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幸运

　　第四十五章第十片叶子

　　午饭过后，客人们和夏爷爷寒暄了几句后，就都散了，各自回家了。

　　因为酒席上发生的事情，陆羽并不是很放心夏言一个人留在这，想着她等会儿一个人要乘坐很久的公车回S大许念家，心里多少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于是和林远商量着，要不一起顺道把夏言带走，先把小丫头送回S大去。

　　“海天，夏言要不我们顺道给送回老许那去？”林远拍了拍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夏海天的肩膀。

　　“不用了，小远，你们先回去吧。”夏爷爷坐在沙发上，嘬了一小口茶水，“言言留下来，我还有些话要和她说。反正蓉蓉回来了，晚点喊蓉蓉开车送回去吧，今天就不麻烦你们了。”

　　既然夏老爷子发话了，林远和陆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好歹有夏蓉在，能帮着照顾下夏言。况且老爷子留夏言留下，说不定只是舍不得她，拉着她多聚聚，拉拉家常而已。

　　而一边的林同，在吃完午饭后，就悄悄趁着没人注意，把夏言拉到了楼梯转角处。他伸手拉过夏言被烫着的右手，上面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估计得有两天。林同的拇指反复轻柔地在手上轻轻的抚摸着，他不敢太用力，怕再弄疼她。“疼吗？”

　　“不疼的，只是不小心而已。”夏言低着头，看着林同的拇指，她不敢看林同的眼睛。林同今天整天都板着脸，夏言知道，林同今天一定生起了。

　　“和我还要撒谎嘛？”林同左手抬起夏言的下巴，看着夏言的眼睛。林同最喜欢夏言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永远流露着单纯和善意。可是现在他却希望她能多点心机，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怎么会不疼，汤那么烫。林同想到就心里一揪，“疼就告诉我，我舍不得。”林同的声音很小，更像是一声低低的轻叹。林同小心地把夏言搂在怀里。“夏爷爷要你留下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着，要我留下来陪你嘛？”

　　“不用了。你留下来多奇怪。爸爸和姑姑都在。我能有什么事啊。”夏言往林同的怀里又拱了拱，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和温暖让她不舍得离开。

　　“那你照顾好自己，到了许念家给我打个电话。”客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陆羽和林远也准备要离开了。林同不能待太久，怕自己的行为反倒让季敏生厌，到时给夏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先走了啊。”

　　等客人都离开夏家，夏老爷子和夏奶奶，喊来了夏海天夫妇，夏蓉和两个小孩，一起坐在了客厅。

　　平时老爷子都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却都精神抖擞着。他笑着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子女们，难得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老来还能有子女相陪，应该是件幸福的事情了吧。

　　“爸，你不上楼休息会儿？”夏蓉对夏老爷子的生活习惯，一向照顾有加。只要她回家，老人家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她亲力亲为的。

　　“哦，不了，今天开心。难得言言和你都回来了。咱聚一起聊聊天。”夏爷爷一把抓住坐在一边的夏奶奶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我呢，今天趁大家人都在，也正好，和你们妈一起，有个事想要和你们商量商量。”

　　“爸，你说，啥事。我和老夏都支持你们。”季敏直了直身子，往夏海天身边靠了靠。“之前就听律师说过，老头子前段时间特地见过了律师，估计今天喊大家也是为了这财产的事情。”

　　“没什么大事。我和你妈觉得自己年纪也大了，生活上有很多不便。这S市一到冬天就冷得刺骨。你们妈妈当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身子骨，怕寒。你们做子女的，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也正当是忙碌的时候。我们两也不想老麻烦你们。所以前段时间，我们和隔壁的老林他们家老两口一合计，决定一起去三亚的养老院一起搭伙养老。我们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一起做个伴。你们觉得呢。”

　　“我看可以，三亚的冬天暖和，妈妈怕冷，去三亚过冬挺不错的。”夏蓉给夏奶奶添了杯热水，放在她手里，“妈，暖暖手。”

　　“小姑子说的也有道理。去过冬休养没问题。让老夏找个好点的疗养院。爸，妈，你们和林叔叔，林阿姨他们一起，我们也放心些。可是你们要去常住养老，我觉得不合适吧。”毕竟不知情的外人，说不准会指指点点说季敏这个当媳妇的照顾不周。她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爸，三亚离S市有点距离，我们不在你们身边，万一你们有个小毛小病，我们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我觉得季敏说的挺有道理，不如我给你们那找个好的疗养院，你和林叔叔他们家，冬天就去那过冬怎么样。再说，你们这么一走，人家会怎么想。”

　　“就你孝顺！人家怎么想关我屁事！老子带了一辈子兵，到老了还得看人家脸色过日子了不是？！”夏爷爷眉头一抖，瞪着眼看了夏海天，“再说，S市和三亚能有多远。也就三小时的飞机而已。我和你妈妈真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你，你车子从你那别墅开过来，不堵车也得两个多小时，碰上个堵车，。半天都来不了人。我和你妈妈真有个事，还能指望你不成。”

　　“爸！”夏海天被夏老爷子训得不敢吱声。

　　“行了。”夏奶奶垂眸偷笑，这父子俩，一见面就吵上，“小海，你也别担心了。我和你爸爸都考虑清楚了。说好听是征求你们意见，实则只是通知你们下，下个月我们四个就动身了。今年过年也不在S市过了。

　　“妈，怎么那么急？”夏蓉觉得只要父母开心，在哪都一样。大不了，她自己一有空就多飞几趟三亚去多看看老人家。

　　“怎么都要过完年走吧。”季敏也忍不住地抱怨着，“过年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

　　“那都是形式，不需要！”夏爷爷摆摆手，忿忿地说，“你们每年一过完年就走，无非就是在我这吃顿晚饭而已，没那个必要。”

　　见两位老人坚持，而且连三亚的一切手续都已经办理妥当了，季敏和夏海天也不多说什么了。

　　“我们两年纪大了，这一去，不知会怎么样，所以我和你妈妈商量过，趁着我们现在清醒，把家里的财产分一分。省得哪天我们走得急，将来你们俩兄妹为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夏爷爷慈祥地看了看身边的老伴。这是他两早就做的决定。

　　“爸，你瞎说什么，你和咱妈身体还硬朗着。再说老夏也不会和蓉蓉争。”季敏嘴上劝着，可心里却已经默默开始打起来自己的小算盘。

　　“对啊，爸，你们这是干什么。”夏蓉的眼眶微微有点泛红，她理解，爸妈是舍不得她一个人。自从老公去世后，爸妈就有意无意地一直在暗地帮她，就怕她再多受一丁点的苦。

　　“我和你爸爸的东西不多，趁这次走之前都交代清楚了，也好。”夏奶奶摸了摸夏蓉的头，转向夏海天，“小海，以后蓉蓉你要多照顾着。”

　　“诶，妈我知道了。”被爸妈这么一提议，原本开开心心的寿宴，反倒变得有点伤感了起来。

　　“这套房子，季敏，你就让给夏蓉吧。蓉蓉一个人，回S市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她从小在这长大，有感情了。”夏爷爷缓缓地说着，季敏，夏蓉都静静地听着，只是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心里不舍和愧疚，一个是努力算计着。

　　“至于市里的那套，我想留给言言。言言，爷爷奶奶对你多少有些亏欠。这算是我们夏家对你的补偿。剩下的所有资产都给莹莹。你们看这样分配有没有问题。”

　　季敏听到市里的房子给夏言，顿时心里的火气蹭蹭得往上冒。这算什么，凭什么夏言还有资格拿到这些。

　　“爸，我不同意！”

　　季敏一句响亮的声音，滑破了客厅里的寂静。

　　夏海天拉了拉季敏的衣服，示意她少说两句，别惹爸妈不开心了。可季敏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怎么都散不去。

　　“我想问问爸妈，咱夏家到底亏欠夏言什么了？当年我没记错的话，离婚是言欣提出的吧，为了夏言的抚养权，言欣和老夏还一度闹过，是她言欣不肯放，不是夏家不肯认这孩子。言欣她有心机，一直不给夏言改姓，就是看着你们的弱点，舍不得这姓夏的孩子，其实夏言早就不是夏家的孩子了。”

　　“嫂子！”夏蓉对着季敏大吼一声。“孩子们都在呢。”

　　“怎么了，孩子都在，你们也知道孩子都在啊。她夏言能拿夏家的房子，而你们的夏家的亲孙女，莹莹却什么都没有。你们觉得说得过去嘛？我不是缺这一套房子，但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好的都得紧赶着先给夏言啊。”

　　“爸，我觉得你和妈妈偏心了。我上次和你提夏家和林家的那桩定亲，你不理我，表面不说啥，实则还是向着夏言的吧，希望夏言将来有个好归属。现在呢，这房子也是给夏言的。你不觉得你们对不起的是我家莹莹嘛？”季敏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夏言看着季敏，不知道自己该说啥，所有的事都是因为她起的，季敏也只是一个母亲，希望帮自己的女儿争取更多而已。她就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女儿。

　　“季敏，你够了。”一旁的夏海天重重地拍了下沙发扶手，“我是缺你套房子嘛？爸妈的东西，爸妈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夏海天，你还是向着言欣是不是，我到底这么多年算个啥？”季敏气得浑身发抖。“没有季家，有你夏海天今天。当初你不就是看中我的家世娶得我吗？你忘了你当年怎么答应我的吗？”

　　全家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奶奶弱弱的叹气声。

　　“爷爷，奶奶。“夏言站了起来，对着爷爷奶奶鞠了个躬，“房子我不能收，也没有理由收。”夏言知道，言欣也肯定不同意她收下。“爷爷奶奶对我很好了，我不能要爷爷奶奶的任何东西。妈妈也不允许我那样做。”

　　“季阿姨，你放心，该是莹莹的东西，我永远不会去抢。”夏言看着眼前哭红了眼的季敏，心里没有憎恨，没有难过，只有同情。

　　爷爷颤颤地站了起来，奶奶赶忙扶住了他，“行吧，那房子给小海吧，至于到底给哪个丫头，小海，你决定吧。”夏爷爷拉着夏奶奶的手，“走吧，陪我上去躺会儿吧。累！”夏爷爷转过身，重重地叹了口气。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事，恐怕不是他想解决就能解决的。他无非是想做到一碗水端平而已，却没有想到反倒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了。

　　等爷爷奶奶上了楼，夏言抽了张纸巾，走到季敏身边，把纸巾递给了她，“阿姨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存在让你难做，我知道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妈妈。

　　“滚！”季敏一把推开蹲在自己面前的夏言，“你对不起什么？你是来嘲笑我的嘛？还是来看我笑话？”说完，她扬起手就要朝夏言打去。一直坐着的夏季莹，也被妈妈的举动吓了一跳。唰得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夏言一个踉跄，重重地跌在了地上。重心不稳，受伤的右手撑在了地上，一股子钝痛从手关节传来，她嘶地皱起了眉。

　　“季敏，你够了。”夏海天一把拉过季敏的手，“你这是干嘛？”

　　“言言，你阿姨这些天忙爷爷的事，累了，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了。你先回去吧。爸爸晚点再去找你吧。”

　　“言言，你没事吧？”夏蓉跑上前，拉起夏言，夏言左手捂着右手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头。转了转手腕，手还能动，应该问题不大，可是传来的阵阵疼痛也让她意识到，可能手腕出了问题。

　　“姑姑，我想走了。”夏言脆弱的哽咽声传轻轻地传到了夏蓉的耳朵里。

　　车辆在马路上静静地行驶着，车内广播里的女声，低低地吟唱着。夏言左手还捂着发疼的右手，头靠着副驾驶的车窗，呆呆地看着外面。这里机会再多，再好，也没有她的家好。她想家了。

　　她从来没有想去争任何东西，可是可能她一开始就是错的吧。有些事并不是她不想要去做，就能避免的。她的存在，就是季敏的一块心病，是夏家的一个不可触碰的地方。所有人对她都小心翼翼，想要补偿她，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呀。

　　“言言！”夏蓉在S大门口停好了车。

　　“谢谢姑姑。”夏言挤出了一个笑容，准备开门下车。

　　“今天爷爷奶奶和季阿姨的话，你别放心上好不好？”夏蓉见夏言一路一句不发，对她很是担心。

　　“姑姑，我先进去了。”

　　“明天去车站，要我送嘛？”

　　“不了，我和哥哥一起走。谢谢姑姑了。”忽如其来的疏离让夏蓉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夏言这孩子心思细腻，怕是今天的事情，让她心里很不好受。于是又向夏言多交代了几句，就先开车回家了。

　　夏言没有直接回许念家，她坐在了S大校园的长椅上，想着这半年的点点滴滴。一切的一切。可能来S市，对她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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