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女手记（平民女的发家致富恋爱史）

　　霜历18年3月30日

　　如果说这一天的所有期待都被实现，那应该是魏宇终于发来了消息。

　　“我很想你。”他说。

　　“嗯。”暖黄色的会话框衬在惨白的背景之上，她竭力让自己波澜不惊。

　　“我们和好吧？”

　　“那宋敏呢？”她不是要回头，只是忍不住要去试探——这些年来，他的心里到底为她留了几分位置。“如果和好，你还会和宋敏联系吗？”

　　日色慢，时间都给这一句话胶着，拖泥带水的陪她一起等待。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她等了五天，等来的却是截然不同地两个结果。“我不会放弃她。”

　　寒霜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的咬着唇，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手机里又传来滴滴的两声，“即使她会放弃我。”

　　迎着风，张嘴微笑，笑的舌头也发了凉，寒霜脸上的两条冷泪，也在慢慢地流下来。她觉得胸腔里弥漫开一阵揪心的痛，痛苦的全身都在发抖。她再也承受不了似的蹲身下去，蹲在路边，肩膀一抽一抽的哭了起来。她的身体裹在半旧的衣服里，更给人一种伶仃无告的感觉。

　　她突然明白，为何魏宇在同她恋爱之前那样百依百顺又细心体贴，而如今又为了另一个女人四处周全，其实对于魏宇来说，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才是最登对。

　　人世的许多道理还需要自己天灵盖里开窍，一瞬间如释重负，一转头心如刀绞。她不过十八岁，这样的情恸时分，寒霜也唯有把拳头握紧，牙齿咬碎，死忍，忍死，如此罢了。

　　手机叮铃铃作响，未知号码，她以为是魏宇打电话来纠缠。

　　“算了吧，你别再找我了，祝你们白头偕老，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一句一感叹，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憔悴。

　　对方是好一阵的沉默，许久之后，才传来一道低沉地男声——“我是闻家驷。”

　　“哦……”她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反应过来。

　　“你怎么样？”

　　她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使劲地咬了咬嘴唇道：“挺好的。”寒霜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得发尖。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好半晌，才缓缓地低声道：“傻气。多爱都不要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因为没有人会喜欢尘埃里的你。”

　　寒霜拿着手机缓缓起身，立在料峭的春风之中，嘴边扯出一个生硬地微笑来，微微颔首，“好。”

　　寒霜是不与人争的性格，所谓阴魂不散的前女友也好，女知己宋敏也好，和谁争她都不屑。她以为要是这感情争能争来，哪里还有那么许多断肠销魂。

　　如今，她的满腔热爱熄灭了，她也准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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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历18年4月1日

　　闻家驷加上了她的微信，同张时岩一般无二，每日总要发上几条消息来问候。

　　她与闻家驷是高中同桌，笑笑闹闹度过了三年。寒霜有幸考入了全市最好的其中一所高中，然而毕业时高考失利，只去了南方的一所大专。同窗三载的好友们不是去了名牌大学就是由家里人出钱送出国留学了，这是全市有名的一所“贵族”学校，百年的历史，似乎除了寒霜，其他人都是非富即贵。最差最差的，也都去读了一个本科。所以寒霜常说自己是母校的耻辱，也不是戏言，是最深的懊悔。

　　远在国外的闺蜜柳林闻知她分手的消息即打电话来质问，寒霜痛诉她的后悔，然而柳林却只是冷静地同她分析，“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你需要变好。”

　　柳林还说：“当爱情走到尽头，软弱者哭个不停，有效率的马上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而聪明的早就预备了下一个。”她是人们所谓毒鸡汤的彻底拥趸。

　　寒霜的母亲也终于知道了她已然分手的消息，作为她母亲男友的郑生打电话来宽慰这个“继女”，言语间满是长辈的关爱，劝她若是一个人承受不住，尽可以回家来住上几天。然而寒霜不耐烦，她是恨透了这个男人，在她的潜意识里，总以为是因为这个男人才导致了她父母的决裂。她不肯原谅，所以也甚少回家。

　　这一天晚上闻家驷忽然打电话来，聊到深处时问她是否愿意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好能忘了从前。寒霜冷笑——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想，或许闻家驷是看她此刻心情低落而预备趁虚而入，这是人之通病，既得利益在前，青年人血气旺盛，怎会不想入非非。

　　寒霜受过骗，为此遭了很多罪。原以为付出就有回报的，到头来不过是枉为他人做了嫁衣，所以从此哪怕对于感情举步维艰，也再不愿上男人的当。她失了不顾一切的勇气与孤胆，只好学着对于感情冷眼旁观。

　　我有一句话，想来是——不执怎破，历劫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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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历18年4月3日

　　谈恋爱的时候每天都忙着回消息、发消息，似乎是二十四小时捧着手机等对方的临幸，她不能不回复，否则魏宇总以为她对于感情不再上心。从前活的那样累，甚至是我也不忍目睹。

　　如今一下子清闲下来，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晚上不困，就一个人跑到了图书馆去看书。坐在敞开的窗户前，夹着些冷意的微湿春风徐徐吹来，慢慢地竟使她睡着了。寒霜醒来头痛，身上又冷，往窗外看去，云堆下露出一线月亮，宛如一只挤着笑地眼睛。

　　她想拿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有人发来了一条新短信。

　　“给我你的微信号码，有急事。”落款是荣佳。

　　她忙把号码发过去，不过一两分钟，这两人的对话便出现在了聊天界面里。

　　“你怎么把我给删了？”荣佳问。

　　“没有。好久之前的事了，他删的。”

　　看到消息的人亦心知肚明，荣佳很快又发来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两只交叠的手。“这女孩子的手不是你的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寒霜的一双手纤长而干净，叫人一眼就能分辨。大人们总说她生了一双天生弹钢琴的手，可她家里的日子一向过得省检，从没有机会去摸一把琴键。寒霜看到这一张图，怔了半晌，才道：“你从哪里看到的？”

　　“魏宇的空间。不过他发过又删了。”

　　要是说巧，就真的再没有这样巧的事。魏宇也正好发来短信，他这几日似乎又念起寒霜的好处，所以每日殷勤地来求她复合，寒霜只当没看见。这一次愈觉得可气，可恨男人这一类生物的两面三刀，忍不住把照片发过去质问。

　　“宋敏吧？她拉着你的手呢。”

　　“那是因为过马路。”魏宇很快回复。

　　“过马路又怎样？”

　　“她一直以来都不敢一个人过马路，所以总要我拉着她。”

　　“所以你拉着她的手还想来跟我和好？”她气的笑。

　　“都是女孩子，你怎么一点同理心都没有，万一过马路出了事，你负责？”

　　“你怎么不想想她是不是真的不会过马路？活了十八年了，她难不成离了你就没法走路？”

　　“你真是胡搅蛮缠。她家里人宠她，而且我了解她的为人，她和你不同，她是不会说谎的。”

　　“……”寒霜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心疼那几毛钱的短信费，只给对方回了六个点，以表明她此刻一空地心情。她像佛家说的，寂然圆满了。

　　或许一开始也曾激动愤怒，后来终归平静，对于那些不堪地往事，她只觉得是把一颗真心喂了狗，以为可以和平分手给彼此留一点余地的，魏宇又心软了想挽回，寒霜笑说她是蚊子血，宋敏是白月光，所以不谙世事地连过马路也要有人搀。

　　这个世道真叫人难堪——自己扛饮水桶的姑娘往往存在于被嘲笑和自嘲之中，而瓶盖都有男人帮着拧的女性却混得风生水起。

　　寒霜转过头把所有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向荣佳说明，又把她与魏宇的聊天截图发送过去，气得荣佳大骂白莲与绿茶。荣佳嚷着要去痛骂一顿魏宇，寒霜却念着他们几人多年的情谊——尽管他们分手，又把关系闹得这样僵，却不愿为此影响到其他人，再三劝阻，才终于平息了荣佳的一腔怒火。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寒霜也开始追索每一段感情的前因后果。恋爱时其实本没有什么舍生忘死的举动，后来竟然能为之如此悲痛欲绝。原来人们被感动，常常不是因为对方摆出多大的一个阵势，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而是突如其来却又恰如其分的一个眼神，一声问候，一次牵手。

　　情爱里的一叶障目，这就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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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历18年4月5日

　　闻家驷仍旧时不时地发来短讯或是电话，寒霜也依旧爱理不理。也许他也明了寒霜态度突然地冷淡，深知此时不应该多加打扰，所以往来的消息并不频繁，只是恰如其分地在某个深夜，或是某个早晨，问一声早午晚安。

　　有时候寒霜心烦，会明白的同他发上一句：“你不可能喜欢我的，我是长头发。”同窗三载，她深知他眼中理想女友的形象，他仿佛是恋短发成癖的。

　　“长头发我也喜欢，只要是你。”

　　寒霜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按灭了屏幕，不再回复了。她以为这样的话，都是男性为下半身驱使而不假思索地谎言，是口蜜腹剑。

　　也许是连日来的精神不济以及风吹雨淋，或许再加上饮食不调，铁打的身骨也要经受不住，寒霜终于在这天学校的集会中晕倒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片惊呼的嘈杂声里，她被同班的男生抱去了医务室，医生不在，只有一个小护士，猜说是低血糖。后来悠悠转醒，嘴里含着一块半化的巧克力在病床上躺了一整个钟头。集会结束，室友们拥进病房中来，接她回宿舍。

　　她父母接到班主任打来通知病情的电话，都纷纷致电问候。母亲要她回家调养几天，顺便陪她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她不肯，一是觉得死不了，二是不愿与郑生呆在同一屋檐下，她母亲没办法，在电话那头连连落泪，寒霜不知，一味地拗着性子叫人寒心。

　　父亲问她怎会病成这样，她在那种严重的语态里慌了神，连说抱歉——害得大家担心。父亲立马又严肃了几分，语重心长地同她讲：“你谁也不亏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不但没有往前走，还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她像是突然睡醒了，沉默着机械式的点头。

　　她父亲还说：“凡事要记住，没有办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是人生的常态。”

　　说与她听，她便真的听进了心里，狠狠地凿着心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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