人所处的窄小空间里。
“别怕。”
周瑜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孙策,还是说给自己。
“伯符,你不会有事的。”
冷冽凌厉的目光中,银色的车身迅速划过山路。
身后,骤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火光照亮了天际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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