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你最甜

　　尽管出门受到惊吓，林漾拿回手机也没有立即回家，进了西山华庭壹号院小区后，又逛了几圈才彻底熟悉了以后的居住环境，几杆翠绿的竹篱景观走过，林漾来到独栋别墅区，路灯恰好这个时候亮了，骑着单车穿梭沥青路两旁的豪华两层别墅，林漾视线一瞥，似乎看到某栋红瓦别墅的楼下，停着一辆银灰色哈雷......

　　兜里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陌生号码？林漾接起来，是林组峰新请的烧饭阿姨夏兰打来的。

　　林漾应付了几句，掉转新扫的小黄车往小区后面的联排别墅区骑去。

　　-

　　五十六栋很快到了，林漾将单车停进绿棚，往铁艺大门口走。
　　八月末的天没那么长，晚上不到七点半就黑尽，两盏门灯精巧别致，烘托得整栋房子更有海派建筑的奢华腔调。

　　大门半掩着，林漾推门进去，庭院里地灯璀璨，鹅卵石小路上交错着几根白色水管，空气里飘来泥土特有的干燥味道。

　　不等她穿过前院，旁边山茶树那头，插进一个小男孩的声音:“饿死了，还有多久啊。”

　　林漾顿住，鹅卵石地面的水管动了动，面前出现一个穿工作服的四十来岁大叔，手里抱着水管喷头，见了她，弯腰将地上的龙头关闭，笑呵呵过来。

　　“林小姐回来啦”大叔做了自我介绍，林漾才想起，他就是林组峰一直念叨的‘园艺师’。

　　近来西城的富人阶层，尤其是别墅业主之间，涌起一阵庭院景观美学搭建风潮，自交完房装修住进来，林漾就不时能听到林组峰对庭院风格的筹谋。当时还感叹火速离了婚的父亲心态转换自如，一转眼这里搭建的东西都住进来，蔷薇花爬了藤、矮松有了型、栀子花丛也缓活成片盛开......

　　时间一眨眼过去，绿植们已到了日常维护保养的阶段。

　　林漾忽然很烦躁，小时候和同伴们做游戏，她的梦想总是希望着有一天能住进童话里的梦幻城堡，用着精致的餐具，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后穿上漂漂亮亮的裙子提着她心爱的小篮子在城堡里绿油油的草地上野餐。

　　现在......
　　林漾望了望头顶的天空，忍着不去想。

　　“爸爸，什么时候好啊？”小男孩窜出一颗小脑袋，不耐烦地问。

　　“林小姐，你没事吧？”丁晓磊回头看了看孩子，转过来一截截往胳膊上盘水管，问道。

　　林漾垂着的掌心拳了拳，笑着说:“没事，丁叔。”

　　“马上要开学了”丁晓磊盘好水管丢进皮卡车喃喃道，回过头剜了眼躲在树背后的小家伙:“森森，要开学了知道不？还不回去写作业---”

　　“森森，快过来”林漾捏着糖向小男孩眨眼睛，唇角染上甜甜的笑意，“姐姐有糖，吃不吃呀？”

　　山茶花底下的树枝动了动，森森探出小脑袋，虎头虎脑的样子很是可爱，“小孩不能吃糖，吃糖会长蛀牙！”

　　森森是一枚小帅哥，皮肤白嫩，五六岁的模样，正是顽皮可爱的巅峰，卖个傲娇，林漾心都化了。

　　“这是橘子糖哦，亮晶晶的小橘子做的，吃了牙齿不长虫子的！”

　　小男孩跑过来，小心翼翼拿了糖，盯着掌心看了会儿说:“也不像橘子嘛，对了爸爸，哥哥说他喜欢吃糖，漂亮姐姐给我的，分给他一颗好不好？”

　　“傻森森---”丁晓磊蹲下，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小脑袋，满眼都是浓到化不开的爱。

　　“爸爸，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森森仰着圆溜溜的小脸蛋问。

　　丁晓磊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后，便带着顽皮可爱的森森离开了。

　　林漾目送白色皮卡车开远，也转身穿过庭院里的廊灯，往客厅门那里走。

　　房间里面灯亮着，林漾去推门，夏兰刚好从里面出来，右肩挎着银色的亮片时尚小包。

　　“漾漾回来了啊”夏兰改口也快，交代了丁晓磊来浇灌绿植的事后说:“儿媳妇刚刚打电话催我回去，说我小孙子发烧在住院，饭菜我刚又热了一遍，你先将就着吃点。”

　　“那你快去”林漾见夏兰神色焦急忙说:“外面天黑了，你回去注意点，我没事的。”

　　夏兰连说了几句抱歉，匆忙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林漾说:“我差点忘记了，林先生刚才打座机回来，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林漾心里一顿，盯着夏兰回转过去的背影，停顿了几秒钟后，转过身体，推开白色雕花法式客厅门。

　　客厅冷气刚关，尚有一点凉意，林漾进了屋卸下背包，重起了空调阀门，房间里很快变得凉爽，去冰箱拿了听汽水回来，林漾打开电视机枕着沙发靠垫握着手机刷。

　　房间里除了电视屏幕里随意调到的综艺节目主持人一惊一乍举着话筒哇哇叫，就再听不到别的响动。

　　林漾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小口，冰爽的饮料酸甜宜人，是她喜欢的味道，象牙白茶几上多了盘水果，想必是夏兰刚洗好的，林漾捏了颗葡萄，紫色的薄膜破开，她眉头轻皱，顺手拎来垃圾桶。

　　“好酸”林漾拿纸巾擦嘴，莫名脑子里飘过小区门口遇到的白衣少年。

　　然后，低头看了看领口。

　　一粒铜钱大小的油渍落在她上衣领口的蝴蝶结，油腻腻的，隐隐飘来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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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林漾冲了凉出来，衣服刚洗好，拿出衣架撑开，林漾对功率一千瓦的智能洗衣机的工作并不十分满意，她找来肥皂、洗衣粉、各种她认为能去掉油污的化学制剂，搅拌在盆里的T恤上，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坨油渍是干净了，可蝴蝶结的颜色，亮粉脱落，鼻涕色诞生。

　　一通折腾，阳台晾好衣服回来，林漾的视线穿透玻璃推拉门，落在夜色里阳台横杆上吊着的刚脱干水后的衣服。

　　薄薄的一片白色，孤零零挂在夜里，林漾心间涌来异样的感觉，她朋友不多，同学深交的也少，以前有林姣陪伴，如今......

　　环顾空荡荡的房子，林漾哑然，唇角一缕苦涩袭来。

　　假如可以选择，她想回到十六岁的生日当天，闭紧嘴巴，吹完蜡烛默默回自己房间。

　　也许，那样做能改变点什么。

　　也或许，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漾脑子好乱，泪腺像被勾子猛地勾住再用力撕裂，黏湿的透明液体涌出眼眶，她用尽全力也没能让它吞回去。

　　偌大的房间，安静的房间，慢慢被细碎的抽泣填满。

　　林漾第一次释放她记事起十年以来的所有偷偷藏在心里的委屈。

　　直到有风灌进屋子，那件白T因风疯狂摇摆。
　　林漾站起来，握着湿漉漉饮料罐，仰头喝光剩下的液体。
　　沙发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屏幕被点亮，林漾瞥了眼，捞过来滑开。

　　是非洲大陆旅游正酣的林组峰打来的，林漾翻开通讯记录，有五六个他的来电没标红，便回拨过去。

　　电话那端似乎信号不好，滋滋滋的电流嘈杂切错。那边貌似换了讯息清楚的地方，林组峰的声音传过来，林漾握着手机，久违了这种疏离中带着点亲切的感觉。

　　她偶尔会有一点多愁善感，但大多数时候，是个冷静开朗的人，在大人面前，她会处理自己的情绪，尤其十六岁的生日过完，她学会了林姣教她的伎俩。

　　偶尔的示弱，扮乖，可以暂时安全。
　　因此，林漾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让电话那端的林组峰楞了几秒，接着，久违的父爱温情，流露于国际漫游流量包之间。

　　电话的目的无外乎两点，让她耐心等待新学校开学以及老实待在家里看门，林漾只管捏着手机对着听筒回答‘嗯、好’诸如此类简单的单音节词以表达对父亲恰到好处完美无缺憾安排的领受回应，至于林组峰如何描述初次见到神秘非洲种种离奇瑰丽的美景趣事，林漾的回馈，总是默默上翻的白眼仁。

　　电话那端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后，静了几秒，林漾只当林组峰口干舌燥意兴阑珊要挂电话，却听他说:“对了漾漾，我们下个礼拜回国，你温阿姨问你有没有想带的东西回去？”

　　“......”林漾沉默了一瞬，盯着窗户外被风掀起来的白色纱帘:“坦桑尼亚有一种乌木雕特别有名，我想要那个。”

　　林组峰哈哈笑:“那种黑檀木做的面具有什么好的，丑死了都。”

　　林漾却说:“坦桑石是可以出海洋之星，但那不是贵嘛，亲爱的爸爸，给我带个面具回来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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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皮卡车穿梭过两个街道，驶入窄巷，被两旁拥挤的门头夹着，艰难停在了幸福里弄最北面的一栋两层旧楼下面。
　　路灯隐约照见泛黄白瓷砖墙壁上面，那厚厚的爬山虎。

　　皮卡车灯闪了闪，锈迹斑斑的铁门从里面拉开，就听到小男孩笑闹的声音。

　　“哥哥呢？”森森探头探脑跑到一楼右角的厨房门口。
　　屋里砧板在动，杨凤梨在切黄瓜丝，见儿子回来了，剁了半截黄瓜递过去:“回来就找哥哥，去去去，叫你哥下楼吃饭。”
　　森森咬了口脆黄瓜，屁颠颠揣着兜里的东西往堂屋跑。

　　“哥哥--你在哪里呀？”小森森走到里屋门口，隔着竹帘往里瞧。
　　“别鬼鬼祟祟了，进来吧”房间里瘫在懒人沙发的人，手撑着脑瓜盯着电视屏幕说。

　　“哥哥，有好东西给你哦”森森坐下，眼睛眨了眨。
　　不等沈丘放反应，小屁孩掰过来他的胳膊，摊平手掌，放了粒黄橙橙的水果糖。
　　糖纸上满版橘子瓣，手感密度高，仿佛是咯牙齿的硬糖。

　　沈丘放脑仁疼，他最讨厌吃糖了。
　　“哥哥，漂亮姐姐给我的，可爱不？”森森剥了颗兜里的，嘎嘣咬在小嘴巴。
　　“你也吃嘛，我妈今晚又炖了一锅鸡汤，吃都吃腻了！”森森自说自话，使劲咂牙齿。

　　“是哦”沈丘放吸了口气，望着桌上的青花瓷空碗和小汤匙，剥了手里的糖纸，酸甜的橘子味到底能遮住姨妈日常炖的浓郁药膳鸡汤，偶尔吃一颗，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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