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故事之燕郃

　　吃过早饭，山庄里来了几位客人，穆清非去与来人商谈去了，李逸也不和其他人玩闹，一个人乖乖地回房里休息了。
　　他不紧张是假，方才吃饭的时候差点被一口汤呛到，咳得好不容易散去红晕得脸又红起来，手忙脚乱地正要收拾着，穆清非坐他边上，伸手就帮他擦领口上的汤汁，还笑话他两句。惹得李逸脸红半天说不上话来。这个人，对他还是挺好得对么？在街上就帮他解围，尽管他经常闹他，在山庄里也爱和众人玩闹，但吵闹起来他也从不皱眉。即使每天故意去把他吵醒，还用沾了凉水的手摸他脖子，那人却握住放进怀里给他暖着，只担心他会感冒不让他碰冷水，没有对他生过气，没有同他吵闹过，除了老是惹得他尴尬脸红之外。当然，也除了初识那天的误会之外。
　　那人，方才还抱他。为什么突然就抱了呢？李逸想不明白，除了他爹和他娘之外，还没有人这么亲密触碰他，连他哥哥都不曾过。李逸自小得到众人宠爱，没有人不喜欢他，连下人们也同他要好极了。但没有一个人这样过，那究竟是什么呢？仅仅是因为对方无聊得很而自己刚好在同他做伴吗？少年心懵懂，只觉得自己欢喜得很，又有些苦恼，说不上的情绪和表达不出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
　　下次，要不要问他为何突然抱自己？李逸心里想。自己是喜欢方才被拥抱的感觉的，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记得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宽厚的胳膊，和在他耳边说话是呼出的气息。那对方也是吗？
　　李逸只这么想着，但自那天来了客之后，连着三四天，便再也没有见过穆清非。
　　第一天清晨去他房里，不在。
　　第二天清晨去他房里，门口的阿财说一夜没回来。
　　第三天从夜间就开始蹲在穆清非房顶等。李逸想着，那人估计是半夜才会回来，一大清早就又出门了吧，等一宿总不会错过吧？
　　秋天的夜晚总是要比白日凉很多，山上就更别说了。李逸只觉得自己打了几个冷喷嚏，听着树上不知道什么虫子还是鸟儿的叫声，秋风硕硕吹过耳边的声音。听着听着，那些声音便渐渐变小了。待李逸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是第二天上午了。
　　李逸掀开被子就要往跑去，被门口进来的阿贵拦住了。
　　“少爷说了，小少爷你这两日不许出门了。”
　　“那他人呢？”李逸垫着脚尖，企图越过面前比他高的阿贵，可门前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
　　“少爷近期比较忙，这两天可能都不在山庄里，他叮嘱了这两日不让你出门，你昨日夜间着凉了，先喝了药汤吧。”
　　“哦。”李逸失望地往回走，又转过来问：“那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了？”
　　阿贵挑挑眉，没说话便出去了。
　　是他吗？
　　他昨夜是回来了吗？
　　李逸正想着，就看到阿财悄悄地在门口唤他：“小少爷，小少爷。”
　　“怎么了？”
　　“你过来。”阿财左看右看，瞧见没人才在李逸耳边说：“少爷昨晚只回来一会儿就走了，他直接来你房里的，看到你人不在就去房顶把你带回来了。”
　　“他……昨晚带我回来的？他来我房里找我的吗？”方才还有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了，李逸眼里亮晶晶地盯着阿财，还想听他多说些什么。阿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飘过来了，一手拎起阿财的衣领子，直接给人拎出去。
　　“放手放手！你干嘛呢？干嘛不让我说完呢？”阿财抱怨道。
　　“你说得太多了，水到渠成便好，该明白的自会明白的，你管那么多做甚。”
　　“我不说，小少爷怎么会知道呢，等等你刚刚拉我干嘛，我还没跟他说这几日少爷每晚都……呜呜呜”
　　阿贵捂住阿财的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拖着人往外面走远了。

　　李逸这几日只好待在房里养病，每日无聊得很。偶尔看阿贵给他带的书，偶尔喂几只八哥玩，偶尔阿财会过来同他玩耍。日子过了三天，李逸在房里呆了三天，终于等到阿贵松口说可以出门时，衣服都没来得及添李逸已经冲到外面去了。
　　闷了好几天，玩心重的小少年早就看什么什么新鲜了。在山庄里同下人们玩乐到累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
　　穆清非也终于回来了。
　　李逸转过身去，只看到面前那人一身熟悉的绛紫色，和熟悉的声音。
　　穆清非正和人说着话，片刻之后将人送走。转身又折回来李逸站着一动不动的地方。
　　“怎么不多穿些衣服就跑出来？刚刚才病好又想要在房里多待几天吗？”穆清非伸手替他拉紧衣领。
　　“不是。”李逸睁大眼珠子盯着他，好像见到的不是个人一样。
　　“怎么。”穆清非笑了一声“才几天不见就不认得我一般，别忘了你还吃我的喝我的呢。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啊。”
　　小孩怔了一下，咧开嘴角，冲他笑的眼睛都弯了“你回来了呀。不忙了吗？马上就又要走了吗？”问完之后又觉得后悔地想咬舌头。
　　穆清非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心里淌过，他微微弯下腰，替小孩理了理被风吹散乱的几缕发丝，声音有些沙哑：“忙完了，回来了就不走了。”
　　靠近了的身体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黑夜重得很，穆清非看着小孩的脸，明亮的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嘴巴紧紧闭着，衣服上沾着些入秋的寒气，鼻间呼出的气息却又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穆清非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有想我了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穆清非都觉得自己太过着急了，忍不住笑了一声正想转开话题。就听见小孩小声地回答：
　　“想的。”
　　穆清非看着他的眼睛，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很认真地在回答。这回眼神也不闪躲了，双手倒有些不知所措地放到身后交叉握着，整张脸扬起来看着他，故作平静得很，但有些急促的呼吸暴露了自己隐藏的紧张。
　　穆清非到底有多欢喜呢，他只是觉得自己本能地反应想去去触碰前面这个有些僵硬地身体，拥抱他，双手用力地似乎要把人融进自己身子里。
　　他也不是十几岁的懵懂少年了，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么多年对情爱毫无动容，连穆父穆母都觉得他是要孤独一生的。今天或许找到原因了，是该他喜欢的那个人还没出现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从第一个夜晚在房里看到那张睡着的安静的小脸就开始吗？还是从那个在人群中也总是笑得最显眼的时候开始的？穆清非在街上看到他时，只觉得一个人生活无聊得很，找个有趣的玩伴该会好一些吧。他那时没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仅以为是活泼爱闹的少年是他生活里的调味剂而已。后来渐渐就习惯他在身边，他看着他和下人们闹，玩耍，只觉得满满欢喜，目光越来越离不开那个小孩。又看他同其他人练武时，自己不想让别人离他近的时候。他总是逗他，笑话他，惹得他又尴尬又脸红手足无措的样子，总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可对方是怎么样呢？被他调戏，甚至被他抱住的时候总是不知所措地全身紧绷着，脸红得一片。还偷偷跑到房顶去等他回来，穆清非太喜欢他这个反应了，只觉得他可爱得很。天下女子、男子都不曾有人能这样得他心意。
　　可少年心懵懂无知，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明白，也不知道能不能明白别人对他的感情呢。
　　少年或许不懂，但本能随着心意作出的反应总是最诚实的回答。
　　李逸迟疑了几秒，慢慢伸出手，也轻轻地抱住穆清非。
　　穆清非只觉得脑袋要炸掉了，感受到对方作出的反应，忍不住笑眯了眼，双手不禁又用力握住那人的身体，回应他的，是也更用力，更贴近的小手。彼此间的身体拼命吸允着对方的体温。
　　李逸将一张脸埋在穆清非怀里，贴着他胸膛，头也不肯抬起来。穆清非觉得心里暖暖的，将脸凑近了那人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也好想你。”

　　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李逸不知道穆清非怎么样，他只知道自己，躺在床上直到半夜，心情都没能平静下来。
　　他又抱他了！
　　他还说想他了！
　　所以上一次拥抱也并非只是顺手而已，起码他，并不讨厌同自己亲近不是吗？只几日不见，他知道自己格外想穆清非。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对方，同对方说话，想要他像那天一样再……抱抱他。而对方今天什么也没有解释，只给他一个最温暖的怀抱，他便知道他并非有意不来找自己，他也是欢喜与自己相处的吧。
　　少年不会说慌，什么心事都写在亮晶晶的眼睛里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想了一夜，天刚破晓，李逸更睡不着了。起来穿戴完毕，就轻车熟路地穿过小花园，蹑手蹑脚溜进穆清非的房里。
　　穆清非正睡得安稳，就感受到从脖子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凉意。昨夜他也失眠了，自从他确定自己想要得到什么之后，他就明白未来这个担子他要挑好，不管是面对什么，他都要做好一切准备，只想让那人毫无压力地在他身边。一半是喜悦和激动，一半是深。就这么想着，直到夜深，穆清非偷偷从小孩门外回来时，才觉到困意，一沾枕头，带着浓浓的喜悦睡到天凉。
　　“我是不是说过不让你碰冷水”。穆清非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小孩。眼里还有些还没睡醒的深情。
　　“我…… ”李逸撞上他的眼神，有些慌张地想把手抽回来。他刚刚已经偷偷盯着穆清非看了好久了，这人就连睡着的眉眼口鼻都让他心砰砰跳动不已。忍不住想要吓唬他，像之前那样。可他，不喜欢这样了是吗？他这几天都没见到他几面。他果真是，开始觉得他烦了是吗？小孩亮晶晶的眼睛慢慢暗淡下来，觉得有些难过有些委屈，鼻子酸酸地，却坚持得不让眼泪掉下来，他害怕那人会鄙视他，鄙视他这样没有大男子汉气概。
　　手没能抽回来，穆清非双手握着，放在嘴边呼了几口热气，接着放进怀里紧紧握着，才接着开口说话：“天气那么冷，要是冻出病来，你可让我怎么办？”
　　双手就这么被拉着，李逸轻微俯下身子的姿势正好对上穆清非得目光，那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黑眸明亮，目光温柔真挚，李逸便不敢看他，眼神闪躲过另一边，没说话，鼻子轻轻抽了一声。
　　“嗯？”穆清非察觉出小孩得不对劲，连忙支起身子。
　　李逸固执地咬着唇，却因他的声音温柔得很，忍不住觉得自己更难过了。想逞强着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哭哭啼啼得样子，眼泪却不受控制得，吧嗒吧嗒掉得更厉害了。
　　穆清非坐直身子，把小孩拉得靠近自己，生怕自己说话重了似得一边替他擦点眼泪，一边轻轻问：“别哭了别哭了，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李逸抖得更厉害了，他想说没有哪里不舒服，可话一到喉咙上就被哽咽声压得发不出来。他不停地呼气吸气，看起来像哭得更厉害了。穆清非也不逼问他，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打他背部。“好了，再哭又要眼睛肿了，待会又要被阿财笑话了。”
　　李逸头趴在他怀里，半响才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那样了。”
　　“嗯？哪样”穆清非没从他的思维上跟过来。
　　“我，我以为你生气我摸你脖子的事。”李逸终于抬起头，手抓住穆清非的衣服，扬起脸小声地说。
　　穆清非低下头，正好对方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刚刚哭过的缘故，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随着仰头的动作，一颗眼泪划过眼角，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只泪眼汪汪又媚又无辜的小狐狸。穆清非只觉得呼吸加重，想都没想，托住对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
　　这个吻缠绵又漫长，小孩一开始还紧张地紧闭着嘴，最后在穆清非耐心的不停亲吻下，慢慢放松下来。趁着小孩微微张开小嘴的期间，舌头毫不客气地卷进去，动作虽大却温柔的很，李逸“唔”的一声，双手把穆清非的衣服揪得很近了。齿间到口腔里每个角落，穆清非把人彻彻底底地亲了一遍，末了大力吸允好几次小孩的舌头，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人。小孩紧紧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着，嘴角还挂着一丝暧昧的银丝线。穆清非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才满意地开口：“傻瓜，你要呼吸啊。”
　　李逸才恍然睁开眼，急忙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双手垂下揪在一起，低着头不敢看穆清非，一边看被子一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好了，告诉我你还在闹什么别扭了？”穆清非双手托起他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是因为我前阵子忙以为我不想理你了是吗？”
　　李逸轻轻地点了点头。
　　“因为觉得我不想理你就难过是吗？为什么呢”穆清非继续问。
　　李逸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穆清凑得更近地看对方的眼睛。李逸在他目光的追问下，艰难地开口：“我……我……我以为你不再想同我讲话了，不愿意让我用手吓你脖子了，那……那天你又为什么抱着我，你也没说……”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了下去。李逸本能地又想低头藏起来，他竟然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他觉得自己紧张又羞得不行。
　　想低头藏起来的小孩还是被揪了出来，穆清非靠得离他更近了，几乎是嘴巴贴着嘴巴，一说起话来，嘴唇就轻轻刮过他，好像要把他整个唇含住一样。
　　“我没有不愿意，所有都没有。那……你现在知道，那日为什么想抱住你了吗？”
　　李逸哪里听得到他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睁大了眼睛，那人一合一闭的嘴唇有意无意地蹭着自己，好像刚刚还问了他什么问题，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便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什么？李逸还没开口问，话语就被吞进彼此严合的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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