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落记

　　罗水竹终究是死了。

　　良先生找了一片地将人埋了进去，立了一块墓碑。魏莲看着墓碑，忍不住又哭起来。魏泸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看见周围的人都表情凝重，还是笑的十分开心。甚至拉了拉自己姐姐的手。

　　“姐姐，姐姐……”魏泸叫了两声，魏莲都没有理会他，他又转过头去看另一边。

　　鉴络站在墓碑前面诵读祭文，表情庄重。但是忽然的就听见一个小孩子的笑声，突兀又不敬。鉴络停下了诵读，转过头，从人群里面找人。

　　魏莲想要拉住魏泸，但是魏泸力气太大，甩开了姐姐，蹲下来就在地上玩泥沙，一边玩一边笑。魏莲红着脸，想要将人拉起来，但是又拉不动，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那是魏家的孩子。”柳大虎在旁边说“那个小男孩有点痴呆。”

　　鉴络听说过这件事，但是现实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当年小男孩个子小小的，看着还有几分可爱，现在胖的离谱，臃肿的就像一个小老头，脸上带着痴笑。身边站着的那个小女孩瘦骨伶仃的，虽然小男孩将她叫做姐姐，但是鉴络觉得根本看不出来。

　　“那么还让他出来？”良先生站在那里有点嫌弃的说。自己并不是讨厌孩子的人，但是这个小男孩什么都不懂。经常口水鼻涕流一脸，还要过来抱人，蹭到衣服上面一片狼藉。良先生自认没有那么好的修养。

　　鉴络看着那个正在玩泥巴的小孩，想了一下，对良先生说“良先生，这孩子之后还是要留在善城吗？”

　　良先生被这么一问，皱起眉头。将他们带下来只是顺便，但是将他们送走，他们又无依无靠。他纠结了一下，看向鉴络“也是两个可怜的孩子，我会招人照顾他们的。”

　　“要是良先生不嫌弃，我们红鹤院可以将他们带回去安置。”鉴络低头说“毕竟良先生这边的男子比较多，也腾不出手来照顾小孩。而夫人也要忙于内务，恐怕再多两个孩子照顾，就要累着了。”

　　良先生听到鉴络的话，仔细一想，确实就是这样，这本来就是两个不怎么重要的孩子，他们的父亲还背叛了自己，留在这里确实不适合。于是就点点头“鉴络师傅说的是，就请鉴络师傅，将这两个孩子接走吧。”

　　鉴络低头微笑，袁琼咬着嘴唇，但是又不好说话。直到鉴络念完祭文才拉住鉴络。

　　“鉴络师傅，这两个孩子身世可怜，我这里给他们买了些东西，我让柳大到时候找人给你送过去？”袁琼心里不忍，这两个孩子年级尚小，又没有了母亲，父亲也不知所踪，魏莲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还要带着一个痴呆的弟弟。袁琼想想就觉得心痛。

　　“我自然是会好好照顾他们的。”鉴络微笑着说“倒是夫人什么时候给良先生添一个小孩子呢？夫人贤淑温柔，会是一个好母亲的。”

　　袁琼听到鉴络的话，脸一红“这事情急不得，我和阿良都不急。”她眼底里面带着温柔，看着鉴络“倒是鉴络师傅，你到时候照顾魏泸，要多费费心了，有什么事可以写信给我。”

　　“道观里面年纪和他们兄妹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有很多，估计他们很快就能融进去了。”鉴络笑着说“而且我看魏莲是个机灵孩子，估计也很快能够适应道观的生活的。”

　　听到鉴络的话，袁琼笑起来，说“那我就去让人收拾收拾？”

　　鉴络送走了袁琼，走到魏莲和魏泸呆着的地方。

　　魏泸的手上依然拿着一把泥巴，魏莲看着鉴络，眼神带着警惕。

　　“琼姐姐呢？”魏莲看着鉴络问。

　　“夫人让我过来看看你们。”鉴络笑着说，看着就温和可亲“说起来，你们小时候还是我给你们做的祝福。”

　　魏莲听到这句话，有点委屈的低下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鉴络说“我证明不了，但是你们娘亲当年和我关系不错，你们父亲也待我像妹妹。”她伸手摸了摸魏莲的脑袋“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魏莲红着眼睛抬起头，看着鉴络“母亲说要听琼姐姐的话，但是琼姐姐现在不在，我不跟你走。”接着她又小声说“我父亲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鉴络听到魏莲的话，心里叹气“我是个女冠，怎么会骗你呢？”她蹲下来，从怀里取出黄灿灿的糖块“我请你吃糖。”

　　魏莲看着糖块，抽了抽鼻子。那边的魏泸看见有吃的，马上就伸手过来抢，鉴络轻巧的躲开，拉着魏莲，将糖放在她的手上。

　　“魏莲，阿莲，你要好好教教弟弟，不能乱抢人家的东西。”鉴络看见魏泸跌倒了也不过去扶，只是拉着魏莲的手。

　　魏莲看见弟弟跌倒了就想要过去，但是被人拉住“我弟弟跌倒了，我要去将他扶起来。”

　　鉴络的手紧紧抓住魏莲“不能过去。”

　　“他会哭的。”魏莲说完，魏泸就哭了起来，声音洪亮，颇有气势。

　　“哭的这么有气势会站不起来吗？”鉴络说“阿莲，你弟弟几岁了，还要你扶他起来？”

　　魏莲低头，挣扎着，还推了鉴络两把。但是个子太小根本不够力气。

　　魏泸就这样哭了许久，鉴络一直拉住魏莲不让她过去。最后魏泸哭累了，就在地上睡着了，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魏莲挣脱了鉴络的手，跑过去推了推弟弟，但是弟弟睡得很沉，无论魏莲怎么推都醒不过来。

　　“真真是毫无家教。”鉴络小声说，走过去拉起魏莲“你平时都是怎么看着你弟弟的？”

　　魏莲又被拉住，不甘心的抬起头看着鉴络“要你管！”

　　“你能看他一辈子吗？”鉴络问“再这样下去，你弟弟就要被你养废了。”

　　魏莲听到鉴络的话，懵懵懂懂的抬起头看着鉴络，为什么会养废了？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照顾弟弟的，母亲也没有说什么，祖母也没有说什么，为什么这个姐姐就这样说呢？

　　“等下和我去将你弟弟洗干净，教他自己吃饭。”鉴络说“还有阿莲，你也要洗一洗，你现在太瘦了，想要照顾你弟弟，你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魏莲缩了缩，她眼看着自己弟弟越来越胖，但是自己却几乎没有长过个子。之前也扶不起弟弟，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用。

　　“到时候去了红鹤院，会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小师妹，到时候你就让她们帮你分担一下。”鉴络说“你自己一个人担着，担的过来吗？”

　　魏莲不再挣扎。鉴络让人将沉甸甸的魏泸抱起来，三人一起去了鉴络的房间，一大桶热水放在屏风后面。

　　“魏莲，你先洗。”鉴络说。

　　魏莲摇摇头，不说话。

　　“你是姐姐，你当然是先洗的。”鉴络说“听到我说的吗？”鉴络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

　　魏莲脱下衣服，爬到浴桶里面，浴桶很大，魏莲站在里面才刚刚能将肩膀露出来。热水让魏莲的全身都舒畅起来，她营养不良的脸蛋被熏得有点发红。

　　“舒服吗？”鉴络走过来，解开魏莲的头发，小女孩的头发有点稀疏发黄，鉴络思考着要怎么给小孩子补回来。

　　“嗯。”魏莲小小的点头。

　　“以后洗澡的时候要是只有一桶水，你要教会你弟弟让你先洗知道吗？”鉴络说“你年长，你弟弟要学会尊敬你，知道吗？”

　　魏莲点点头“但是姐姐，为什么我在村子里面的时候，祖母要我先照顾弟弟？”

　　“因为那时候你弟弟还小，他现在六岁了，应该是能自己吃饭的年纪了，就要学会听你的话。”鉴络拿起毛巾擦着魏莲的后背“你是姐姐，也要以身作则，弟弟有时候做了错事该说就说，姐姐站在你这边。”

　　魏莲想起自己在山上的时候大家欺负弟弟的情景，小心的问“红鹤院的小姐姐，会欺负弟弟吗？”

　　鉴络停下手“总会有人欺负你的，你就不会反抗吗？姐姐小时候也受过欺负，但是姐姐最后欺负回去了。你要是不反抗，别人就会一直欺负你。”

　　“可是我打不过他们的，他们有可能人多……”魏莲小声说。

　　“为什么要打架？”鉴络说“我们那边有很多小师妹，每一个性格都不一样，你总能找到一两个好朋友，到时候只要和她们商量一下，就会有办法了。”她牵起魏莲的手，看见她手上的伤痕的时候说“女孩子不需要打架，女孩子有很多解决问题的办法。”

　　“姐姐，要是男孩子欺负弟弟呢？”魏莲还是担心。

　　“你弟弟这么大的个子，怕什么？”鉴络笑起来“又不是在欺负你，你只要教弟弟反击就行了，男孩子被打了就会害怕了。”

　　魏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姐姐，你真的是父亲的朋友吗？”

　　“是的。”鉴络说“你父亲是个好人。”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十分的温柔。”

　　魏莲也陷入了回忆之中，直到鉴络将她拉出来，将她按在梳妆台前面打理衣服头发。仆人这才进来，将魏泸抱起来放进魏莲用过的水里洗澡。

　　魏莲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鉴络表现的很是平常“阿莲，喜欢怎么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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