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特种兵:似鳥

作者:似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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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没事吧? 』

      待菜鸟离开视线,脚步声远去,
      我拉开遮蔽物,顾不得是否会造成二次伤害,
      连忙摸出预藏的瑞士刀撬开老炮身上的手铐脚镣,
      因为要是再不让他稍微活动恢复思绪,
      短期连续注射自白剂造成的血压下降及吸呼困难会更严重,
      何况SP不但无法控制麻醉深度,也无法降低痛觉讯号,
      对有一定程度抗药性的老炮而言,痛苦程度反而会加剧,
      或是陷入他刚刚刻意诱导的不利情境无法自拔,
      我可不想再跟卧底状态的老炮搞一次谍对谍攻防…

      正想接着检视瞳孔收缩反应及确认脉搏时,
      老炮却轻轻摇头,扬手示意拒绝;
      从折叠椅上缓缓站起,依标准程序调整呼吸并活动四肢关节,
      露出「你未免反应过度」的困惑神情。

      「庄,我又不是头一回打6ml,别穷紧张,
      就是上了年纪,调整呼吸比以前费时,没什么。 」

      确认神经讯号、呼吸均无异常后,
      老炮目光反而飘向远方,脸上藏不住担忧:

      「强子那儿我还是放心不下,
      二十五号这兔崽子比预期的还会闹事。 」

      (…就不能多关心一下自己吗?)

      这念头仅一瞬间浮上脑海后就立刻消失,
      毕竟老炮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考虑,
      提了也是被他当成耳边风,
      何况说到自我管理的严谨程度,他和老耿可说不相伯仲。

      我顺着老炮目光看向远方,一片静寂,
      耳边也没新的讯息传过来,对他的感想只能苦笑。

      『嘿…这都像谁去了?
      再说,营帐那头还有「阵亡」的组员待命,
      真敢让菜鸟闹出事就不配当狼牙,
      咱俩要是继续在那待着不管事,
      他们反而会认为带队主官默认菜鸟乱来,
      我猜这时大概准备控制现场了。 』

      老炮点头,认同我的推论,接着感叹:

      「乱来的部分跟咱们以前一个样,
      至于其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之,祝贺他们,合格了。 」

      我看着老炮松懈的平淡神情,
      知道他总算把心头那块名为「责任」大石放下,此刻心情大好,
      却不想坦率答腔,反而借此消遣他的肺腑之言:

      『这话等见到那些菜鸟再说呗~
      咱俩带队主官现在被晾在这,对着空气祝贺像话吗?
      你还记不记得狗头老高当年宣布训练结束那嚣张德行?
      我觉得我现在一点也不威风~』

      耍性子般的小小不悦没什么情绪起伏,
      老炮听在耳里也只是皱了下眉头,
      似乎不明白哪一环节能引起我不满,
      但还是耐着性子出言安抚:

      「庄,前五组整治得那么惨,你还不尽兴?」

      偏偏老炮这句劝慰对我来说反而是火上加油…

      『那不都是预演兼热身运动吗?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你真心想整治的菜鸟,
      结果呢?正式来的时候你跟强子捉对厮杀也就罢了,
      我在旁边忍着不出头,从头到尾都没表现,
      想说宣布训练结束威风一下也成,结果被强制撤离现场;
      班长,你评评理…
      好好的场子就这么给砸了,我这编导面子该往那边放? 』

      如果只为满足台面上的参与感,我压根没理由发火,
      可老炮对事只要牵扯到任务、训练,
      他的直线式思维就绝不会牵扯到个人情感上;
      要我老实承认此刻心头不舒坦,
      是因为整起训练从预演到正式开始,
      一切布局都是为了完成他对黑狼的期盼,
      最后却搞得不可收拾又尽显狼狈让人恼火,
      相对难度实在太高,只好稍微包装一下…

      偏偏老炮理解不了这番话中有话,
      他听着我高谈阔论、语气不善,
      愣了一下,脸上的困惑更深了。

      「你这是…向我抱怨?」

      『不是抱怨还会是什么? 』

      要误解就干脆误解到底吧,我也是豁出去了,
      老炮顿时哑然,目光再次飘向远方,摇头苦笑,
      一副我好像还没长大似的无奈态度…

      怪了?他不在乎是他的问题,我就不能抱怨?

      『怎突然不说话?
      咱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 』

      老炮没回头,自顾自地笑了好一阵子,
      直到右眼的伤口疼得有些难受才消停:

      「…我只是想不明白,
      你这兔崽子也老大不小了,
      怎么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犯倔?
      那只菜鸟真要进了特别突击队,
      日后你想整治机会还嫌少? 」

      我开始怀疑老炮是故意找碴了,态度变得更带刺:

      『那是大队常规训练,不一样! 』

      「现在也是训练,哪儿不一样?」

      老炮回头,脸上仍挂着笑,
      没受伤的左眼眯成一道圆弧,
      完全不将我的无理取闹(表面上)当一回事。

      『…』

      有时真拿老炮这直来直往的思维没辄,
      一股气刚冲到喉头就这么被他堵得死死的,
      我连举例否决都嫌懒了,选择沉默以对,
      将目标转移到检查他脸上的伤口。

      老炮刚想抬手阻拦,就被我按住肩膀坐回折叠椅上,
      药效尚未消退且累积大量疲劳损伤下,
      纵使他再逞强,也只能别过头去,做些口头程度的抵抗。

      「哎哎…你别──」

      『班长,手脚那几道口子和瘀青就算了,
      待会儿向医疗组拿外用消炎药抹抹就没事;
      咱们战地急救可都是史大凡教的,
      你右眼肿成这副德行还不让我看看? 』

      察觉我是真要动怒而非方才那样无理取闹,
      老炮叹口气,放松肩膀,让我检查伤口,
      没受伤的左眼似乎有一瞬间透露出不安,
      可他随即紧闭双眼,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我去…强子那记左上段旋踢也太狠了吧?
      要不是你眼角外伤让瘀血流出来一些,
      这程度怕是会压迫眼球影响视力…』

      由于伤势比预期得还严重许多,
      未消毒状态下,我不敢掀动老炮眼皮确认情况,
      只能依检伤步骤进行分析,
      这时手边没能降温冰敷的物件,
      正寻思是否先带老炮到训练设定的避难点做些应急措施,
      他反倒先替不在场的强子缓颊:

      「庄…这事儿怎么能怪罪到强子头上?
      是我要你们在训练动真格的,
      待会儿见到强子可别提这事让他多想,
      他伤势说不定比我还重…」

      『班长,你真当我睁眼瞎子?
      先打6ml自白剂再跟强子硬碰硬能占什么便宜?
      他最多就是左脚踝被你搞到骨折,
      说不定连钢钉都不用上,打石膏养个把月就没事,
      你右眼可是差点被他废了,
      好…就算我不提,强子跟你过招难道他会不明白? 』

      听着我忿忿不平的数落,老炮眉头一紧,
      但这举动似乎牵动伤处,疼得脸色发白,倒抽了口凉气,
      看来他是没法随便睁眼了,缓了几秒后,长叹…

      「你怎么到这关头才犯糊涂?
      先不提剧组那儿多少人等着你照料养家活口,
      强子都要升副局长了,也晓得训练有影响升迁的风险,
      可为了部队,你俩还不都把这些顾虑抛在后头?
      既然这样,我废了也是自找的,不是谁的错。 」

      『那你要真废了,离开部队要上哪去?
      指望那点退伍费能安家吗…? 』

      这番顾虑,老炮不知是不领情还是压根没放心上,
      他仍闭着眼,嘴角挂着笑,
      摸索着,拍拍我臂膀,态度一派轻松:

      「大不了…班长再去工地扛木头,过日子没问题。」

      我说老炮真不是存心想找架吵?
      不…一旦说出口他就百分百当真,不是说笑。
      就是完全没恶意才会让人听着不悦。

      『你别提什么工地扛木头的,想到这事我就恼火!
      当初要不是为了那见鬼的卧底任务,
      你堂堂一级军士长犯得着跟马云飞在毒窟里头称兄道弟厮混?
      还干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险些没命回来,
      我还被大伙儿和着蒙在鼓里,差点不认你这兄弟…』

      大概是认为训练曾提到马云飞,而让我有这般负面联想吧?
      卧底这事老炮一直觉得问心有愧,
      因此没翻脸强硬反驳,叹口气,耐着性子安抚:

      「兔崽子,班长这不是好端端的?
      日子过了就好了.没事…」

      『那你别再提什么鬼工地…
      真废了,大伙儿也不会放你一个在外头落魄,
      别忘了还有苗连呢,他都多大岁数了,
      难道要他人前夸奖你尽忠职守,人后替你下半辈子操心?
      什么时候你才肯多关照自己一点? 』

      不安与猜疑随着焦躁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却让老炮彻底摸不着头绪。

      「你、你都牵扯到哪儿去了?
      不都还没确认伤势,
      怎么讲得好像我要因伤退伍了? 」

      我内心狠狠白了老炮一眼,低声自语:

      『就你身上那堆旧伤,
      再像今天这么蛮干我看还不如办退伍…』

      「你说什么?」

      长年与爆破、火/药为伍积累下的职业伤害,
      让老炮已听不太清一定音量以下的言语,没能明白箇中涵义;
      我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连作个表情都显得吃力,
      知道药效消退后的短暂恢复期已过,
      损伤及疲劳正无情追讨先前预支的体力,
      只能暂且放下内心纠结,
      低身,拉过老炮臂膀搭在肩上,手撑着他站起来:

      『…我说再不把你送给医疗组处置,
      让这伤势拖下去真得办退伍了,
      别松手啊,我扶你走回去。 』

      如果说老炮痛恨什么,大概就是拖累战友吧?
      嘿~他谁?郑三炮,孤狼B组的老大哥、老山狼,
      实战就罢了,没人敢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为达目的互助理所当然,何况军队没有个人英雄主义;
      可在有既定剧本又能掌控安全底线的新人考核发生这事…?
      换成别人,老炮不会多想,二话不说一肩扛起,哪会说个不字,
      但立场互换,要他松口承认要人帮忙可就难了。

      果不其然,才刚直起身子,都还没开始走呢,
      老炮就直摇头,企图挣开我臂膀,一脸老大不愿,
      意思是他能自己走回扎营处找医疗组报到。

      我无视这些,也不肯松手,径自撑着他往山下走,
      老炮使不了什么劲,只能被动前进,
      他勉强睁开左眼,看着远方几处曲折陡坡,面无表情。

      肩头的臂膀死沉,还搭着老炮上半身的重量,
      即使视线没相交,郁闷、冰冷又强烈的不悦感仍清楚传了过来,
      典型炮膛哑火性格,让人有扛罗丹的沉思者石像不定还比较轻松的错觉。

      看他这么不配合,我脾气也上来了…

      『班长,别磨蹭了,
      咱们兄弟之间你救我、我救你,早算不清谁欠谁比较多,
      面子算什么?今天谁没出丑?哪有你变残废严重?
      再不配合,我就赏你一发过肩摔,扛在背上跑回去。 』

      整个狼牙,估计只有老B组敢这么对老炮抬杠,
      他没回应什么,却开始配合我前进的步伐。

      走着,才惊觉老炮真的老了,
      寸头下短短的发根黑白各半,鱼尾纹也深,
      平常那股刚强坚毅的军人气势消散后,
      看起来就只是个过度磨损自己生命的普通人…

      我摇头苦笑,发觉有这忧愁想法的自己也是老了,
      步行不到五分钟,就遇上前来接应的战友,
      但不是E队菜鸟折返,而是高原狼与沙漠狼,
      他俩各背负折叠担架和急救医疗箱,
      装束没换,只擦掉脸上的迷彩油,依旧浑身脏污,
      一看到我和老炮立刻飞奔上前,笑颜逐开。

      『怎么就你们两个?其他组员呢? 』

      高原狼帮忙搀扶老炮坐下,
      让沙漠狼为他右眼进行清洗以及降温消毒,
      对着我们疑惑的视线直摇头:

      「甭提啦~
      大伙儿都被医疗组拉去处理伤患,现场忙得不可开交,
      要不是有山狼这个重伤员,我们也没法抽身过来;
      那只菜鸟闹得可真够呛,
      他不但把贩毒组搞得半数双眼灼伤后送,
      恶狼脖子还被划了条老大的口子──」

      听到强子伤及要害,老炮与我脸色大变,
      没等高原狼叨念完,他就被我一把扯住衣领抬起身来,
      半蹲姿硬生生变双脚悬空,我怒视他,厉声追问:

      『我兄弟他怎么了?啊?快说! 』

      高原狼吓傻了,又被我勒得呼吸困难,
      双眼发直,满脸通红,嘴巴开开合合却连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搭档沙漠狼则是一脸「你犯蠢啊?」的无言表情,
      但随即低下头,继续帮老炮的伤口消毒,完全不想插手。

      老炮一旁瞧得清楚,眉头一皱,
      忍着疼痛拉扯我裤管替高原狼解围:

      「西伯利亚狼,冷静点,
      瞧你把高原狼吓着…
      要是恶狼真有生命危险,
      他哪敢在我们面嘻皮笑脸的? 』

      高原狼听了立刻死命点头,仍不敢回话,
      想当年他是我一路虐进突击小组的,没少被折腾过,
      见我发怒简直像耗子遇上猫,魂都快飞了,
      别说回嘴,连还手都不敢。

      我表情依然肃杀,老炮那些话却听得明白,
      想想也有道理,有状况不可能没听到通讯组回报,
      这才放松高原狼领口,他如获大赦,趴在地上连连喘气:

      「妈啊…要不是我肺活量好,刚刚真的会被勒死。」

      我横了他一眼,
      沙漠狼则狠狠拍了他一下后脑:

      「藏蛮子少作死,抬担架,快!」

      「卫生员你居然公报私仇!」

      高原狼正要起身理论,
      回头就看到沙漠狼拿担架准备往他脸上砸,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积了满腹委屈也只能硬生生缩回去。

      老炮看着直摇头苦笑,这点调剂让他心情转好,
      我则是一人各赏一发脑壳重击,怒斥:

      『还玩?山狼伤势要有什么万一,
      我保证会让你们玩战地救护玩到吐!
      快将伤员抬回营帐交给医疗组处理伤口,
      准备后送军区总院,路上再听你们报告后续。 』

      这对活宝疼得蹲地抱头呻/吟,
      先是面面相觑,再瞄到我的杀人视线,
      连忙应了声「是!」,展开担架让老炮躺好,
      马不停蹄地往营帐前进。

      『…我这些年都教出什么兵了? 』

      那是我当下毫无掩饰的真心话。

      -----

      『班長,沒事吧?』

      待菜鳥離開視線,腳步聲遠去,
      我拉開遮蔽物,顧不得是否會造成二次傷害,
      連忙摸出預藏的瑞士刀撬開老炮身上的手銬腳鐐,
      因為要是再不讓他稍微活動恢復思緒,
      短期連續注射自白劑造成的血壓下降及吸呼困難會更嚴重,
      何況SP不但無法控制麻醉深度,也無法降低痛覺訊號,
      對有一定程度抗藥性的老炮而言,痛苦程度反而會加劇,
      或是陷入他剛剛刻意誘導的不利情境無法自拔,
      我可不想再跟臥底狀態的老炮搞一次諜對諜攻防…

      正想接著檢視瞳孔收縮反應及確認脈搏時,
      老炮卻輕輕搖頭,揚手示意拒絕;
      從摺疊椅上緩緩站起,依標準程序調整呼吸並活動四肢關節,
      露出「你未免反應過度」的困惑神情。

      「庄,我又不是頭一回打6ml,別窮緊張,
      就是上了年紀,調整呼吸比以前費時,沒什麼。」

      確認神經訊號、呼吸均無異常後,
      老炮目光反而飄向遠方,臉上藏不住擔憂:

      「強子那兒我還是放心不下,
      二十五號這兔崽子比預期的還會鬧事。」

      (…就不能多關心一下自己嗎?)

      這念頭僅一瞬間浮上腦海後就立刻消失,
      畢竟老炮永遠把自己放在最後考慮,
      提了也是被他當成耳邊風,
      何況說到自我管理的嚴謹程度,他和老耿可說不相伯仲。

      我順著老炮目光看向遠方,一片靜寂,
      耳邊也沒新的訊息傳過來,對他的感想只能苦笑。

      『嘿…這都像誰去了?
      再說,營帳那頭還有「陣亡」的組員待命,
      真敢讓菜鳥鬧出事就不配當狼牙,
      咱倆要是繼續在那待著不管事,
      他們反而會認為帶隊主官默認菜鳥亂來,
      我猜這時大概準備控制現場了。』

      老炮點頭,認同我的推論,接著感嘆:

      「亂來的部分跟咱們以前一個樣,
      至於其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總之,祝賀他們,合格了。」

      我看著老炮鬆懈的平淡神情,
      知道他總算把心頭那塊名為「責任」大石放下,此刻心情大好,
      卻不想坦率答腔,反而藉此消遣他的肺腑之言:

      『這話等見到那些菜鳥再說唄~
      咱倆帶隊主官現在被晾在這,對著空氣祝賀像話嗎?
      你還記不記得狗頭老高當年宣布訓練結束那囂張德行?
      我覺得我現在一點也不威風~』

      耍性子般的小小不悅沒什麼情緒起伏,
      老炮聽在耳裡也只是皺了下眉頭,
      似乎不明白哪一環節能引起我不滿,
      但還是耐著性子出言安撫:

      「庄,前五組整治得那麼慘,你還不盡興?」

      偏偏老炮這句勸慰對我來說反而是火上加油…

      『那不都是預演兼熱身運動嗎?
      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遇上一個你真心想整治的菜鳥,
      結果呢?正式來的時候你跟強子捉對廝殺也就罷了,
      我在旁邊忍著不出頭,從頭到尾都沒表現,
      想說宣布訓練結束威風一下也成,結果被強制撤離現場;
      班長,你評評理…
      好好的場子就這麼給砸了,我這編導面子該往那邊放?』

      如果只為滿足檯面上的參與感,我壓根沒理由發火,
      可老炮對事只要牽扯到任務、訓練,
      他的直線式思維就絕不會牽扯到個人情感上;
      要我老實承認此刻心頭不舒坦,
      是因為整起訓練從預演到正式開始,
      一切布局都是為了完成他對黑狼的期盼,
      最後卻搞得不可收拾又盡顯狼狽讓人惱火,
      相對難度實在太高,只好稍微包裝一下…

      偏偏老炮理解不了這番話中有話,
      他聽著我高談闊論、語氣不善,
      愣了一下,臉上的困惑更深了。

      「你這是…向我抱怨?」

      『不是抱怨還會是什麼?』

      要誤解就乾脆誤解到底吧,我也是豁出去了,
      老炮頓時啞然,目光再次飄向遠方,搖頭苦笑,
      一副我好像還沒長大似的無奈態度…

      怪了?他不在乎是他的問題,我就不能抱怨?

      『怎突然不說話?
      咱們是兄弟,有什麼話不能說?』

      老炮沒回頭,自顧自地笑了好一陣子,
      直到右眼的傷口疼得有些難受才消停:

      「…我只是想不明白,
      你這兔崽子也老大不小了,
      怎麼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愛犯倔?
      那隻菜鳥真要進了特別突擊隊,
      日後你想整治機會還嫌少?」

      我開始懷疑老炮是故意找碴了,態度變得更帶刺:

      『那是大隊常規訓練,不一樣!』

      「現在也是訓練,哪兒不一樣?」

      老炮回頭,臉上仍掛著笑,
      沒受傷的左眼瞇成一道圓弧,
      完全不將我的無理取鬧(表面上)當一回事。

      『…』

      有時真拿老炮這直來直往的思維沒輒,
      一股氣剛沖到喉頭就這麼被他堵得死死的,
      我連舉例否決都嫌懶了,選擇沉默以對,
      將目標轉移到檢查他臉上的傷口。

      老炮剛想抬手阻攔,就被我按住肩膀坐回折疊椅上,
      藥效尚未消退且累積大量疲勞損傷下,
      縱使他再逞強,也只能別過頭去,做些口頭程度的抵抗。

      「哎哎…你別──」

      『班長,手腳那幾道口子和瘀青就算了,
      待會兒向醫療組拿外用消炎藥抹抹就沒事;
      咱們戰地急救可都是史大凡教的,
      你右眼腫成這副德行還不讓我看看?』

      察覺我是真要動怒而非方才那樣無理取鬧,
      老炮嘆口氣,放鬆肩膀,讓我檢查傷口,
      沒受傷的左眼似乎有一瞬間透露出不安,
      可他隨即緊閉雙眼,也許是我看錯了吧…?

      『我去…強子那記左上段旋踢也太狠了吧?
      要不是你眼角外傷讓瘀血流出來一些,
      這程度怕是會壓迫眼球影響視力…』

      由於傷勢比預期得還嚴重許多,
      未消毒狀態下,我不敢掀動老炮眼皮確認情況,
      只能依檢傷步驟進行分析,
      這時手邊沒能降溫冰敷的物件,
      正尋思是否先帶老炮到訓練設定的避難點做些應急措施,
      他反倒先替不在場的強子緩頰:

      「庄…這事兒怎麼能怪罪到強子頭上?
      是我要你們在訓練動真格的,
      待會兒見到強子可別提這事讓他多想,
      他傷勢說不定比我還重…」

      『班長,你真當我睜眼瞎子?
      先打6ml自白劑再跟強子硬碰硬能占什麼便宜?
      他最多就是左腳踝被你搞到骨折,
      說不定連鋼釘都不用上,打石膏養個把月就沒事,
      你右眼可是差點被他廢了,
      好…就算我不提,強子跟你過招難道他會不明白?』

      聽著我忿忿不平的數落,老炮眉頭一緊,
      但這舉動似乎牽動傷處,疼得臉色發白,倒抽了口涼氣,
      看來他是沒法隨便睜眼了,緩了幾秒後,長嘆…

      「你怎麼到這關頭才犯糊塗?
      先不提劇組那兒多少人等著你照料養家活口,
      強子都要升副局長了,也曉得訓練有影響升遷的風險,
      可為了部隊,你倆還不都把這些顧慮拋在後頭?
      既然這樣,我廢了也是自找的,不是誰的錯。」

      『那你要真廢了,離開部隊要上哪去?
      指望那點退伍費能安家嗎…?』

      這番顧慮,老炮不知是不領情還是壓根沒放心上,
      他仍閉著眼,嘴角掛著笑,
      摸索著,拍拍我臂膀,態度一派輕鬆:

      「大不了…班長再去工地扛木頭,過日子沒問題。」

      我說老炮真不是存心想找架吵?
      不…一旦說出口他就百分百當真,不是說笑。
      就是完全沒惡意才會讓人聽著不悅。

      『你別提什麼工地扛木頭的,想到這事我就惱火!
      當初要不是為了那見鬼的臥底任務,
      你堂堂一級軍士長犯得著跟馬雲飛在毒窟裡頭稱兄道弟廝混?
      還幹那些見不得人的骯髒勾當,險些沒命回來,
      我還被大夥兒和著蒙在鼓裡,差點不認你這兄弟…』

      大概是認為訓練曾提到馬雲飛,而讓我有這般負面聯想吧?
      臥底這事老炮一直覺得問心有愧,
      因此沒翻臉強硬反駁,嘆口氣,耐著性子安撫:

      「兔崽子,班長這不是好端端的?
      日子過了就好了.沒事…」

      『那你別再提什麼鬼工地…
      真廢了,大夥兒也不會放你一個在外頭落魄,
      別忘了還有苗連呢,他都多大歲數了,
      難道要他人前誇獎你盡忠職守,人後替你下半輩子操心?
      什麼時候你才肯多關照自己一點?』

      不安與猜疑隨著焦躁一股腦兒發洩出來,
      卻讓老炮徹底摸不著頭緒。

      「你、你都牽扯到哪兒去了?
      不都還沒確認傷勢,
      怎麼講得好像我要因傷退伍了?」

      我內心狠狠白了老炮一眼,低聲自語:

      『就你身上那堆舊傷,
      再像今天這麼蠻幹我看還不如辦退伍…』

      「你說什麼?」

      長年與爆破、火藥為伍積累下的職業傷害,
      讓老炮已聽不太清一定音量以下的言語,沒能明白箇中涵義;
      我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連作個表情都顯得吃力,
      知道藥效消退後的短暫恢復期已過,
      損傷及疲勞正無情追討先前預支的體力,
      只能暫且放下內心糾結,
      低身,拉過老炮臂膀搭在肩上,手撐著他站起來:

      『…我說再不把你送給醫療組處置,
      讓這傷勢拖下去真得辦退伍了,
      別鬆手啊,我扶你走回去。』

      如果說老炮痛恨什麼,大概就是拖累戰友吧?
      嘿~他誰?鄭三炮,孤狼B組的老大哥、老山狼,
      實戰就罷了,沒人敢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為達目的互助理所當然,何況軍隊沒有個人英雄主義;
      可在有既定劇本又能掌控安全底線的新人考核發生這事…?
      換成別人,老炮不會多想,二話不說一肩扛起,哪會說個不字,
      但立場互換,要他鬆口承認要人幫忙可就難了。

      果不其然,才剛直起身子,都還沒開始走呢,
      老炮就直搖頭,企圖掙開我臂膀,一臉老大不願,
      意思是他能自己走回紮營處找醫療組報到。

      我無視這些,也不肯鬆手,逕自撐著他往山下走,
      老炮使不了什麼勁,只能被動前進,
      他勉強睜開左眼,看著遠方幾處曲折陡坡,面無表情。

      肩頭的臂膀死沉,還搭著老炮上半身的重量,
      即使視線沒相交,鬱悶、冰冷又強烈的不悅感仍清楚傳了過來,
      典型炮膛啞火性格,讓人有扛羅丹的沉思者石像不定還比較輕鬆的錯覺。

      看他這麼不配合,我脾氣也上來了…

      『班長,別磨蹭了,
      咱們兄弟之間你救我、我救你,早算不清誰欠誰比較多,
      面子算什麼?今天誰沒出醜?哪有你變殘廢嚴重?
      再不配合,我就賞你一發過肩摔,扛在背上跑回去。』

      整個狼牙,估計只有老B組敢這麼對老炮抬槓,
      他沒回應什麼,卻開始配合我前進的步伐。

      走著,才驚覺老炮真的老了,
      寸頭下短短的髮根黑白各半,魚尾紋也深,
      平常那股剛強堅毅的軍人氣勢消散後,
      看起來就只是個過度磨損自己生命的普通人…

      我搖頭苦笑,發覺有這憂愁想法的自己也是老了,
      步行不到五分鐘,就遇上前來接應的戰友,
      但不是E隊菜鳥折返,而是高原狼與沙漠狼,
      他倆各背負摺疊擔架和急救醫療箱,
      裝束沒換,只擦掉臉上的迷彩油,依舊渾身髒污,
      一看到我和老炮立刻飛奔上前,笑顏逐開。

      『怎麼就你們兩個?其他組員呢?』

      高原狼幫忙攙扶老炮坐下,
      讓沙漠狼為他右眼進行清洗以及降溫消毒,
      對著我們疑惑的視線直搖頭:

      「甭提啦~
      大夥兒都被醫療組拉去處理傷患,現場忙得不可開交,
      要不是有山狼這個重傷員,我們也沒法抽身過來;
      那隻菜鳥鬧得可真夠嗆,
      他不但把販毒組搞得半數雙眼灼傷後送,
      惡狼脖子還被劃了條老大的口子──」

      聽到強子傷及要害,老炮與我臉色大變,
      沒等高原狼叨念完,他就被我一把扯住衣領抬起身來,
      半蹲姿硬生生變雙腳懸空,我怒視他,厲聲追問:

      『我兄弟他怎麼了?啊?快說!』

      高原狼嚇傻了,又被我勒得呼吸困難,
      雙眼發直,滿臉通紅,嘴巴開開合合卻連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搭檔沙漠狼則是一臉「你犯蠢啊?」的無言表情,
      但隨即低下頭,繼續幫老炮的傷口消毒,完全不想插手。

      老炮一旁瞧得清楚,眉頭一皺,
      忍著疼痛拉扯我褲管替高原狼解圍:

      「西伯利亞狼,冷靜點,
      瞧你把高原狼嚇著…
      要是惡狼真有生命危險,
      他哪敢在我們面嘻皮笑臉的?』

      高原狼聽了立刻死命點頭,仍不敢回話,
      想當年他是我一路虐進突擊小組的,沒少被折騰過,
      見我發怒簡直像耗子遇上貓,魂都快飛了,
      別說回嘴,連還手都不敢。

      我表情依然肅殺,老炮那些話卻聽得明白,
      想想也有道理,有狀況不可能沒聽到通訊組回報,
      這才放鬆高原狼領口,他如獲大赦,趴在地上連連喘氣:

      「媽啊…要不是我肺活量好,剛剛真的會被勒死。」

      我橫了他一眼,
      沙漠狼則狠狠拍了他一下後腦:

      「藏蠻子少作死,抬擔架,快!」

      「衛生員你居然公報私仇!」

      高原狼正要起身理論,
      回頭就看到沙漠狼拿擔架準備往他臉上砸,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積了滿腹委屈也只能硬生生縮回去。

      老炮看著直搖頭苦笑,這點調劑讓他心情轉好,
      我則是一人各賞一發腦殼重擊,怒斥:

      『還玩?山狼傷勢要有什麼萬一,
      我保證會讓你們玩戰地救護玩到吐!
      快將傷員抬回營帳交給醫療組處理傷口,
      準備後送軍區總院,路上再聽你們報告後續。』

      這對活寶疼得蹲地抱頭呻/吟,
      先是面面相覷,再瞄到我的殺人視線,
      連忙應了聲「是!」,展開擔架讓老炮躺好,
      馬不停蹄地往營帳前進。

      『…我這些年都教出什麼兵了?』

      那是我當下毫無掩飾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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