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落记

　　柳玉娘和广宁在饭桌上面笑着说话，你来我往的好不愉快。但是旁边的魏莲却出奇的安静，只是在安安静静的吃饭。

　　广宁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多想了一下就觉得只是小孩子害羞，不需要过多的担心，于是又和柳玉娘聊了起来。

　　倒是魏元丰觉得魏莲没有认出自己，和魏莲聊了起来。

　　“小师傅今年几岁了？”魏元丰看着魏莲问。

　　“我今年十岁了。”魏莲九岁的时候去到红鹤院，现在过了一年，但是可惜的是个头不见长，所以看起来还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

　　“但是小师傅看起来不过还是个孩子，是没有好好吃饭吗？”魏元丰看着魏莲，心里升起了一些父亲的责任感。

　　魏莲脸上闪过一丝看不清的表情，笑着说“阿莲有好好吃饭的，每一次都会把自己的饭菜吃完啊。”说着又扒了一口饭菜，吃的很香。

　　魏元丰看见魏莲吃的香，心里出现淡淡的欣慰，自己的孩子吃饭吃得好，比什么都让他高兴。于是他笑着说“你吃的慢一些，不要着急。不够的话，可以再点。”

　　柳玉娘悄悄留意了一下这边，发现魏元丰和魏莲相谈甚欢，心里也有点开心。广宁倒是没有发现这位先生能和小孩子聊得来。心里惊讶之余，还有一些人不可貌相的感慨。

　　“不知道阿莲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呢？”魏元丰记得当初魏泸是没有受伤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心里是相信鉴络是个好人，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的，但是自己的孩子是个先天不足的，自己不能照顾自己，红鹤院的师傅们再周到，也不能处处帮着自己的孩子。

　　“我还有一个弟弟，之前都需要我看着，不过最近变得懂事了不少。”魏莲说起魏泸，有点自豪“我弟弟现在会自己吃饭穿衣服了，也学会了自己洗漱。”

　　魏元丰听到魏莲的话，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的赞叹，鉴络师傅真是个好人，想不到她会将我的孩子照顾得如此周到。

　　“如此确实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啊。”魏元丰感叹。

　　广宁心里有些奇怪，一般人听到一个小孩学会洗漱什么很让人骄傲，不是会觉得很奇怪的吗？难道这人知道魏泸是个痴呆？广宁说着话，转过头看着魏莲“阿莲，不要打搅人家。”

　　“不要紧，不要紧，小师傅十分可爱，和她聊天我也很开心。”魏元丰笑着摆手，看着魏莲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慈爱。

　　广宁看见魏元丰的眼神，心里警惕了一下，又想到鉴络师傅小时候遇到的事情，对魏元丰多了几分警惕。

　　“那么阿莲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魏元丰看着魏莲问。

　　魏莲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魏莲一直都没有什么烦心事，要算得上是烦心事的话，大概就是……”她有点消沉的低下头。

　　魏元丰看见女儿这个样子，忍不住有点担心，又问了一句“是什么事，我能否帮你？”

　　魏莲听到魏元丰的话，抬起头，看着魏元丰，接着又摇摇头，说“不行的，先生，你又不是我爹爹。”说着不管愣住的魏元丰，拿起筷子又吃了一口菜。

　　“你爹爹怎么了？”魏元丰的声音带着涩意。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魏莲的这句话，魏丁已死，他是魏元丰，按理说他是没有这两个孩子的，但是血浓于水，要他怎么割舍和两个孩子之间的亲情呢？

　　“爹爹不知道在哪里，鉴络师傅跟我说，爹爹是个好人，只是遇到不好的事情。”魏莲说“所以就出去避难了，可是母亲死了之后，就有跟我说爹爹死了。”魏莲鼻头有点酸“还有人说爹爹是坏人。”

　　柳玉娘听到魏莲的话，忍不住说“你的父亲肯定是有事才不在的，不要听那些人的胡言乱语。”

　　“我在山上的时候，还听说爹爹是个剿匪的英雄呢，但是我娘就是因为爹爹是个英雄才受苦的。”魏莲说“村子里面的人不喜欢爹爹去当义军，所以就排挤我娘，我娘就是因为这个才累到生病的。”

　　魏元丰听到魏莲的话，心里仿佛被刺了一刀。没有想到话本里面水竹的情况是真的。

　　“可是剿灭流匪不是好事吗？为什么村子里面的人会排挤你娘呢？”魏元丰轻声问。

　　“那些在外面骂我娘的人说，我娘的丈夫是义军，被抓到是要杀头的，搞不好要连累村子里面的人，所以让我娘带着我们赶快走。”魏莲说起这件事还是觉得伤心“那时候娘就会抱住我们躲在家里，直到那些人走了才出来。”

　　“……你娘没有人照顾吗？”魏元丰觉得自己曾经在村子里面也不是那种没有朋友的人，水竹也是讨人喜欢的女子，为什么会没有人帮衬呢？

　　“村长说了，不要帮娘。”魏莲说起这件事，眼神里面都带了些怨毒“他们把祖母逼得冬天上了山。”魏元丰听到这句话之后，忽的站了起来。

　　广宁有点奇怪的看着他，也许是看见了她的眼神。魏元丰又坐了下来，只是脸色阴沉。

　　“什么是上了山？”柳玉娘不理解这件事，茫然的问。

　　“小姐有所不知。”广宁语气里面带着几分悲伤“就是一些地方冬天缺少粮食，家里又没有钱，那么家里的一些老人就会走到山上冻死自己。他们的尸体会被野兽吃掉，那么既保护了冬天的村子，又不需要墓地，还能给家里人换来一些粮食。”

　　柳玉娘听到这些话之后，降压的捂住了嘴巴。她没有挨过饿，不知道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事情“阿莲，对不起，我不知道……”

　　魏莲抹了一下脸，说“我祖母上了山他们也没有给我们分粮食，要不是良先生将我们从山上接了下去，我们就要饿死了。”说着她吸了一下鼻子“这我还要谢谢良先生给我母亲治病，不然母亲不能活那么久的。”

　　魏元丰咬了一下牙。眼眶泛红“看来良先生确实是个好人。”这样说完之后，广宁就接上了他的话。

　　“魏先生说的是，要不是有良先生的话，我们阿莲就不在了。”广宁说着拉住魏莲的手。魏莲点点头。魏元丰心情复杂的看着魏莲。

　　“所以我会感谢良先生一辈子的。”魏莲说。

　　听书结束之后，魏莲从凳子上面跳下来。但是那条受过伤的腿显然不能承受这个动作，魏莲一个趔颠，眼看就要撞上桌子。魏元丰伸手抱住了魏莲。

　　“阿莲，你没有事吧？”魏元丰着急的问了一句。

　　魏莲扶住魏元丰的手臂，摇摇头“我没事。”她抬起头看着魏元丰，眼睛闪亮亮的，魏元丰被这个眼神看着，有点心虚的放开了手。

　　魏莲离开了魏元丰的臂弯，眼里闪过几分失落。

　　“阿莲，你还好吗？”广宁看见魏莲差点摔倒，走过来看着魏莲“有没有摔倒哪里了？”接着不着痕迹的将魏莲护在自己的身后，隔离开了魏元丰。

　　魏元丰看着广宁的动作，心里有点痛，但是还是问“阿莲的腿是不是有点……”

　　“没有事的。”魏莲这时候倔强的说“阿莲的腿没有事。”说着就要走开，但是迈开的步子太急，伤腿僵住，差点又摔倒了。

　　“阿莲你走慢点。”广宁拉住魏莲“不要着急。”说着就扶住了魏莲，转过头去看着柳玉娘和魏元丰“多谢两位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说着就扶住魏莲往回走。

　　魏元丰看着魏莲离开的身影，看着她那条僵硬的腿，眼神微微颤抖。

　　那是自己的孩子，孩子的腿现在这样，是自己的错。他甚至记得自己亲手将箭射到魏莲腿上的情景。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听到魏莲的惨叫。

　　因为父亲是义军，所以母亲被村子里面的人排挤。都是因为自己。魏元丰心里感到迷茫，那么自己剿灭流匪是为了什么？这些人明明受了自己的恩惠，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还有自己的母亲。魏元丰握紧拳头。

　　柳玉娘看见魏元丰有点不对劲，在旁边轻声叫了一下“魏先生？”她担心的看着魏元丰。

　　魏元丰平复了一下心情，抬起头看着柳玉娘笑道“没事，柳小姐接下来还想要去哪里吗？”柳玉娘看他脸色恢复正常，也不再追究。

　　“接下来我们去街上走走吧。”柳玉娘笑盈盈的说。

　　魏元丰点头，带着柳玉娘走出听书的地方，向着和魏莲相反的方向走去。

　　广宁本来扶着魏莲，但是她忽然感觉到魏莲的手有点颤抖，于是转头看向魏莲“阿莲你怎么了？弄痛了吗？”

　　但是魏莲没有回答，广宁弯腰看向魏莲，只见魏莲的脸上流着两行泪水，咬着唇哭的伤心。广宁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从怀里取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阿莲，你怎么了？不要哭。”广宁有点手忙脚乱。

　　魏莲红着眼，眼泪不停的掉，但是就是不说话，拳头紧握，心里都是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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