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阳

　　还没等他感慨真有缘分，就看见向恒侧过身子和身边的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笑的露出了小虎牙，伸手轻轻捶打了一下向恒的肩膀，又一头窝进向恒的肩膀里，笑得没了眼睛。
　　“林行！这儿人多。”向恒笑着将那男人环在他腰间的手摘了下去。
　　那个叫林行的男人叉着腰佯装不满：“别扭什么呀，老夫老妻的。还害羞！哈哈，真害羞啊，真害羞啊！”说着凑近向恒，仿佛亲了一下他。
　　吓得向恒急忙推开他，四处张望。
　　也吓得路扬缩回货架间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没被发现。
　　而后回味过来，路扬隐约明白了向北这位小叔不常回家的原因。
　　到了收银台旁，向北抱着双臂，站在推车前，盯着路扬，满眼不耐烦：“你去哪儿了？这么慢？为了等你，前面都插了好几个人了。”
　　路扬急忙扯出笑容，将怀中的零食献宝似的放在向北面前：“我道歉。”诚恳而良好的态度莫名让人觉得此人伪善。
　　向北眉尾轻挑，特别想知道他每次那种礼貌的样子背后到底藏了什么心思，可他总看不透——礼貌就像一个套子，将路扬罩住，虽然总会让人觉得此人态度谦和，风度翩翩，却也能感觉到走不近他。
　　看不透就不看了，反正路扬是不会伤害他的，这一点，他还是拿捏得很准，也很自信。
　　不过面对看不惯的言行，他还是会极不耐烦，忍不住提了提那张欠嘴，开口攻击：“德行！虚伪！结账。”

　　站在路扬家门口，一路上还算轻松的向北却突然踌躇起来，片刻，他哼哼唧唧地说：“要不我还是在这附近定个宾馆吧。住你家着实不方便。你看啊，阿姨叔叔肯定要招呼我，还要给我加被子什么的，多麻烦。”而且言行举止都要时刻注意，太憋屈了。后半截话，向北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这样的小心思在成年人眼中并不算什么，但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他真的很不喜欢和比自己年长但不熟的人住在一起，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憋屈感，这也是为什么他宁愿呆在他爸那里受累，也不愿去他妈那个重组家庭里面享福。
　　路扬没法腾出手来拍拍向北的肩膀——这是他安慰人时唯一会用的肢体语言，只好笑了笑：“没事的，吃个饭咱们就洗漱休息，明天赶早回去。没什么麻烦的，爸妈招呼你，我帮你搭话，铺床加被子什么的，我给你弄，让我妈歇着，这样不就不会麻烦她了嘛。放心吧，都有我呢！”
　　“有我呢”三个轻飘飘的字像是初秋的和风，吹过向北的心湖。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似乎把手当成了熨斗，这样一按，就能把起皱的湖面熨平展。
　　路扬见状以为向北不舒服，微蹙的眉间透露着关心：“怎么了？”
　　向北摇摇脑袋，扯着淡笑：“没事，那咱们明早几点走？”后半句话仿佛没经过大脑，直接蹦了出来，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看见路扬浅浅一笑，就莫名将那股后悔劲儿退回腹中。
　　路扬拿出手机翻了一下车票情况，又想到向北在别人家中的不习惯，就说：“取决于你几点起来，起得早就早点走，起的迟就迟点，反正咱们起来就回去。怎么样？”
　　向北嘴角微微轻扬——这人还算体贴。

　　路扬走到家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片刻，里面热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回来啦？那事怎么样啊？”
　　路扬：“还行吧——进来吧。”
　　向北闻声突然紧张起来，不由自主伸手扯了扯路扬的衣角。
　　路扬感受到衣服传来的力度，回头看着向北，微微一笑，示意他别紧张，没事。
　　“咦？这位是？”刘瑛看了看路扬身后的人，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路扬将向北从背后扯出来：“妈，这是我的学生，向北，他刚好来平城办点事，我想着一个学生住宾馆也挺费钱的，就让他来家里住，刚好我们都是明早回学校。”
　　“阿姨好。”向北腼腆地笑了笑。
　　张瑛了然地点点头，让开门：“哦，你好啊，向北，快进来吧。没吃饭呢吧？压了点米饭，炖了一锅排骨汤，你刚发消息说要自己做点什么菜，所以别的菜我也没准备。”
　　路扬笑着看了一眼向北，冲着张瑛说：“是的，好久没给你们做饭了，尝尝我的手艺，看看水平还行不！”
　　路扬见向北拘束，来不及放下菜，又引着向北到路国安面前：“爸，这是向北——向北，这是我爸。”
　　“叔叔好。”向北继续腼腆地打了招呼。
　　路国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好你好，坐，路扬，招呼一下啊，我还有点事。”说着就钻进书房里了——路国安同志一向我行我素，情商只在工作时才有，日常人际交往，都很自我，不过就这样偏执的小老头，还有很多独钟情于他这一款的朋友，张瑛老师对此很不理解，还很时髦地将此解释为，大概这就是年轻人口中的基情吧！
　　很基情的老路同志将自己圈在书房里，倒腾一些苟延残喘的插销板，并没有要和两位年轻人聊点什么的欲望。

　　路扬笑着耸耸肩，低声说：“别介意哈，我爸就这样，不怎么爱和人聊天，看着一脸严肃，就喜欢自己玩，不用管他，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焖肉。”
　　向北点点头，可不到三分钟，他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气氛很尴尬很别扭——张瑛和他寒暄了一会儿就钻进厨房和路扬一起做饭，路国安关着门在书房里自嗨，诺大的客厅就向北一个人，对着播放动物世界的电视机，双方面面相觑半晌，向北放弃了一个人呆着的做法，一步一挪地靠进厨房，探头往进厨房，轻声询问：“路·····路老师，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在人家家里还是不要放肆，叫一句老师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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