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夏日长（甜）

　　夏晚风醒来的时候，顾长野正蹲在她面前，一手揪着降温贴的边角往下撕。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对鼻孔，黝黑深邃，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醒了？”

　　鼻孔幽幽道。

　　夏晚风打了个冷颤，小腹传来熟悉的痛感。她挣扎着坐起来，感到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汗，伴随着一阵阵的乏力，让人很不舒服。

　　“我买了几种药，你看吃哪种。”

　　鼻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又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夏晚风裹紧了身上的空调被，不知为何，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没去上学？”

　　顾长野蹲在茶几前，手里拿着一盒退烧药，被她问得一愣。

　　很快夏晚风回过神来，看着手里捏着的被子，以及眼前一桌子的药盒，火速道歉。

　　“对不起。我、我有点不清醒。”

　　顾长野沉默，低垂着头没吱声。

　　夏晚风理智迅速回笼，意识到自己发烧睡着了，此刻正躺在顾长野家客厅的沙发上。她掀开被子坐起身，冷不丁被空调被上的一滩稠红吸引了目光。

　　啊，侧漏了。

　　侧漏了。

　　漏了。

　　了。

　　她摸了摸胀痛的肚子，终于傻了眼，脖子都跟着僵化着。沙发上摆着一座红粉淡蓝的小山，看上去型号颇为齐全。

　　顾长野是把超市里的卫生巾拿了个遍么？

　　明明是宇宙无敌尴尬的时机，她想脑子却像缺了根弦似的高速瞎转起来。脑海里浮现出某人扫□□性用品货架的英姿，夏晚风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就差个安心裤了呢。”

　　“……”

　　“啊……对不起，对不起。”

　　空调温度适宜地鼓着风，夏晚风脸上逐渐浮现出尴尬的红晕，视线却怎么也没法集中在茶几边的某人身上。

　　顾长野渐渐回过了味，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他心口终于缓缓升起了一把怒火。她夏晚风真个好样儿的，把别人搞的这么惨，她大爷倒好，一睡醒还得开几发嘴炮？

　　“安心裤？”他冷笑一声，“你怎么不问问，是谁给你换的卫、生、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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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伤风来得又猛又急，物理降温不顶用，夏晚风醒来不多久，眼眶里头又感到了灼烧的热度，烧得她七荤八素的晕。

　　或许是为了泄愤，顾大爷掏出手机，怒点宵夜。

　　一份是她的，小小的一只纸碗，抠唆地盛着半碗白粥，滋味何止是一个寡淡。

　　另一份却是足足三大盆子的香辣小龙虾，顾长野左右开弓，坐在餐桌前一口吞三个，吃的是满手流油。上百只小龙虾，灼热的尸体散发出热辣喷香的鲜肉味儿，没多久红艳艳的虾壳就堆成了数个坟头包。

　　夏晚风鼻塞头疼，鼻孔里插着细长的纸巾，吸收着她旺盛的鼻涕。顾长野吃得正香，她就抱着腿，裹着被子坐在对面傻傻地看。

　　顾长野嫌弃地瞪她，捏着一只头壳硕大的黑红小龙虾，汁水横流地指着对面：“晚晚老师，请问你今儿是特意来碰瓷的？”

　　夏晚风装作没听懂，避重就轻道：“嘿嘿……谢谢你的收留。”

　　“谁答应收留你了？”顾长野暗自咬牙，“你先把这几次的回扣返给我。”

　　按照他们的书面约定，每次补课夏晚风从顾萦处得到六百元，其中一百五十元应返还给顾长野作为配合的报酬。前几次夏晚风都给了，最近几回却装起了傻。

　　听了这话，她摇了摇头。

　　顾长野以为她要狡辩，却听得对面正经道：“钱都汇给了家里，我拿不出来了。”没等他心软，夏晚风又用带着鼻音的小声儿补充，“等你考完试，成绩好，才有钱。一起给。”

　　顾长野闭目深呼吸，一时搞不清她是在装傻还是威胁，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还是现在就给我滚蛋吧。”

　　夏晚风持续摇头：“宿舍空调坏了，眼瞅着就十二点了。我哪儿也不去。”

　　他鼻孔喷气：“你瞧你这个能耐劲儿！早知道就告诉你是我给你换的卫……”生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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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顾长野自知失言。一股名为尴尬的气流在空气里蔓延，两个人都移开了视线。夏晚风更是迷迷瞪瞪地盘膝坐着，脸颊红晕更深，满满的弱小、可怜、无助。

　　顾长野“卫”了半天，最后还是咽下了话尾。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去学校？”他收拾了面部表情，拨弄着汤里的小龙虾，指尖抵着虾背，摁着那可怜的食物上下浮沉。

　　夏晚风道：“郭主任找我了。”

　　沉默片刻，顾长野抬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说：“怎么，晚晚老师带病上岗，是想劝我这个校园毒瘤迷途知返？”

　　夏晚风先是点点头，又缓慢地摇了摇。

　　她现在已经把前几天的情绪归为生理期荷尔蒙作祟，如今整个人虽然还病着，却已恢复了往常的冷静，说出来的话声调虽轻，逻辑尚是清晰的。

　　“我劝你，是因为关心你。你不用这么抵触的。”

　　顾长野眼风一扫，并不买账：“没什么抵触不抵触的。白纸黑字，我们签了合同，学校的事轮不着你管。”

　　夏晚风听了也不气，也许是生病耗神，她又感到了困意。嘴里打着大哈欠，见他搬出了合同，她眨巴着湿润的睫毛：“哦，那你告我去吧。”

　　顾长野瞪眼，几乎被气得噎住。他模样生得好，一双眼睛尤其漂亮，晕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鼻梁挺直，剑眉锋利，眼眸亮如星子。

　　夏晚风看他这样，生气的样子眼睛几乎要瞪得突出来，活像一只俊俏的大闸蟹。因为内里过于柔软，壳甲也就分外坚硬，她看在眼里，觉得这点子威慑也就够吓唬人的。

　　两年前，顾长野从家里出逃，躲进了这一处小窝。不知是为了发泄，还是为了证明什么，大闸蟹可劲儿地造作着。白天在学校打架斗殴，搅弄校园风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生怕无人知晓。

　　可他本不是这样的人。

　　每到夜里，他还是只能孤独的蜗居于此，无人可说。

　　“顾长野……”她喊他，整个人趴在餐桌上，耷拉下睡眼，“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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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晚风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却没有在“床头”摸到手机。挣扎着起来一看，声源却是茶几上的书包。

　　时间是上午九点五十，电话那头竹琳的动静很是慌乱，丁玲桄榔地折腾着。

　　“我去，我刚睡醒，姐姐您在哪儿呢！”

　　夏晚风揉着乱成一团的马尾辫，觉得脑袋还有的疼，迷茫地环顾四周：“我、我在外面呢。怎么了这是？慌成这样。”

　　“大姐了！今天上午开放选课啊！”竹琳那边传来了电脑开机音效，“你是在图书馆？带电脑了吧？”

　　夏晚风猛地坐起身，低血糖的晕眩感差点晃掉了她的天灵盖。

　　竹琳一头忙活着，还不忘提醒她：“我说你干嘛呢到底？哎哟我去，你电脑怎么在桌上啊！赶紧去一楼电脑室啊，快去快去！动起来！”

　　夏晚风连连点头，才想起对面也看不到，应了一声赶紧挂断。

　　掀开被子站起来，她站在沙发边上没头苍蝇原地打转，脑子终于启动。对，对，这里是顾长野家。书房里倒是有一台台式电脑，估计有密码。

　　夏晚风目光一扫，迅速锁定了卧室紧闭的门扉。三两步冲到门口，按捺住焦急，克制地敲了三下。

　　“顾长野，你起来了么？不好意思啊，帮个忙！”

　　屋内没有回应，门外的人急得脚底着火，一看手机，距离十点只剩下六分钟了。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破门而入的危险当口，厚重的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乌漆抹黑的背景里，顾长野顶着一头鸡窝，老大不爽地哼唧着。

　　“干嘛？”

　　下一秒他就被人揪住了衣领，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身影迅速欺近，他瞪大了眼，看清了矮子脸上糊着的金黄眼屎。

　　“电脑电脑电脑！借我电脑用一下啊！马上、赶快、就是现在！”

　　被人摁在了电脑椅上，肩膀上揪着他衣服的手还在不断摇晃。顾长野面无表情地弯腰，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前还扭头示意她回避。

　　夏晚风就差摁着他的脸输密码了，好容易又急又跳地登录进去，她一把连人带电脑椅的抡开，猫着腰慌慌张张地点开浏览器输入网址。

　　噼里啪啦的一通操作后，夏晚风刷开了选课页面，万幸网速给力，可时间也已经是十点零四分了。她滚动鼠标向下拉，不出意外地发现她看上的那几节选修课全都变成了灰色。

　　这玩意儿真是比春运抢票还难！

　　手机再次响起，夏晚风苦着脸接通：“喂……”

　　竹琳欢脱道：“还不快跪谢我的大恩！”那头传来激烈的自我鼓掌，“一个人操作两台电脑，还能都抢上，这手速，真是奇了！老娘不愧单身十九年！”

　　夏晚风反应过来，鼠标移动到左列的“已选课”栏上点击，看着一水儿的“报名成功”，顿时喜上眉梢，一蹦三尺高！

　　顾长野摊在椅子上，看着某个刚刚一把给自己推开的人，站在电脑前头捧着个手机直亲，么么哒来么么去，那叫一个谄媚。

　　他没见过这样的夏晚风，那么鲜活的，二逼的，无厘头的欢脱，感染力十足。他嘴角一勾，在她转身时迅速落回去，恢复了扑克脸。

　　夏晚风手机没电了，电话被动终止，她笑嘻嘻地转过头，看清了他的样子竟然往后一蹦，像个受惊的兔子。

　　她伸头细看，很是感慨：“早上好啊，哎哟呵，你这眼屎可真大啊！”

　　顾长野站起身，扭头就走。

　　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自己还不是一脸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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