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春风一度

　　1.

　　坂田银时人生的一大特点，大概就是容易被人捡回家。
　　葛叶这么想着，歪着头趴在矮柜上，她细细打量着那个捧着瓷碗凶猛地扒着饭的银色天然卷。

　　“……再来一碗！”
　　骨节分明的大手把被舔得干干净净不剩一粒米的瓷碗递到她面前。

　　“你真的付得起饭钱吗，这位小哥？”

　　葛叶余光瞟见这位食客干咳一声搔了搔自己毛茸茸的后脑勺，偏偏说话还是掷地有声，“那是当然了！”
　　“真可疑啊。”她眯着眼给他添饭。

　　银发青年的眼神跟着她淋红豆酱的勺子一起上下移动，突出的喉结时不时地用力吞咽。

　　“你莫不是被别的定食店拉入了黑名单，才跑来我这里碰运气的吧。”葛叶去饮水台倒了杯温水捧在手里，这季节该有的秋燥一直是女人养生的大敌。
　　坂田银时抓过添满的饭碗就一阵狼吞虎咽，一只手举着筷子，口齿不清道：“凹板娘啊……你一定是因为唔够体贴所以这里才森意不好的吧。”
　　赭石色的死鱼眼意有所指地绕了一圈除他和她以外空无一人的冷清门店，似乎还在说着‘快感谢我的光顾’。

　　“明目张胆吃白食的家伙可没有资格挑三拣四。”她朝他那副无赖的样子投了对白眼，喝了口热水润润嗓子，悠悠开口，“你啊，对于妖魔鬼怪之类的人外怎么看？”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的，路边的枯叶被秋风从门口卷入，细微的寒流沿着坂田银时裸露的脚踝转了一圈。

　　饿得能吞下一头牛的坂田银时在垫了一碗红豆饭后，总算意识到这家定食屋——不论是营业的时间，还是开业期间诡异的人流量都透露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氛。
　　他鼓着脸颊嚼着红豆饭的动嘴越来越慢，忽而浑身一个激灵，倏地站起低头朝葛叶的下半身瞧去，盯着人站立的双脚十秒钟才又脱力地一屁股坐下。

　　约莫是五成新的方凳相应发出‘吱呀’一声，天然卷捏在手里的筷子抖了抖。
　　“怎么了，老板娘你想说其实这里是幽灵定食屋吗？少少少唬人了我可是知道的哦！幽、幽幽幽幽，”
　　他额头冒汗，语速飞快地不知在与谁辩论，龇牙咧嘴地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替身是没有脚的事情！就算是为了食费也不要在傍晚的时候讲这种毛骨悚然的事情啊！超级影响食欲的好吗！”

　　“不，我并没有说我是幽……”
　　她的话被人强行打断，“替身使者是吗！我知道啦替身使者嘛！影分身嘛！好嘛好嘛老板娘也看漫画啊哈！”
　　她凉凉地吐槽，“不，影分身是Naruto。”

　　葛叶好笑地看着坂田银时那怂样，几步从柜台后走出来，光明正大地让面色还发白的青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个够。
　　她两手抱在胸前，肩膀以下那两团藏在和服后的圆润压在纤细的手臂上，呼之欲出地叫嚣着它们的存在感，“嘛，随便你这么说，红豆饭要是洒了你给我把地拖干净。”

　　坂田银时明显转移了注意力，面无表情地注视了某处一会，正直地看向老板娘的脸，“啊诺，老板娘你莫非是什么专门吸取男人精气的梦魔还是狐狸精之类的……？”

　　女人两边的鬓发为了方便工作被束起在脑后，余下的红棕色长发如绸缎、柔顺地披在肩上，细碎的刘海下曲线温婉的眉毛一挑，那双眼尾尖而斜飞的桃花眼中暗金色的秋水晃了晃。
　　看上去未施粉黛的双颊白皙又不失红润，不点而红的薄唇轻启……

　　“哎呀这位天然卷的客人，难道你还能用鼻孔吃饭吗？”
　　“……喂，女孩子不可以随便说‘洞’啊‘穴’啊这种低俗的单词！”

　　真是幻灭啊。
　　坂田银时拉着死鱼眼，冷静地把筷子对准了该对准的地方，接着捧起碗大口扒饭，顺便压下了所谓‘饱暖思□□’的旖旎思想。
　　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啪’地放下碗筷，自然无比地摸过老板娘留在柜台上的玻璃杯，葛叶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人一饮而尽。

　　“等等，那是我的……！”
　　“噗哈……饱了饱了。”

　　完全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的卷毛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上身往桌沿一靠，支起手肘撑着脸，他侧过头看她，“老板娘啊，你这萧索的生意绝对是因为你那张嘴啊。”
　　他脸上左边写着一个‘可’右边写着一个‘惜’，说话听着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哟西决定了。”
　　“……不，并不是，等等你干嘛？”葛叶看人向自己走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还是被他圈住手臂拉着往店外走，坂田银时走在前面只留给她一个白毛乱翘的后脑勺。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回头看她，竖着一只手指在脸侧，“作为食费就让我来告诉你怎么用那副空空如也的壳子来引诱迷途的……”
　　葛叶眼神一凛，一手抽出坂田银时挂在腰间的东西就狠狠敲上了他的大腿后内侧。
　　“好——痛！不带偷袭的啊好痛的啊喂！”

　　“你说谁空空如也呢？”
　　葛叶哼了一声把凶器丢到一边，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坂田银时抱着被大腿蹲下嗷嗷叫的样子。

　　“果然交不出食费啊，你这样也算武士吗？”
　　“啊？！我才不想被你这种用别人的武器从背后狠狠偷袭的黑心女人说教！”

　　最后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坂田银时在她的店里住下了，暂时。

　　当葛叶说‘用身体来偿还’的时候，天然卷反射性抬头，视线着落之处十分有指向性，接着两管鼻血就这么下来了。
　　也亏他还能做到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说着‘来吧！’。葛叶眉眼弯弯，抓着那头乱糟糟的卷毛就把人拖了回去。

　　2.

　　葛叶的定食店早中晚都不营业，这就导致了日上三竿的现在，坂田银时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店里的榻榻米上睡觉，脸上盖着薄薄的商店街广告遮挡从窗户照入的日光。

　　“我回来了。”

　　葛叶买菜回来就看到那随着坂田银时呼吸变大变小的鼻涕泡‘啵’的一声破了。

　　睡得更加乱糟糟的卷毛看上去像某种宠物的毛发，其主人打着哈欠、挠着肚皮慢慢爬起来。
　　“……哦，回来了啊，”他抬起一只眼皮就算是打招呼了，“正好肚子饿了，今天中午吃什么？”
　　“爆炒卷毛。”
　　“不不不，那听起来就很难吃啊总感觉会有一股大叔枕头上的加龄臭。”

　　坂田银时走到葛叶面前才费力地睁开双眼，他接过她手里大包小包的食材，懒洋洋地开始清点起来，“哦，青花鱼、虾、豆腐……牛肉吗，土豆还有豆腐，秋葵那种黏糊糊的口感还是有点受不了啊……话说这是不是有点太丰盛了？”
　　“那不是给你吃的，”葛叶摘下口罩和老土的眼镜，走到灶台前开火，“今天下午有客人已经预定席位了，把你的被褥都收收好。”
　　“预约？”

　　坂田银时的眼神追随着葛叶一回来就在料理台忙活的背影，他拖长了音故作疑惑道：“这种偏僻又肮脏的小店也有人会特意预——呸呸！”
　　背对着他的女人精准地把1:1:1的葱卷着姜和蒜投入了他的嘴里。

　　“呕！呸、咳咳、可恶这股味道……”
　　坂田银时一脸菜色地吐着差点呛进气管的葱姜蒜，拎着购物袋走近灶台旁的冰箱，一边抬手用力抹了把还留着一股子怪味的嘴，“你背后长眼睛了吗？为什么每次都能那么准确的瞄准阿银柔弱的嘴唇啊？啊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平日里你这个一人独自生活的女人就在觊觎……唔哦。”
　　他看着逼至眼前银光闪闪的菜刀及时闭了嘴。

　　葛叶一手举着菜刀，随意把沾着葱花姜末的另一只手在坂田银时的袖子上抹干净，抬头看到卷毛一脸的敢怒不敢言，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坂田银时不爽地抽手，在空中挥了挥，“喂你这是欺压劳动人民啊，小心我去劳动者权益保护协会告你哦。”
　　随着他的嘴巴开合而飘来的那股味道差点没把葛叶熏晕过去，她皱起眉，嫌弃地按着坂田银时的胸口把人往外推，“臭……臭死了，你离我远点。”
　　被罪魁祸首嫌弃了的卷毛受害者吐槽，“这位小姐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

　　“总之离我远点，”葛叶不搭腔，朝坂田银时打发地摆摆手，回到原位撕开了嫩豆腐的包装，“还有今天下午，随便你去柏青哥也好甜点屋也好花街柳巷……不那还是不行万一染上什么疾病就麻烦了，不到晚饭点别回来”
　　“啊？为什么？”
　　坂田银时一脸莫名其妙，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草莓牛奶漱口，咬着吸管凑到葛叶身边看她动作利落地劈豆腐片，“今天天气预报下午可是要下雨啊，阿银才不要在这种天气出去……什么什么，难道说下午的客人见不得人吗？还是说老板娘你觉得是阿银见不得人啊？”

　　“给我酱油，”葛叶把预先拌好的调味料洒在白花花的豆腐上，接过坂田银时递过来的酱油往上淋，“难道你觉得自己很拿得出手吗？算了，你不出去也无所谓，那家伙来的时候你去内室别出来就行了。”
　　坂田银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拿走了葛叶手里反着光的菜刀按在砧板上，喝完最后一口草莓牛奶把利乐包装往后一丢进垃圾桶，追问道：“所以为什么啊？”

　　葛叶看着他难得认真的红眸愣了愣，她偏过脸，短促地叹了口气，说：“你不是也发现了吗……我这里开业的时间和客人不是一般的少。”

　　“客人？阿银说过了吧，客人什么的只要老板娘你愿意出去稍~微搔首弄姿一下立刻就会有摇着尾巴的男人源源不断地滚上门的，或者现在你先对阿银试试？”
　　坂田银时说着，还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没关系，第一次做多少会有点生疏，为了还葛叶小姐管我一天三顿饭的恩情，尽情地使用阿银也无妨的哦。”

　　“不要讲荤段子！”
　　葛叶听得脸红耳热，随便从洗好的菜里抽了根萝卜出来塞进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而且客人少些对我来说还比较轻松……”
　　“那位客人就是原因，是天人，”她接着说，“从还在打仗的时候那家伙就在追求我，所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坂田银时一口咬下了快一半的萝卜，用力咀嚼着，猩红色的双眼越过葛叶的头顶落在虚空。
　　他把萝卜咽了下去，最后依旧用那样懒洋洋的语调说道：“嘿欸……这样，老板娘啊，别看我这样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葛叶抬头，坂田银时的表情被阴影遮住，只听到他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什么会收留我这样来路不明的家伙，但是这些日子的恩情我会还的。管他天人还是杏仁巧克力什么的，交给我的话咻咻两下就能立刻解决。”

　　女人美目一瞪，“结果前天冰箱里的杏仁巧克力还不就是你偷吃的吗！给我吐出来！”
　　坂田银时身子一歪，“重点不是那里吧！”

　　“……你是笨蛋吗？”葛叶皱眉，“我没有让你参与进来的打算。”
　　“听好，要是女人想摆脱一个男人的纠缠，最好的办法就是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在那家伙面前威风地转一圈然后用鼻子出气哦。”
　　“……不我从没听说过那种事情。”

　　坂田银时垂头，直直看进那双暗金色的桃花眼，他抬手用拇指抚平了女人的眉间微蹙。
　　葛叶毫无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靠上了水池边，一会才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仿佛星星点点的热度从那里开始逐渐蔓延开，直到她整张脸都热了起来才连忙低下头，说话都底气不足，“做什么……你这个登徒子！”
　　坂田银时低笑了一声。

　　接着一只大手温柔地扣上了她的后脑勺，力气不大不小正好让她抬不起脸。
　　“你说的没错，我可是不得了的登徒子。以前去游廓的时候阿银要的可都是能禁得起激烈S|M的妹子啊，不过只是演戏的话陪陪你也可以哦。”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万万没料到这当口这人还能把自己的风流韵事当话题，刚那一瞬绝对是猪油蒙了心。
　　葛叶半垂眼帘，视线落在对方□□的脚踝上，“怎么，你准备充当我的现任去前任那给我找场子吗？”
　　她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轻哼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那还是算了吧，从你卷曲的发丝就能看出你这个家伙是个从灵魂根部开始的扭曲的男人了，无药可救的天然卷。”

　　坂田银时手上不自觉地拨弄着她红棕色的发丝，“喂那是人身攻击吧，为什么最后还要强调一遍天然卷，阿银的天然卷是无辜的。”
　　“我可不是什么男人都可以的轻浮的女人。”
　　她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年轻少女，他话里话外几个意思多少拎的清一些，踢皮球谁不会？葛叶伸手想把那只还带着葱姜蒜味的手拽开，“话说你没洗手！再不拿开我就生气了，没你饭吃哦。”

　　坂田银时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素手出神，湿润、柔软、微凉，手指纤长，指尖微微上翘，光看这双仿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可看不出老板娘做饭的好手艺，反而只能想到其主人的一颦一笑约莫都是能勾人心弦的美丽。
　　……而他的手上可不适合放上这一双干净漂亮的羊脂玉。

　　喉咙口突然干涩了起来，他像往常一样乖乖松手，只是张口却突然找不到适合吐露的字眼。
　　坂田银时干脆保持沉默，葛叶也很干脆地转身，像无事发生过一样继续准备饭菜，柔顺的发丝滑下他的手指，拇指抽搐了一下，还是任由其彻底落下。

　　菜刀在砧板上笃笃笃的声音响了起来。
　　坂田银时的影子映在洗手台后的玻璃窗上，不知道他看着自己的手在想什么。

　　葛叶抬眼看着那卷毛脑袋就心烦，没好气地说：“你没事就别在这里晃悠了，碍事。”
　　“是是……”他回神，“我说葛叶小姐啊，下次能不能丢点别的，比如冰糖啊、红糖啊、白砂糖和绵白糖也行啊。”
　　“糖尿病闭嘴。”
　　坂田银时一噎，“你为什么会知道……不对！还没有哦！虽然已经在界限徘徊了但是还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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