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

　　饭店是个湘菜馆，吃饭的人坐满了餐位。秦月和安轩轩点了四个菜，等了二十分钟后，才坐到饭店靠墙的两个座位。

　　水煮牛肉，小炒包菜，香辣牛蛙，木耳炒淮山。菜色鲜艳，红白绿相间，牛肉极嫩，汤极鲜，辣椒是小小的红尖椒，花椒是晒得干干的褐色颗粒。

　　安轩轩和秦月迫不及待地吃起来，白盘里面的牛肉，果然如秦月介绍的那样，鲜嫩。

　　小炒包菜和秦月毕业宴时吃的一样，包菜的蔬菜味道被有层次的菜汁包裹，是安轩轩目前餐厅里吃过最好吃的包菜。

　　牛蛙是这家店的招牌菜，更是做得一绝，选用的牛蛙全部是腿，白色的肉浸泡在红色的汤油里，夹起来是染着橙色的骨肉。牛蛙鲜嫩胜过鱼，且没有普通鱼的腥味，没有鱼的刺，吃起来过瘾极了。

　　木耳炒淮山是这四个菜里味道最轻的，汤汁也只是普通的透明颜色，安轩轩爱吃淮山，吃过三个重口味道的菜，觉得这黏黏脆脆的淮山更是爽口。

　　这顿饭吃了足足两小时，平常控制体重的两个人，边吃边聊今日生活变化，分别吃了一碗米饭，把四个菜吃得只剩一点木耳。

　　下午两点多，两人回了公司，带着满身的午宴味。

　　走进公司的时候，秦月手机在包里震动，部门曹经理打电话让去他办公室一趟，他说之前有个项目做完了有问题，现在秦月来接手。

　　那是个麻烦的项目，客户原本很好说话，可是项目负责人漫不经心，几次造成了客户的不满，然后那个客户变得特别难搞。秦月知道这是棘手活儿，心里有些不痛快。刚上任，就要替别人收烂摊子。

　　挂掉电话，和安轩轩一起在电梯口等上行电梯，她随手划到通知栏，有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

　　“你好，我是卫子齐，这是我的号码，希望你存一下便于以后联系。”

　　卫子齐的名字跳出来时，秦月就开始期待，看完整条短信，她反应了一下内容，腾地整个脸红了，大脑开始兴奋。

　　“你咋了你的脸”安轩轩马上注意到她脸的异常。

　　“啊？怎么了”秦月脸转向轩轩，然后用手摸了一下脸，有些烫。

　　“这不是过敏吧？全脸红。”安轩轩有点奇怪。

　　比秦月矮六厘米的她，马上扫到秦月手机屏幕上的短信。

　　“天呐!”安轩轩感到不可思议，居然是上午那个男孩发来的短信让秦月脸红。

　　“他只是正常给我留个号码。”秦月忙找理由，脸开始发烧。

　　“那你是不是只是正常脸红”安轩轩抱着秦月喜欢这个帅哥的八卦之心逗她。

　　“不和你说，啥都没有呢”秦月平静着发烧的脸蛋。

　　安轩轩轻撞了下秦月，然后靠近挽住秦月。

　　“你对这个孩子有意思。”调皮地看着秦月，秦月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知道他对我什么看法。”比较保守，少些期待，少些伤害。秦月有一套保护自己的模式。

　　“加油呗!我们月月这么好看漂亮，放开喜欢哈！”安轩轩很开心，后面那句夸秦月的话声音有点忘我的大。几个同事瞟过来。秦月和安轩轩马上装作严肃，不约而同地看着即将打开的电梯门，假装刚刚出声的不是她们好看漂亮的也不是她们。

　　因为两点半到的公司，去了经理办公室接受难搞的项目，再回自己办公桌整理文件，三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安轩轩早就在五点半给她发消息说，今晚要和男朋友吃饭，就不和她一起吃晚饭了。

　　六点是下班的高峰期，地铁人多，车上人挤，秦月加班到七点才起身下班。

　　刚过晚高峰的公交车显得空荡荡，上一刻车里还是沙丁鱼罐头，这一刻车里的人却像几个零散的圣女果，稀稀拉拉。

　　喜欢坐在窗边，喜欢在车上看路上的霓彩灯串，喜欢看被窗户框住的酞菁绿色的天空。这些美好的瞬间，可以让秦月在疲倦的下班路上得到治愈。靠着这些冷暖色调的场景，她撑过一次次兼职上班路上坐车的不适，挺过一次次工作中的不开心，淌过一次次客户大动肝火情绪的泥潭，从新人做到正式员工，从正式员工做到组长，今天终于从组长做到了主管。

　　但是，没有人陪伴的日子，靠着自己对事业的欲望和金钱的渴望，一个人硬撑到这里，有些累了。秦月想，有个人在我背后给我力量，就好了。

　　秦月拎着手袋，看着便利店，亮堂的光，有些吸引人。进去选了一份便当，拿起一包薯片，又放下了，中午吃太多了，便当就够了。

　　走进楼道时，里面站了个人，她仔细看了一下，是三楼的小姑娘，站着发手机消息，屏幕光线是楼道里唯一的光。

　　拎着便当上楼的时候，她有些孤独，回到家是一个人，吃饭是一个人，看电影是一个人。

　　早些时候有能力从地下室搬进六楼这个独卫房间时，她兴奋地提早一周收拾行李，却发现自己的衣服鞋子，几本书，加上电脑、台灯和洗漱用品，精简得像出差住酒店的旅客，不到一小时就能收拾妥贴。

　　住进这个房间，她终于在早上拉开窗帘可以看见阳光，推开洗手间可以不用等其它房客使用，可以在飘窗上放一个书架，陆续买进一些书塞满了书架。

　　她的窝，是热的。

　　她要给自己一个家，可是这个窝今天却格外冷。

　　可能是因为原本期待和轩轩一起吃晚饭，结果她和男朋友吃饭去了吧。秦月甩开这些有些危险的想法，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孤独击垮的女人。

　　她搬了折叠的小木桌放在飘窗台子上，笔记本搁在木桌上，软垫放在木桌前，人背靠着书架，点开了一部电影。

　　电影是《春光乍泄》，张国荣主演的老片子，色彩和心情一样。便当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一勺一勺地占据她的胃，温暖她的心。

　　今晚也是会个美好的夜晚。她想。

　　去扔便当盒的时候，她边走边看手机，翻到那条短信，就顺手把号码备注“卫子齐”。

　　备注完名字，正好一条消息进来。

　　“有照片想发给你，加下微信可以吗？卫子齐”

　　果然会是个美好的夜晚。

　　即使，是找我聊工作。秦月有点雀跃。

　　“渴望一个笑容，等待一阵春风，你就刚刚好经过。突然人生交错，目光炽热闪烁，狂乱越难掌握。”情不自禁唱起来那个迷人男人的歌，也是她此时的心境，不过她是高兴地唱的。

　　她敲下电脑的空格键，收起这部她看过两次的电影。打开手机微信，通过了一个备注为卫子齐的联系人申请。

　　“叮”，一张照片出现在对话框。

　　照片上天空是墨蓝色的，有轮模糊的尖尖的月亮，粉色的晚霞从照片下部的树林里绵延出来，树下面是图书馆旁边小道的白色走廊。

　　秦月被这突如其来的照片弄得措不及手，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呢。

　　但她看到这张照片就想到，“温柔”。

　　她敲下几个字，“今天天气不错”，点开图看了几秒，又删掉那几个字，重新在对话框打上，“照片意境很好”。

　　然后她锁屏抱着手机坐在窗边，夜色很好，这件房有着大飘窗，视野棒。楼下路上路灯昏暗，看不到人，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浓郁的大树。这个小区里的大树，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没有季节，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

　　秦月突然想到早上在车窗里看到的树，他们是那样肆意的橙红色，色调美丽得像不会变灰的水粉颜料，放在画布上，连底色都不用上了，橙色和正红，还有朱砂红，放在画布上就是浓烈得不像颜料，倒像成了精。想到这，她“哧哧”地笑，这是什么比喻。

　　不过，卫子齐怎么还没回她消息。她扫了一眼既没有“叮”的一声响过，也没有呼吸灯闪烁的手机。目光看向天空，没有粉色的彩霞，只有更深沉的天空。

　　还是没有消息，秦月点开屏幕，空荡荡，没有一条通知。

　　她看了一眼天空，想到照片里那个浪漫的天空，想看一眼粉色彩霞。于是点开微信，她这才发现，那句“照片意境很好”，还在她的输入框躺着。原来是她没发出去。

　　于是，秦月点了发送，看着那张照片里的月亮，觉得不真实得像电影画面。

　　“晚饭后进图书馆之前拍的。”卫子齐很快回了消息。

　　秦月有点意外，她发出消息距离收到照片有三十多分钟，难道，他在等她回消息？

　　“你去图书馆自习吗”秦月想起自己去图书馆要么是期末考试期间复习，要么是去找书，这才学期初他就在图书馆，对待学习态度很认真。

　　“写份选修课的论文。”几乎是秒回的速度。

　　“嗯”秦月不知道该回什么。

　　“你晚上有什么计划？已经做了什么”那边似乎没有被她的消息冷到。

　　“看了几十分钟电影，吃了份晚饭。”比较省略，但也很诚实。

　　“已经回家了吗？”卫子齐这个问题有点太亲近了，秦月想。

　　“在家了。”秦月真的有点木，她上大学后，虽然有过对她感兴趣的男生，她也有过喜欢几周的男生，也聊过天发过消息。但是此时，她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那就好，注意安全，女孩子一个人得多提防。”后面有个一个傻傻笑的表情。

　　秦月看到这个表情乐了，这个孩子好傻，表情傻，人也傻，莫名其妙地让自己注意安全。我可是一个人住了一年半从没出过事的钢铁女侠呢，秦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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