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

作者:微风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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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1 章


      关珩这晚又不在,曲姝陪宁秋砚去吃了晚餐。
      见他这几天都是心事重重,曲姝贴心地和他说话,扯开了话题。

      关珩和宁秋砚之间出了点小问题,大家都能看出来。
      连最近很少出现的李唐都发现了,自责不该对宁秋砚说太多,还说以为他们前几天已经和好,毕竟关珩有精心准备。

      “什么意思?”宁秋砚问。
      李唐却又神神秘秘地,不肯再说。

      直到这晚吃完饭,曲姝问:“喜欢这里的味道吗?”

      这是溯京一家很出名的高级餐厅,平时很难预约。
      宁秋砚偶尔看见网上有人提到它,刚才跟着曲姝进来十分意外。

      “喜欢,很好吃。”
      宁秋砚说,饶是心不在焉,也被这里的食物唤醒了味蕾。
      “姝姐,你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

      作为关珩身边唯二的人类,他们总是约在一起吃饭。

      “是先生订的。”曲姝说,“前几天本来订好了,但是你没有来,先生就叫人推迟了几天,结果今天德山他们又请先生过去议事,就让我来陪你了。”

      宁秋砚茫然。
      血族进食人类的食物,像嚼一张被飘过无数次的纸。
      平常他们没有类似的约会。
      关珩为什么突然要订餐厅?

      见他的表情,曲姝就笑了下,提示道:“就是你被瓦格纳·琼斯拐走的那天。”

      那一天吗?
      宁秋砚怔然,忽地明白了什么。

      “先生想更自然地出现在公共场合,还特地找了李唐的发型师。”曲姝说,“记得吗?那天先生是短发。”

      是短发,还穿了正装。
      宁秋砚的心剧烈跳动。
      这就是李唐说的精心准备吗,那他似乎错过了一场很重要的约会。

      曲姝安慰道:“不过错过了也没关系,先生说美食常有,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来。”

      结完账,两人走出餐厅。
      曲姝转回身,宁秋砚手里还替她拿着外套。比起雇主和助理,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像姐弟。
      曲姝把外套拿回来。

      “回去吧。”她说,“先生挑了好几家在探店名单上,都还等着你慢慢品尝呢。他不亏待下属,我也有机会能饱饱口福。”

      宁秋砚点点头。
      曲姝对他列举了其它几家餐厅的菜系与口味特色。

      宁秋砚知道关珩为什么这么做。
      继在高处体验坠落感后,关珩是想要让他品尝最美味的食物,让他切身体会拥有人类的味蕾有多珍贵。

      宁秋砚的摄影课作业上了学生优秀作品展示。
      是一张城市夜景。
      不过他觉得,这张照片还没有他随手拍下的溯京铁塔好看。同为溯京夜景,这张照片作为关珩的手机壁纸,无形中也添加上了神秘的高级滤镜。

      “你打算配什么声音?”关珩问。

      他们坐在客厅地板上。
      关珩在宁秋砚身后,松松地揽着宁秋砚。

      宁秋砚把摄影课作业打印成纸质照片,正往他新作的有声相册里面装。他最近没什么灵感,照片装了不少,但不是每一张都配了声音。

      “我还没想到。”他说。

      想了想,他转头问关珩:“您想听见什么声音?”

      有声相册都是做给关珩的。
      宁秋砚在存放声音的网站买了永久会员。

      关珩的长发垂下,发丝扫在宁秋砚颈侧:“世界的声音。”

      只要是这个世界的,是宁秋砚身边的,什么声音都可以。

      关珩问:“还不考虑拍你自己吗?”

      上次在影音室里,宁秋砚说希望关珩看见照片、听取声音时会想起他,关珩的要求是“下次拍你自己”。
      拍下自己的模样,录下自己的声音。
      让关珩可以看,可以听。

      虽然关珩还不知道会在溯京留多久,但迟早都会回渡岛。
      宁秋砚记得关珩的要求,可是一直没有去做。他害臊,不知道该在镜头里摆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
      不过还来得及,时间很多。

      宁秋砚希望永远都来得及。

      他转过头去吻关珩。
      关珩没有动,想看他是否和上次一样亲完就走。

      但是宁秋砚没有。
      柔软湿润的唇瓣贴着关珩,从下唇吮过,很仔细,两三遍之后才虔诚地往上移。他的吻技不错,试探的时候又带着青涩,舌头羞赧地舔关珩的唇缝。
      在关珩回应时,他干脆彻底转过身跪在关珩前方,捧住了关珩的脸。

      唇舌反客为主地入侵,有很淡的烟草味。

      关珩嗅得到,尝到的还是甘甜。

      他见过几次宁秋砚抽烟的样子,一般都在站在没人的地方,背部微微弯曲,纤长的手指夹着香烟,吸一口要停很久,才缓缓吐出烟雾。
      不讨厌。

      “我有事情要告诉您。”宁秋砚细密的亲吻中抽空说,“瓦格纳今天……”

      “等等再说。”关珩道,“现在不要提别人的名字。”

      关系的些许缓和,让两人都冷静了一些,能够像从前一样好好倾听对方的想法了。
      他们没有在客厅停留太久。
      关珩的前xi通常很温柔,但宁秋砚的撩拨只会让他变得粗暴。

      两人还没有碰到床垫,因为刚进卧室,宁秋砚就贴在那堵黑色背景墙前呜咽着哭了。

      关珩只来得及在最后一刻戴上止咬器。

      *

      瓦格纳·琼斯似乎对骚扰别人的血契伴侣很有兴趣。
      继宁秋砚拒接他的电话之后,他又发来短信,甚至派人溜进宁秋砚的课堂,坐在宁秋砚旁边,笑嘻嘻地递来纸条。
      纸条上写:[秦就要走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宁秋砚不想理会,拿了书本想往一旁的位置走。
      递纸条的男孩却摸出一张学生证,上面写得清楚,他竟然也是溯京音乐学院的学生。

      看来瓦格纳是要把骚扰进行到底了。

      再次打来电话时,德山和约书亚正在黑房子与关珩议事。

      这些天宁秋砚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所以,在瓦格纳的号码突然出现在手机上的那一刻,他差点从作业面前跳起来。

      关珩话说到一半,朝他的方向看过来,问:“怎么了?”

      “同学的电话。”宁秋砚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看着关珩,似在获取许可。

      关珩看他两秒,对他点了点头。

      宁秋砚:“那我出去接。”
      说完就拿着手机跑下楼了。

      约书亚看着他的背影发笑。

      关珩手指撑着太阳穴,抬起眼皮:“笑什么?”

      “我有时候觉得小宁很像一些小动物。”约书亚道,“比如刚才,他看起来就像一头受惊的小狗。”
      “是只,亲爱的,不是头。”德山纠正自己的血契伴侣,“头用来形容比较大型一点的动物。”
      约书亚懊恼道:“抱歉。”
      德山想了想,又说:“但也不一定,中文里头也用来形容很小的东西,比如一头蒜。”
      约书亚凌乱:“……”
      德山笑:“你真可爱。”

      即便已经相处了许多许多年,两人之间流淌着的仍是甜蜜如初的爱意。血契伴侣之间的羁绊日益深厚,是很多结契者理想中的状态。

      德山知道关珩与自己的血契伴侣有点小分歧,考虑到关珩的感受,转头对关珩道:“抱歉。”

      他们保持着道歉的习惯。
      无论是面对多亲近的人。

      关珩看上去不受影响,绅士地等着他们说完,做了个“算了”的手势。他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宁秋砚下楼,身影从花园中匆匆跑过。

      一直等到出了门,来到外面的小巷里,宁秋砚才按下了接听键。
      所幸瓦格纳没有挂断。

      “喂?”
      宁秋砚心跳如擂。

      瓦格纳在那头径自问:“敢走吗?我派了人来接你。”

      说完,竟就结束了通话。

      宁秋砚尚未反应过来,机车声由远及近,一辆摩托车从道路尽头驶来,漂亮的甩尾后停在宁秋砚面前。
      来者摘下头盔,露出年轻人类微笑的脸:“宁秋砚,上来。”

      是那个在课堂上给他递纸条的男孩。
      宁秋砚惊疑不定,望向黑房子二楼的小阳台,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看着自己的方向。他退了几步,不再犹豫,直接跨上了男孩的后座,对方递给他一个头盔。

      黑衣人来了。
      男孩朝黑衣人扔下一句:“带他兜兜风,一会儿就送他回来!”
      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摩托车飙了出去。

      宁秋砚惯性后仰,随后人就往前倒,下意识在男孩身上撑了一把,看见对方脖颈上新旧不一的咬痕。
      原来男孩也是一名血奴。
      是瓦格纳豢养的,活生生的人类。

      摩托车飙向一条又一条的小巷,专挑难以追踪的道路行驶。天黑着,他们从街道的霓虹与树枝交错的黑影穿过,像脱离现实主义的剪贴画。

      风很冷,宁秋砚被刮得透心凉,从摩托车上下来时差点站不稳。
      男孩冲他笑了下,扬了扬下巴:“进去吧。”

      宁秋砚顺着对方提示的方向看去,先看见一道很窄的台阶。
      台阶之上有一道黑色铁门,门头悬挂着忽明忽暗的招牌,已辨认不出是什么字。

      男孩将摩托车停在路边。
      两人一起走上台阶,推开门后,宁秋砚发现这里赫然又是一家俱乐部,与“迷失俱乐部”是差不多的类型。
      内里宽阔昏暗,烟雾缭绕,难以辨认哪些是人类,哪些是血族。
      但相较于前者,这里的环境要干净一点,不见“幻乐”的痕迹,宁秋砚知道经过关珩的处理,供应链一断,大部分与“幻乐”有关的俱乐部都已经被关闭了。

      溯京的血族比想象中要多很多,他们也需要聚集和社交。
      白日里,这些血族就像消失了一样,走在地面上的人类永远也想象不到,在地下世界里有多少见不得光的生物。

      身后的血奴男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宁秋砚无措地站了一会儿,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纵使他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

      戴着血契伴侣标识,宁秋砚没有特别害怕。
      他知道血契伴侣的保护法则,知道这里不会有人对他做什么。
      更不要提他的标识拥有者是关珩。

      俱乐部内部路线不明,宁秋砚摸索着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个房门打开的包间门口看见了秦惟之。

      这间房更暗,灯光布置得很有巧思,使得房间里笼罩着月色一般的冷银光影。
      在那道最亮的光下方,秦惟之正在吸血。

      血奴半倚在秦惟的肩膀上,背对着房门衣衫半褪。看得出咬得不深,较之单纯的进食,更显得暧昧。
      有时候血族吸血不只是因为饥饿。
      人类的自我摄入会导致血液产生变化,就像凌医生曾在宁秋砚献血前对他的血液做检查,得确保血液是纯粹的、无害的,因为吸血鬼虽无法直接被药物影响,却能品尝到血液中的后天成分。

      对关珩来说这是必须得避免的事,对某些血族来说却完全不同。
      他们乐意于品尝到那样的滋味,所以豢养各种类型的血奴。

      秦惟之发现宁秋砚来了,看了他一眼,有意让他等着似的,将血奴咬得更深。

      宁秋砚没有像上次那样脆弱,惊得往后退,满脸不忍。
      这次他只是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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