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落记

　　鉴络是在房间里面醒过来的。房间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脑袋依然昏沉，脸上的伤已经上过了药，凉丝丝的不再发麻发痛，肚子上面的伤包上了绷带，但是眼睛依然还是睁不太开。嘴巴干得都要起皮了，喉咙里面也是干得要冒火一样。

　　鉴络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

　　这时候一个人走过来，将手里的水杯凑到鉴络的嘴边，一口茶水灌进去，鉴络火烧一样的喉咙被润了一下，她连忙抓住茶杯又喝了好几口才缓解了自己喉咙里面的灼热感。

　　“鉴络，你还好吗？”将茶水递过来的是鉴芝，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鉴络，手上拿着空掉的水杯。

　　鉴络抬起头看着鉴芝，眼里带着高兴，她没事，也就是说鉴玉也会没事对不对？鉴芝看见鉴络脸上的伤痕，对上鉴络的眼神，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也移开了。

　　“鉴芝……你没事了……”鉴络似乎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抬起头，有点期待的看向鉴芝“鉴玉呢？”

　　鉴芝听到鉴络的话之后愣了一下，迅速的低下头，拿起水杯“你还要喝水吗？”

　　“我不喝了，鉴玉呢？”鉴络抬起头就开始到处寻找鉴玉的身影，但是摆在一起的三张床铺上面，两张都是整整齐齐的，鉴玉的包袱还在床上，就像离开的时候一样。

　　“鉴玉是不是已经醒了？又跑到哪里去了？”鉴络没有找到鉴玉，着急地说“之前我听到鉴玉哭的好厉害，她还好吗？”她那么怕痛的人，都不知道会哭多久。

　　鉴芝听到鉴络的话，双手抓紧了水杯，想要移动脚步，但是却动不了。

　　“鉴芝，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鉴络看见鉴芝不动，动了动身体，挪到鉴芝面前“鉴芝，鉴玉现在还好吗？”

　　鉴芝的嘴唇颤抖起来，她看向鉴络，对上了鉴络憔悴的脸和询问的眼神，咽了一下口水“鉴玉……”

　　吱呀。

　　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打断了鉴芝要说的话。丹迁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醒过来的鉴络先是呆了一下，接着就快步走到了鉴络的面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一下鉴络的脸。

　　“师姐……”丹迁的手有点凉，就像涂在脸上的药膏一样，鉴络看见丹迁有点心虚，缩了一下，师姐一定是要生气的了。

　　谁知道下一刻，丹迁就抱住了鉴络，将自己的脸埋在鉴络的肩膀上面。

　　“师姐？”鉴络闻到了丹迁师姐身上淡淡的香味，听到鉴络的声音，丹迁又抱得紧了些，肩膀微微的颤抖着。

　　过了好一阵，丹迁才松开手，坐在了鉴络的床边，鉴络看见丹迁眼下的阴影，还有泛红的眼角，将自己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鉴芝看见丹迁坐下，就想要出去呆着，但是丹迁将她留了下来。

　　“鉴络，醒过来之后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丹迁看着鉴络问，又是那个冷静又严厉的师姐，除了眼角的泛红。

　　“我觉得还好。”鉴络身上的伤都处理过了，现在就算有点发热也还是忍得住。

　　“那么过两天身体好了就去给送你回来的小吏道谢。”丹迁说“你被锁在了箱子里面，是他们将你救出来的。”

　　鉴络想了想，好像是醒过来了一遍，接着就发现自己在箱子里面，接着就是有人在敲箱子，晃了晃脑袋，鉴络觉得自己的思维有点混乱。

　　看见鉴络在晃，知道这个孩子还不清醒，丹迁按住了鉴络的肩膀“你回来就好了。”

　　鉴络听到丹迁师姐的话，回过神来“丹迁师姐，鉴玉呢？她回来了吗？”

　　丹迁眼神一暗，看了一下低着头的鉴芝，又看着现在满眼期待的鉴络，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鉴玉没了。”

　　鉴络听到丹迁师姐的话，有点恍惚，于是又问了一遍“师姐，我没懂，鉴玉怎么没了？不是和我在一起的吗？”

　　丹迁听到鉴络的话，内心有几分不忍“没了就是没了，不会回来了。”

　　鉴络瞪大了眼睛看着丹迁“不会啊，我那时候在箱子里面还听到鉴玉哭来着，我还给她唱曲儿呢。”

　　“你听错了。”丹迁说“那个证人汉子说，鉴玉没多久就被弄出去了，现在河里还在打捞她的尸体。”

　　尸体？鉴络眼圈红起来，抓住丹迁的衣袖“但是，但是我那时候真的听到了鉴玉的哭声，我睡了很久吗？”一定是自己睡了太久，所以鉴玉被搬走了自己都不知道。

　　“前天你们溜出去，昨晚被小吏发现，现在是辰时。”丹迁说“你在那边呆了没有一天，睡不过去的。”说完这句话，丹迁就不忍心的看向鉴络。

　　只见鉴络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丹迁，双眼瞪圆，里面有泪水打滚。

　　“师姐，师姐，但是我期间还是睡着了是不是？”鉴络哽咽着问“不然鉴玉被带走我不会不知道啊。”

　　“那个汉子说，他进去过那个房间一遍，那时候箱子已经锁上了。”丹迁说“鉴络，生死有命，不要怪自己。”

　　“可是鉴玉，鉴玉那天才给我买了荷包……”鉴络说着，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顺着脸蛋滚下去，落在被褥里面，留下深色的水痕“师姐，我们不是故意要跑出去的，我错了，我错了……”

　　丹迁看着鉴络哭泣流泪，伸出手抹了一下她脸上的泪水，没有说话，由着鉴络哭泣。

　　鉴络哭到声音都发不出来，在床上抱着被子抽搐，喉咙里面发出哽咽的声音。丹迁站起来，看着趴在被子上面的鉴络。

　　“哭够了就好了。”丹迁轻轻说“我们三天之后要去看看那位秦大少爷的下场。”丹迁的声音有点冷，眼睛依然看着鉴络，有几分心痛。

　　看见鉴络哭的一塌糊涂，鉴芝站在一边呆若寒蝉，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后悔，但是唯独哭不出来，她只能扁着嘴巴站在一边，低着头，手里依然紧紧的捏着杯子。

　　“你看好鉴络。”丹迁走到鉴芝面前说，眼神没有过多的留在鉴芝身上。

　　鉴芝点点头，走到了鉴络身边，看着鉴络的后背，迟疑的伸出手，拍了拍鉴络的后背。

　　鉴络忽然弹起，抓住鉴芝的手臂，双目通红的看着鉴芝“鉴芝，那天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鉴玉不是和我们关在一起的吗？”

　　被忽然抓住的鉴芝被吓了一跳，用力的想要抽回手臂，但是鉴络的手劲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抓住她就不放开了。

　　“你放手。”鉴芝慌张的说。

　　“你得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我被拉进去之后你是怎么跑出去的？是大和尚吗？”鉴络对着鉴芝问“你就给我说一句就行了，你是不是出去之后就遇上了师姐？是不是那个汉子良心发现帮你们隐瞒了那个恶人？”

　　鉴络囔囔的说了一阵，接着说“不对……大和尚说很快就会来人的，但是为什么人是第二天才来的？你们去了哪里？”

　　鉴络每问一句鉴芝的手脚就冰凉一点，最后整个人都哆嗦着看着鉴络“你别问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你是怎么跑出去的？”鉴络盯着鉴芝，就像她是唯一一个会给自己答案的人一样“鉴玉没了，鉴玉到底什么时候没有的？”

　　“你进去没多久，鉴玉就没了！”鉴芝被鉴络的眼神看得发慌，口不择言的说“要不是你进去了，鉴玉还能多活一阵。”

　　鉴络听到鉴芝的话，手一松，鉴芝飞快的抽出手离开了鉴络，鉴芝看见鉴络呆掉的样子又大声说“那时候你要是劝住鉴玉就好了，那时候我们就不该出去，要不是鉴玉总是说要买荷包，我们根本就不会有事！”

　　鉴络的睫毛抖动着，那时候自己为什么不劝劝鉴玉呢？那时候就是想着不过出去一下而已，居然出事了，都是自己的错吗？鉴络的内心一片混乱，脑子里面偶尔有什么灵光闪过，但是很快就消失，又归于一片混沌。

　　“鉴芝，都怪我吗……”鉴络抬起头看着鉴芝问，声音悲切“我那时候不是故意不劝鉴玉的，她那时候很开心要去买荷包。”

　　“都是你的错！”鉴芝咬着牙说“都是你的错！”她的声音有点颤抖，眼神故作坚定“我那时候根本就不想要出去的。”要不是你们要出去我根本就不想跟过去，那些人要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是自己愿意做的，鉴芝不断地和自己说，是她们要出去才被那些人有机可乘。

　　鉴络听到鉴芝的话之后双肩垂下，丧气的低下头，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自己抓住被褥的手，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看见鉴络的样子，鉴芝皱着眉头，心里还是慌张害怕。

　　“鉴芝，我明天想去河边看看能不能找到鉴玉，你说师姐会答应吗？”鉴络忽然呆呆的开口说。
　　鉴芝听到鉴络的话之后神情变得阴郁又有点神经质“我不去！我再也不出去了！”她的声音都跑了调“我不要跟你出去了！”

　　听到鉴芝的这句话，鉴络的肩膀抽了抽，抬起头看着鉴芝，麻木又悲伤的眼神对上了鉴芝，鉴芝浑身冒出一股寒意，她内心慌张，手脚颤抖，但是梗着脖子看着面前的伙伴。

　　“那就算了……”鉴络躺了下去，盖上被子。

　　鉴芝看着躺下的鉴络，觉得鉴络似乎有点不对劲，但是又不敢面对鉴络，只能远远的坐在桌边，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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