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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腰
坐上王青宇车标带着四个环的车以后，周宁的乘坐感体验极好，座椅调整过后的角度也恰到好处，车里没有半点噪音，手底下皮座的触感极为柔软。
但周宁整个人蜷在座位里，却青着脸，白着嘴，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
“你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她转向驾驶座上的男人，试图寻找一点安慰。
灯光透过车窗玻璃打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男人神色莫测。
“我过两天再来这儿调个监控，抓着刚才那个变态了，会通知你的。”
“可是，那不是人啊！”周宁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男人半天不讲话，把车往前又开了几分钟，停在周宁学校的大门口，把右手伸向女孩子头顶，而后，又放了下去。
“你最近毕业压力太大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别自己吓自己了。”
周宁一下子委屈得不行，明明在最吓人的时候，是这个人一手把她拉出噩梦，现在他却反口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你明明把我眼给捂住了啊，你这不是存心骗我吗，”周宁是一吵架就要飙眼泪的体质，于是当下她明明是一副质问的口气，眼泪却一直不受控制的滚出来。
“不是说人民警察会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吗，我也是人啊，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呢。”她越说越委屈，不想在这车上接着丢人了。
男人这时候沉默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你存我电话了吧，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周宁啪地推开车门，一下子弹到地面上。
“你赶紧给我走，我再打给你你我就不姓周！”
而后，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冲向校门。
王青宇在车里坐了很久，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车子也没发动。
往常再平常不过的校园此时变得可怖起来，摇动的绿化树底下好像有黑影，躲在角落里的小情侣五官也变得模糊诡异。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周宁一路念叨着口号一边加速冲向宿舍。
好在一路风平浪静，反倒是宿舍里唯一一个舍友，被冲进门的她吓了一大跳。
“你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舍友孙璐顶着个齐肩短发，三两步冲过来把她扑倒在椅子上。
“你不是遇见什么，变态猥琐大叔了吧！不应该啊！我给你算得那卦里面，明明这男人应该人傻钱多，不是，人帅钱多啊，特适合你啊！”孙璐脸上露出不解。
直到这一刻，周宁才觉得自己回到了人生正常的轨道，她反手抱住孙璐，手底下的触感是温暖的，她暗自松了口气。
回来的路上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遇见的人反应也一如往常。
跟自己一起看见那一幕的王青宇，也说自己是看错了。
大概真的是，我自己压力太大了吧。
周宁在心里暗自念叨，摇摇头试图把不想记得的东西，抛到脑后。
一觉到天亮，周宁跟往常一样，洗漱，吃早饭，跟孙璐一起走十五分钟的路去上两节课。
风平浪静，一直到傍晚。
“我今晚有兼职，不跟你一起吃饭啦。”孙璐收着自己的教材，准备去给小学生辅导功课。
“别啊，吃完再走呗。”周宁下意识着急。
“路上塞车啊大姐，走了！”孙璐风风火火离开教室，周宁也摇摇头，自己不能再沉溺在昨天的害怕里了，作为新世纪的知识青年，自己得相信科学才是！
朝手心呵了两口气，周宁鼓足勇气走进了黑暗里。
下午五六点的天，本不该这么黑的。
但冬天，昼短夜长，这几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夜好像就黑得更快。
周宁提着自己的晚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麻辣烫的香气，但那香气跟寒风混杂在一起，越是呼吸，就越是冻得她鼻子发凉。
再拐个弯就到宿舍了，周宁加快了脚步。
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作为女生宿舍区最中心的一栋楼，西四的门口在晚上向来只会出现两种人：女大学生，以及带着女朋友的男大学生。
此刻蹲在角落里哆哆嗦嗦的那个黑色身影，显然不是二者间的任意一种。
“我没看见，我好好走路，我没看见。”嘴里小声念叨着，但越靠近那个身影，周宁越是觉得那个身影也慢慢起身，朝自己走来了。
夜里的校园格外寂静，周宁几乎感受不到周围有人经过，麻辣烫好像已经被风彻底吹凉了，挂在手上越来越重，她想提着这东西赶紧跑，但膝盖以下的地方僵硬地几乎抬不起来。
那个身影越发靠近，周宁终于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他依然裹着前一天晚上的羽绒服，甚至连头发乱七八糟的走向都没有丝毫改变，但眼里好像又多了几分疯狂。
“我找了一天，才找到你。”他朝周宁的方向伸出手，好像想抓住点什么。
“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啊。”他从黑夜里走出来，白炽灯打在他身上越发惨白，而周宁终于发现，他宽大的外套底下，空荡荡的。
在大衣衣角最低处，与地板之间那几厘米的空隙，是一片空白。
周宁终于承受不住，撒开腿什么也不顾地向前跑。
男人也急了，一边跟着她跑，一边想拽住她，他大张着嘴喊着什么，周宁几乎可以看见里头一口泛黄的牙齿。
她只能，不要命一样，捂着嘴往前跑。
“你这个孩子，跑慢一点，又没人追你！”
宿管阿姨好像是被她的极速冲刺下了一跳，从自己的沙发椅上站起来，戴着老花镜，朝她挥挥手。
周宁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灯火通明的宿舍楼。
她又一连朝前跑了几步，回过头去，除了宿管阿姨，什么人也没有。
孙璐刚回到宿舍，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你打了麻辣烫干嘛不吃啊，这都冷了。”她一脸可惜，桌上一整份麻辣烫完好无损，豆腐串泡久了，成了原来的三倍那么大。
周宁转过头来，眼皮肿的老高。
“孙璐，我怎么办啊，我好像，遇见鬼了。”
周宁这两天哭的次数，几乎是过去她一年的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事儿跟孙璐讲完，她那会算卦的神婆舍友，也皱起了眉头。
“你怕是，把阴阳眼给开了。”
“那怎么办啊，我怎么关啊，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刚才我还被追了一路！”
问清楚周宁只是被追了一路，一没被打，二没被骂以后，孙璐松了口气。
“你别急，我看他也不像想对你做什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缠上你，一般小孩子，或者阴气重的人，才容易看见。”
孙璐看着周宁摇摇头。
“你这，岁数也不小了，又是突然看见的，都不像啊。”
“你先别管我怎么看见的了！我得想想办法让自己看不见啊。”周宁暗自叹气，也不知道那东西晚上还会不会来找自己。
孙璐思索半天，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瞒你说，我就是天赋不行，手艺不到家，我爷爷才不让我干这行的。但是有个办法总是没错的，跟阳气重，或者杀气重的人多待上几天，好兄弟们都得避着你走。”
“那，警察，管用吗？”周宁下意识抬头，眼神里露出了希望的光。
“那当然！”
三分钟以后，王青宇正值完了班，站在大马路上抽着烟，手机在兜里震了好几下。
他一看见屏幕，就想起昨晚那个发狠话，说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女孩，他按下接通键。
“王警官，我，我是周宁。”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子怯怯的声音，王青宇下意识就把烟给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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