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温柔宇宙

　　“今天人特别多诶。”傅璃把一叠分诊单举起来，虎口张开量了量，“一上午用掉了一半。”
　　“别慌，下边儿还有一满柜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吴小敏很淡定，头也不抬接了个电话，“你好，分诊台……好的，我知道了，马上。”

　　傅璃刚要问什么事，吴小敏已经吩咐下来：“顾医生他们车上要一个CPR，你去急救室拿一下。”
　　“CPR？”
　　“心肺复苏机。”吴小敏道，“记得登记。”
　　“哦，行。”

　　傅璃去急救室拿了个便携的，做好登记，结果在救护车通道没找着车，又转到后院停车场，他们三个正在池子边洗担架床。

　　眼看着水都要浇人身上去了，顾连宸赶紧把许瑞手里的水管拨了个方向，凶神恶煞道：“你眼瞎吗？”说完下巴尖朝傅璃那边点了点。

　　许瑞和赵午霖意会，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又对视着笑开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顾连宸懒得理他们，手洗干净，把傅璃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上车。

　　“谢谢啊。”
　　“客气。”她笑着问，“怎么把这个玩儿没了？”
　　顾连宸眼皮子夹了夹许瑞，“你问他。正事儿办不好，隔三差五毁装备。”
　　许瑞耳朵尖，听见立马为自己正名：“师父你这话夸张了啊，哪有隔三差五？”
　　赵午霖：“反正咱808报废的仪器全记你账上。”
　　许瑞不服：“我可去你们俩，当着护士姐姐我不要面子的？别夸大其词玷污我形象。”
　　“你还有脸跟我贫嘴。”顾连宸擦手的纸巾揉成一坨扔出去，正中某人圆滚滚的臀部，“上次那除颤仪不是你一屁股坐没的？赔多少钱啊？吃了几个月方便面还不长记性？”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不光赔钱还屁股疼呢！”许瑞火速转过身，挡住被攻击的臀部，生怕某人再来一下。
　　这准头也太恐怖了。
　　……

　　傅璃看着他们三个插科打诨互相伤害的样子，不禁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不知道谁急眼了，朝顾连宸举起水管，还加大水压。
　　顾连宸赶紧转过身把小姑娘搂住，结果自己被浇了半身水，回头朝他俩嚷嚷：“谁干的？找抽是吧？许瑞你大爷的敢欺师灭祖，你有种滚过来！”

　　傅璃抬头看着他笑得开怀的模样，和头发上不断淌下来的水，心里忽然间十分触动。
　　好像这一刻才是不加掩饰的，最真实的他，嬉笑怒骂，都那么真实。
　　如果能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

　　男人们闹完了，那俩乖乖地把担架床抬上车，傅璃看了眼顾连宸湿透的右臂，“你伤好了吗？淋水了怎么办啊……”
　　“伤口都愈合了，没关系。”他不甚在意地在那处拍了一下，神色轻松。
　　傅璃点点头，犹豫几秒，说：“那我回去了。”
　　“嗯。”顾连宸扬了扬下巴，“去吧，好好工作。”

　　傅璃转身刚走了两步，就又听见他喊：“等会儿。”

　　“干什么？”小姑娘疑惑地回头。
　　下一秒，脑袋蓦地被按住，动弹不得。

　　顾连宸弯弯唇角，压着声道：“叫声哥哥，就放你走。”

　　“……”你变了。

　　*

　　傅璃拿着某人最后给的那根棒棒糖回到急诊大厅，还没进门，就听见哀嚎一片。

　　“我的天，距离上次考核还不到一个月吧？”
　　“为什么是这么尴尬的时候这么突然！上个月背的全忘了，这个月还没开始背！”
　　“还是要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那堆东西一起考吗？”
　　“听说还有扶贫……”
　　“我去！我们和扶贫有什么关系啊？难道要被派去支援乡村医疗？”

　　吴小敏那儿围了好几个护士，傅璃走进分诊台，问：“发生什么事了？”

　　“跟你没关系。”其中一个昂着下巴，懒洋洋道，“是我们的月考核。”
　　傅璃记得好像是叫毛倩，一直挺看不起她的。
　　另一个姐姐语气好点儿：“你临时工不用考，安心吧。”表情也透着些微鄙夷。
　　“散了散了，晚上回去通宵。”有人率先转身，其他人也跟着走了。

　　傅璃耸了耸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飞快数着手里的分诊单。
　　“单子不够啦吴姐，要新的。”

　　“喏。”吴小敏从柜子里拿出来一本扔给她，“对了，明天考试你也可以考。”
　　傅璃指了指自己，“我？”
　　“嗯，我给你的那几本小册子里面就是资料啊。而且系统只规定了正式员工必须有成绩，因为会纳入绩效考核指标，并没有限制临时工账号不能考，你学都学了，考一下试试呗。”吴小敏道，“不用晚上特意复习，就摸个底，没人会看你分数。”
　　“嗯，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吴小敏做试卷的时候，傅璃也跟着把系统里的题目都做了。因为有主观题，分数下午才会批下来。

　　今天带的甜点是红糖发糕，来分诊台“打秋风”的同事人人有份，最后除了那个别向来看不起傅璃的，都聚在一起边吃边说笑。

　　顾连宸他们这车挺顺利，送了个孕妇过来，人很快被妇产科收了，于是也过去凑热闹。
　　看见姑娘们人手一个，挑了挑眉问傅璃：“还有吗？”
　　“……没有了。”她把袋子都掏了个底朝天，见人表情不晴朗，赶紧接着道：“家里还有的，那个我晚上拿给你……”

　　“晚上？”有人嗅觉敏锐，看看她又看看顾连宸，眼睛都直了，“你跟顾医生，你们俩……”

　　傅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立马亡羊补牢：“我是说，顾医生如果想吃的话，我回家拿过来，晚上有机会再给你……”

　　“不麻烦了。”男人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唇，转身就走。

　　刚走出大楼，他收到傅璃的微信。

　　小没良心的：【真的有给你留[可怜.jpg]留了好多呢。】
　　顾连宸坐在门口花坛边，笑得如沐春风：【好，晚上回去取。】

　　隔得不远的救护车上，驾驶座和副驾驶两个男人都惊呆了。
　　“我去，他妈的笑那么荡漾？”
　　“这叫色情吧……”
　　“我觉得叫猥琐。”
　　“怎么长得帅的人就能笑得又荡漾又色情又猥琐还那么好看呢？”
　　“等等，重点难道不是他妈的对谁笑那么荡漾吗？”
　　“我师父都没对我这么笑过……”
　　“分诊台那个长得像我女神的护士小姐姐，赌吗？”
　　“赌什么赌？我也猜到了。”
　　“……赌他俩多久在一起。”
　　“算了吧，我才不要你那个直播APP的辣鸡会员。”
　　“……”

　　*

　　下班之前，护士长李琴把当天参加考核的员工都聚集在走廊里，还特别吩咐傅璃也跟过去。

　　“真是不考不知道，一考吓一跳啊，你们是正正经经拿了资格证的？还是说进了附院，就觉得自己高枕无忧了？”李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不客气，手里那张试卷用力甩了甩，“看着啊，涉及到业务的全都是基础题，政治题我就不说了，这种基础题都做不对，是想打回卫校培训是吧？”

　　傅璃懒懒地靠着墙，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儿没往心里去，权当是李琴看不惯她，集体批评也得捎上自己才舒服。

　　“青霉素过敏休克的首选药物，那选去甲肾上腺素的，想什么呢？”

　　有人怯怯地举了手，“护士长，我，我是选项没看清楚，看岔了。”

　　李琴白了她一眼，继续，“生物制品类药物的保存方法，知道什么是生物制品类药物吗？放在阴凉处？真会选，我谢谢你们了，当是囤化妆品啊？给我记住了，放冰箱。”

　　李琴一题一题地讲下来，就跟讲相声似的，如果不是她太凶，傅璃都要忍不住笑了。

　　“叫你们平时用点儿心，用点儿心，别以为当护士会打针就行了，没脑子你就是个扎针机器。”李琴扫了一圈低着头的小姑娘们，叹气，“话说回来，这次有一名员工我要提出表扬，虽然原定不在考核人员范围内，但是试卷做得很不错，所有人当中，就是她正确率最高。”

　　下面一时间交头接耳地问是谁。

　　“平时别自我感觉良好，瞧不起人家没编制的。”李琴清了清嗓子，“这次傅璃考试分数98，只错了一道选择题，主观题也比你们写得全面，通篇都挑不出错。”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傅璃怔了怔。
　　她对自己的成绩倒是挺有信心的，只是没想到李琴居然会舍得表扬她。

　　旁边吴小敏连忙扯她袖子，小声道：“你可以啊小妞儿，太给我长脸了。”
　　傅璃憋笑没憋住，弯了唇，“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真是的。”
　　“你可是我带的。”吴小敏得意洋洋，“你这次吊打全科室，我面上多么有光？俗话说名师出高徒，我就是那名师。”
　　“对，您是名师。”傅璃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李琴打断所有人的窃窃私语，“考得好的别骄傲，考得不好的，回去找找自己的问题，散会。”

　　分诊台交班的同事已经在忙了，傅璃换了衣服直接下班回家。

　　*

　　不知道顾连宸什么时候回来，傅璃没急着热发糕。七点多的时候，听见外面电梯“叮”地一响，她赶紧跑过去打开门。
　　“顾……”
　　傅璃张了张口，又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面前是个陌生男人，穿着身整齐利落的警服，没戴帽子，一头精神奕奕的板寸，人长得也帅。
　　傅璃条件反射地并拢双脚，站得笔直，目光乖巧地望着他，“警察叔叔好。”

　　对方肉眼可见地，嘴角抽搐了一下。

　　“警察叔叔有什么事吗？”傅璃小心翼翼问，“那个，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警察叔叔没回话，只盯着她，严肃的目光里满是探究。傅璃以为对方真是来办公差抓坏人的，还是传说中盯着人眼睛就能测谎的那种，背挺得更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想竭力表现出自己是个好公民。

　　电梯门突然打开，顾连宸从里面走了出来。

　　警察叔叔转头看向他，笑了，“我说你上哪儿找的这么个宝藏女孩？”
　　傅璃一懵，条件反射地开口：“警察叔叔……”

　　顾连宸听着这声警察叔叔，再一瞅傅璃那副乖学生站姿，就知道秦燃故意吓她玩，捏着人肩膀用力搡开，站到傅璃面前，“去不去吃火锅？”
　　傅璃：“啊？”
　　顾连宸唇角一弯，“警察叔叔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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