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无色的蝶

　　“你知道妖精死后去哪里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不走黄泉路，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而是去所谓的除邪泉里，身沉水底，除尽上一辈子的罪恶。水底温度的变化和食妖体的鱼，以及苏醒后的妖灵相互残杀。最后，除尽罪恶苏醒过来，且躲过各种危险的妖并没有几个。
　　重生的妖并没有几个，而重生的人却是千千万万。为此妖只能修炼自己，延长寿命，具备相当的能力躲过在世间的灾难。

　　“快走，听没听说，咱村里刚搬过来的那女人是妖精，能吃人的那种。”我刚走进村口就听见几个婆娘们叽叽咕咕的，“女妖精没一个好东西，勾引男人，祸害人。”
　　我一听，心里是个翻江倒海，把手里盛花蜜的碗向地上一摔，拽住前面女人的头发，“谁说妖精就一定吃人了！妖精也分好坏，凭什么你们见到一个妖精就这样说他。人间的女人不也会勾引男人吗，要我说你们也不一定就是所谓的好女人！”
　　那女人恨得咬咬牙，“你是谁啊？这么向着妖精说话，莫非你也是妖精？”
　　我心里一紧，手松开了。
　　啪。
　　当我下意识捂脸的时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左脸火辣辣的直疼。
　　“呸，婊子，还敢说我，瞧你是什么模样，活脱脱长了一个妖精脸，还好意思说我。”
　　“你，”我吓得说不出来话，但是手却先动了一步，猛着劲的往她脸上甩。
　　就在当我的手接近她的脸的时候，一只手擒住了我的手，我周围有着点点的凉意。
　　我转过头一看，是一个男人，身穿青色甲衣，面目冷然。
　　“原来凡人间的女人们都是这么打架的，真是俗得很。”他声音温润，但是语气冷淡。
　　我红了眼，抽出被握在他手里的手。
　　旁边的胖女人向角落推了推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抻了抻衣角，
　　“哎呦，这不是谭鸾神君吗，您……”
　　突然后面一个红发小伙挤了过来，带着乡下口音：“一边去，一边去，我大哥来这收妖呢，别碍着他事，说是有个蝶妖祸害村子，勾引男人是吧，哪儿呢？”
　　我突然意识到。
　　他们是天庭派下来的捉妖队，而那蝶妖就是我娘。

　　我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我恨不得快点长出那对翅膀，飞到我娘面前。
　　我脑海里无数次回忆起我阿爹临死时的面容，岷森林被毁了，被人和神毁的，阿爹现在还沉在除邪泉的水底。而我娘呢，我娘会怎么样呢。
　　我从没有这么恨过这世界。
　　这世间本该生而平等的，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不公平。
　　我们没有干过一件坏事，阿爹没有吃过人，没有偷过小孩，娘也没有和人间的男人在一起，她甚至都没有和人间的男人说过话，我也从不淘气，儿时从没有偷偷跑来过人间，我们都是善良的妖。

　　终于我看到了，我在人间的暂时居所。我大声地喊
　　“娘，快跑，娘……”
　　可是当我走近时才看到，捉妖队的人已经聚集到门口。
　　围满了身穿甲衣的人，刚才站在我身边的神君二人，现在早已到了我家门口。红发青年从屋子里把我娘推了出来，她跪在了地上。
　　我惊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透过人群，看见了我娘的脸，布满了女人的抓痕。
　　我不知所措，大口呼吸着。
　　腿剧烈的颤抖，我知道，我得跑，要不然我也得死掉。
　　手指在地上摁着，指节泛着白，我挣扎着，如同被火烤的蚂蚱。但这一切，这一切，就在他们一剑穿透了我娘的身体时，结束了。
　　我似蓄力腾空捕食的猎豹，狂奔了出去，重重的撞开人群，大声的喊，
　　“娘！”
　　我看见她渐渐无血色的脸庞，她轻轻地说了句，
　　“快走，别让他们发现你是妖精。”
　　瞬间我的眼泪涌了出来，砸在了地上，头发上插的铃铛叮叮当的直响，我听见了铃铛的声音，这证明了他们也听见了，他们发现了我……
　　我拿下铃铛发髻，伸手拽过来了一个站在他们旁边的女人，将铃铛发髻尖角的那头抵在这个瘦弱女子的喉咙上。
　　看着我娘身上的血窟窿，狠了狠心:“你们赶紧把我娘放了，要不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我把这个女人的喉咙勾出了一道血。

　　那时天真的我以为威胁到了他们，心中竟然愚蠢的以为我和我娘就要得救了，这是因为我，我保护了我娘。
　　但我却突然感觉到了那种清冷的空气，我更加握紧了手里的铃铛。
　　还是那个人，擒住了我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一剑穿心。
　　心脏好似爆裂了。
　　疼的我无法忍耐，胸口的血像决堤的洪水，跟孩子哭一样，哇哇的往外流。

　　红发男孩跑了过来抱住了那个被我伤害的瘦弱女子，“姐，姐，你没事吧……”
　　我翻过身子来，背着地，紧紧地把铃铛握在手里，望着他，却是惊讶。
　　那个男人，那个上神，长了和狼妖一样绿色的眼睛，细腻的面容，却与那狼妖的命运截然不同。他高高在上，而那狼妖却要苟且偷生。面容相同，但只因一人是神一人是妖。
　　我发了疯的挣扎起来，用尽了我全身了力气，用簪子插向那瘦弱女人的脖颈。
　　噗嗤。
　　那女人动脉喷射出来的血，溅了我一脸。
　　终于，我也不算晦了这妖无恶不作，无人不杀的名称。

　　红发少年惊讶的看着柔弱的少女，大喊了一声：“姐，姐！”
　　而这时，第二次，剑冲着我的心口，再次插入。
　　我知道，是那个男人。
　　那个天庭，
　　那个人间，
　　那个不公平的世界。
　　我还真得谢谢那个谭鸾神君，在我临死之前告诉了我，那个柔弱女人是他的亲妹妹，说我一定不会从除邪泉里重生，如若真巧重生，那也有遭不完的罪受。
　　我心里面偷偷乐了一下，我杀的还是个神君呢。

　　最后我感觉到冰凉的水覆盖住了我的身体，我好像从此沉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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