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之雪殇

　　第二天，尉雪君就搬回了仙迹岩。他本来就在此居住，这次也搬回了旧住处。

　　顾修元见他真的回来，心里不免高兴。他自小身体极弱，少有像其他孩童一样和伙伴们笑闹玩耍。因而总是羡慕别人，来到万花谷之后，遇到尉雪君，才感觉到有一好友。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儿练剑归。顾修元睡的朦胧，突然感到脸上一热。挣扎着睁开眼，是一张有着狭长凤眼的俊美面容。他吓了一跳，才认出是尉雪君。

　　顾修元：“啊，原来是尉师兄，师兄起的真早”

　　尉雪君：“不然怎么叫你起床。”

　　顾修元讪讪，忙起床洗漱。然后就见尉雪君端着药来了。一闻到熟悉的药香，他悄悄皱了皱鼻子。这不能怪他，虽然他从小到大没少喝药，但是还是不喜欢。

　　“药正温，你喝吧。”尉雪君声音平淡。顾修元乖乖喝了药，忙喝了口茶冲淡苦涩。

　　喝了药，顾修元看着尉雪君忙忙碌碌，心里又琢磨了。自从师兄搬去落星湖，他们好久都没有一起读书了。想到之前去瀑布读书，不如这次去竹林吧，夏夜风起，竹林夜读，风雅至极。

　　“尉师兄，我们去竹林读书吧？凉风习习，竹叶鸣响，正适合读书啊。”顾修元哀求道。

　　“你想去读书，待我把书桌搬去竹林。”

　　“不是现在啊，我是说夜读。古人云，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尉雪君稍加思索，想到他的个性，如不答应，又要百般痴缠，最终也敌不过他，便应了。“但是，你要听我的话，不许再放纵自由，贪图玩乐。”“是是是，修元遵命。”顾修元笑如春花。

　　是夜，果然月朗风清，竹林沙沙作响。沿着石子路，缓步前移，见周围清俊挺拔的竹子，于风中摇曳，别有风姿。耳边似有泉水叮咚，好似清冽非常。再向前，越感月柔，风舒，水静，寒夜如此。

　　幽幽深深的竹林里，亮着两盏明黄的灯，显露出一丝温柔。顾修元沉浸在竹林水声中，畅游书海。

　　尉雪君见夜凉如露，见顾修元痴迷读书，轻轻起身在他身上披了件雪狐裘衣。狐裘披身，一股暖意包裹，顾修元才惊觉自己看书着了迷。“更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去。”

　　顾修元应声，夜已犹深，确实该回去了。转身，却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他霎时楞了。“师，师兄...”“你的手太冰了。我们回去吧”“啊？恩。”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顾修元就这样被尉雪君一路牵着手回去了。

　　来时还是同样的路，然而现在顾修元思绪纷纷。尉师兄的手，好暖。跟自己不一样，自己的手永远都是冷的。尉师兄的人也和自己不一样，他长的高高大大，又生了一张俊美如斯的脸，看上去便是他们说的万花名士，风骨无双。旁人都说尉师兄性格冷酷怪异，为人固执。他却能感觉到尉师兄的温柔，像水一样围绕着他。雪君，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冰冷，反而总让顾修元想到雪融化时那种春水柔柔的感觉。也许，尉师兄就像雪一样吧。

　　“尉师兄，今天还是读的《太公六韬》吗？”顾修元问。他见过尉师兄房中藏书甚多，大部分都是兵法谋略。打开看书上批注如云。他才知道师兄喜欢兵法。但平时从不见尉雪君谈起，除了医经武经。

　　“《太公六韬》我已读过了，今日是《尉缭子》。”尉雪君道。他在人前，总是给人一种沉默寡言，但是又非常可靠的感觉。但子虚先生却说他锋芒毕露，年轻气盛。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牵着手，慢慢走在竹林小径中。风声轻轻送晚，月色柔和如波。尉雪君忽然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这样他就能一直牵着他的手，一直。

　　又过了几日，那日夜读后，尉雪君又开始对顾修元无微不至的照顾。端茶送水，喂药添衣，无不妥帖。然而顾修元却觉得有些难过。因为他和尉雪君总是时不时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

　　“别动，你在愣什么神？脸上都弄脏了。还是说看书看的饭都不会吃了？”尉雪君轻斥，伸手去拂去顾修元面颊上的饭粒。

　　顾修元慢慢红了脸，仿佛定在那里，只能看着眼前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后知后觉，发现最近总是和尉雪君挨的太近。明明该是正常的反应，他却红了脸。这种奇怪的感觉，令他感到惶恐。

　　尉雪君看着顾修元又发怔，脸上带着红霞，一双孔雀眼也睁大了，越发显出那种清澈。美好的形状，让他心神一荡。他总是这样，无时无刻诱惑着自己。然后又摆出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让自己不忍对他下手。

　　正读着书，顾修元的心神却又不知飘到哪里。恍惚间，又想起尉雪君的脸。他是生的俊美无铸，凤眼乍看冷酷无情，却又自有英气逼人。眉目间是浩然之气。明明和自己一样该是读书人，但看尉雪君总有种凌人出尘的气势。手也是宽大温暖的，他还记得那种触感。

　　胡思乱想着，才发现自己刚刚想了些什么。顾修元赶紧晃了晃头，好似想把这些荒谬的想法甩出去。

　　然后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尉雪君又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近若咫尺。“师兄，你做什么？”眼见尉雪君离自己越来越近，好似要把他整个抱进怀里，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那种绵长清冷的梅香。

　　尉雪君轻疑出声，似乎不解他的意思。顾修元被逼的后退，背靠在书架上。直面靠近的脸，顾修元吓的闭上了眼睛。听见耳边沉稳的呼吸声，一声一声，仿若击催的心音。

　　看着顾修元紧闭着双眼，一副羞怯的模样。尉雪君心中一动，原来他不是没有感觉。世上男女之情，不怕对方心若磐石，只要有心，磐石蒲草一样心动。

　　尉雪君轻笑一声，声音如金似玉。“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啊？”说罢，从顾修元头上取下了一本书。施施然看着他。顾修元睁开眼，又羞又恼，呐呐的说不出话。

　　手持书卷，心神旁落。尉雪君又想起他搬去落星湖那晚。那也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万花谷身处秦岭，山清水秀，美景遍地，对顾修元来说，到处都是吟诗作对，风雅无边的所在。

　　他初到万花，两人常常相伴交游。言语相交，日夜作伴。那天，他带顾修元喝了酒。酒是百花陈酿，因为不易醉人，又不对其病体有害。禁不住顾修元哀求，两人在三星望月上举杯共饮。

　　喝醉的顾修元比平时更好看了，酡红的脸，映的眼睛闪闪发亮。孔雀眼妩媚动人，波光潋滟。艳红的唇，小巧可爱，他看的痴了，情不自禁吻了下去。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是醉在眼中人。

　　后来，顾修元酒醒以后毫无记忆。但他自己却骗不了去了。遂自放落星湖。然而，人动了情，再想收回，谈何容易。更何况，那个人又总在眼前。

　　收敛心神，双手合上书页。盯着顾修元的脸，“修元，今晚晴昼海又有夜星，要去看吗？”尉雪君问。“唉？今天也有吗？我以为错过上次就看不到了。太好了，师兄一起去吧。”顾修元惊喜的说。“恩，一起去。”

　　夏夜清风送爽，花丛中传来阵阵虫鸣。清雅花香弥漫，萤火点点飞舞。尉雪君在晴昼花海中，铺下一张锦绣画毯。顾修元披着那条狐裘，看着满天星斗。

　　星光灿烂，四周一边安谧。顾修元兴奋的扭头，看到尉雪君的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明明四周，美景纷纷，但是他却看着自己。那种眼神，执着又深沉。令人害怕。

　　顾修元不禁叫到：“尉师兄，你看天上！”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尉雪君突然笑了。他平时不苟言笑，此时一笑，仿若雪莲盛开，美人如花。

　　“启明星，这个是。”尉雪君说给顾修元听。他读书甚多，万花谷又是奇人异人聚集的地方，他久居万花，耳濡目染。

　　耳听尉雪君不紧不慢的讲解，顾修元也找到了从前他们相处的感觉。脸上渐渐也带上了温柔的笑。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对方浅笑的面容。心仿佛饮了酸浆，柔软和润，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之后，两个人的相处，仿佛多了些什么，也少了些什么。默契如斯，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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