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其外

　　每一天的生活都是“住所-公司”“公司-住所”两点一线的轨迹，没有朋友，没有恋人，远离家人，独自生活，得不到任何关心，感受不到丝毫温情，看见的都是虚假的面孔，听到的都是虚伪的声音……
　　每天行尸走肉般地生活，在人群中感受到的也是冰冷的气息。
　　在路口小小的便利店里买了生活必需品，那个中年店员连一个笑容都舍不得给她。
　　在昏黄的路灯下，走在狭窄的小巷里，空气里充斥着不知道是下水道还是垃圾堆里的异味，偶尔听到几声猫叫，那也是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的流浪猫。
　　看到那几只身上脏兮兮的还有脱毛现象的野猫，它们努力用爪子去刨垃圾堆寻找果腹的东西——看着真可怜，可是即便如此也比自己好，至少它们有可以一起奋斗的伙伴。
　　租住的地方是一个老旧的公寓，这里几乎都是和她一样的租客，每个人都奔波于自己的前程之中，不知道自己的邻居住着什么样的人，即便进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也只是冷漠得把对方当做空气，眼神交流都会变得尴尬。
　　用钥匙打开门，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她走进去，打开灯，里面一览无余——最大的物件是一张床，床上被子凌乱地堆在一起，上面还有笔记本电脑和没有吃完的饼干。房间里其余的家具也就是一个衣柜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比较显眼的就是整整齐齐堆放在一起的快递盒子，然后就没有太多的空间了。
　　她对于床前的那一滩可疑的深色痕迹视而不见，转身走向左边，两扇玻璃门，一扇是通往浴室，一扇是通往厨房，都是狭窄的空间，两个人就会显得拥挤的大小。
　　浴室里的地上有一个脸盆，里面整齐地放着沐浴露、洗发水和护发素。小小的洗手盆上是放着牙膏和牙刷的杯子，还有一瓶洗手液，却是倾倒的。
　　走进厨房，有着剥落痕迹的料理台上有一个电磁炉，一个电饭锅、一个平底锅和一个烧水壶以及整齐放着的几罐调味品。电饭锅和平底锅都洗得很干净，烧水壶里还有水，那是煮来泡面的，下面的垃圾桶里，还有没有扔掉的泡面的包装。
　　她出了厨房，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并不大，可是里面的东西很整齐，不只是上衣下装和内衣的分门别类，甚至是颜色都是从浅到深的排列……
　　重新关上柜门，回到床边，拿过笔记本，打开——已经没电了。她连接上充电器，重新打开，出现的用户界面却显示电脑已被锁定。
　　突然，头上的电灯闪烁了几下，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房间里很安静，她隐隐听到透过墙传来的隔壁老人剧烈的咳嗽声。
　　因为黑暗，听觉和嗅觉都变得更加敏锐了，一直充斥在房间里的那股腥味不停地钻入鼻子……
　　大概过了一分钟之久，电灯才重新亮起来，瞬间的刺眼让她眯了眯眼。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房间外传来的敲门声：“扣扣！”
　　她走到门前，先是透过猫眼看了看外面，发现楼道昏暗的关系，看不清外面的人，只是隐约看到身形。
　　“你是谁？”她小心谨慎地开口。
　　他回答了一句。
　　她犹豫了下，才小心地开了门，但是也只是开了一点，先是仔细地打量了那个人，然后觉得哪里不对，就要关门，但是为时已晚，对方的力道远远比她大，而且动作很利索，直接撞开了门，然后把她给推了进去，，门“碰的”一声关上了——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被捂住了嘴巴，瘦小的身体被蛮横地压在了床前的那块地上，然后就看见了对方手里那把尖利的刀……
　　“扣扣！”
　　敲门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意识也清醒起来。
　　放下笔记本，走到门前，直接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的是两个男人，年纪大的四十来岁，平头方脸，年纪小点的三十岁不到，窄脸高个。
　　“看到没有？我就说小榆会先来这里了。”方脸男人笑道。
　　“还是汪队你了解小榆，”窄脸男人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小榆，我给你买了饮料。”
　　“谢谢。”
　　方脸男人是本市刑警队支队长汪良，另外一个是他的下属齐昊。
　　“小榆，有什么发现吗？”汪队迫不及待地问道。
　　湛榆道：“我刚刚模拟了一遍死者当天的情况，她和平常一样回到家里，没过多久，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然后她去开了门，让凶手有了可乘之机，凶手进门以后就把她给杀了。”她看着床前地板上的那一滩深色痕迹，那其实就是一滩血，死者是失血而死——而房间里弥漫着的异味其实就是血腥味，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天还是没有散去。
　　“这个也是我们之前得出的结论，但是因为这附近没有监控镜头，当时也没有目击者，隔壁虽然有人在，可是是生病在床的老人家，听力都有问题，根本一点线索都有……”汪队也是一脸纠结。
　　“其实，”湛榆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凶手留下了很多痕迹在这个屋子里。”
　　“在哪里？”齐昊忙问。
　　湛榆环顾了一下屋子，说：“你们都没有发现这个屋子的异常吗？”
　　“异常？”两人异口同声。
　　“先从死者的性格和习惯说起。”湛榆道：“死者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枯燥，她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每天都是两点一线，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她的内心是非常孤独和寂寞的，加上女生的敏感，她的警戒心是很强的。你们看，其实这个房间是有一个小窗户的，但是我注意到，窗户和把手上的灰尘，说明她已经很久没有开窗了，回到家就紧闭门窗，把自己封锁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她是轻易不会对外人敞开心扉的。”
　　“这个和她被杀有关系吗？”
　　“如果她是一个警戒心很强的人，那么在独自在家的时候，她是不会轻易对陌生人开门的。”
　　齐昊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凶手是熟人！”
　　湛榆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想你们应该对死者的周遭都调查得差不多了吧，如果有这样可疑的人，应该也已经被你们查到了。”
　　“也是……”
　　汪队问道：“那如果不是熟人，还能是什么人？”
　　“一般会给陌生人开门，那么这个人肯定有着特别的身份，比如外卖员的，比如……”湛榆指了指房间里很有存在感的一堆快递盒子：“快递员。”
　　“那凶手是快递员？！”
　　汪队敲了下齐昊的头，说：“你听小榆说下去。”
　　“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看得出来死者是经常网购的人，你们可以去查查她最近有没有买东西，然后再查查看给这片送快递的快递员，看看有没有线索。”
　　“我这就去查！”
　　湛榆道：“我还没说完……”
　　齐昊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榆，你继续说。”
　　“还有一种人也有可能。”湛榆抬头看上面的电灯：“我发现这个屋子的电灯电压有些不稳，不知道是线路的关系还是灯的关系，如果我是死者住在这里，我会打电话给物业，物业也会派人过来查看。”
　　“我知道了，快递员和物业都有作案可能。”
　　湛榆说：“只是嫌疑。”
　　“小榆，你还没说，凶手到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痕迹呢。”汪队提醒她。
　　“那么还是回到死者的性格她除了敏感，警戒心强之外，还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就是：强迫症。”
　　“强迫症？”
　　“你们看这些快递盒子，整整齐齐地摆放，从大到小叠放成有规律的形状，而文字的那一面都是朝向外面的。”湛榆又走过去，打开了衣柜：“衣柜也是，里面的衣服全是有秩序地叠放在一起，按照类别和颜色，很有次序。”
　　然后她又带着他们去看厨房和浴室：“浴室里的毛巾，还有脸盆里的洗漱用品，全都很整齐，正面也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厨房里放调味品的罐子也是……”
　　齐昊看了看，说：“真的，是一套的，有文字的一面也都是朝着外面的方向！”
　　“那么，你们就可以看到这个房间里不和谐的一些地方。”湛榆提醒他们。
　　汪队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床上的被子、电脑，还有没有吃完的饼干……”
　　齐昊也反应了过来：“还有浴室里的洗手液也倒了，像是用完随便放着的……厨房的水壶也是乱放的……”
　　“如果说，所有的整齐都是来源于屋子的主人，也就是死者，那么所有的凌乱和不和谐就都是……”
　　汪队和齐昊异口同声：“来自凶手！”
　　湛榆挑眉：“可以这么推理。”
　　齐昊咽了咽口水：“就是说，凶手上了死者的床，弄乱了被子，还在上面吃饼干……”
　　“是，还用了她的电脑，我发现这个电脑已经被锁定了，应该是多次输入密码错误的关系。”
　　“他还在浴室里洗了手，还用了死者的水壶……他用水壶干吗？烧水？”
　　汪队看了看厨房里的垃圾桶：“他……是泡了面？”
　　“如果我没猜错，泡面原本是死者自己要吃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吃，凶手就来了。”
　　“那泡面……”齐昊眉头紧皱：“被凶手吃了？”
　　“是的，他走的时候把自己用过的碗筷都带走了。”
　　可以想象这样一个画面，刚刚用刀把人给杀死，尸体就在床前的地板上，温热的鲜血不断的往外面流出来，渗透了地板，死者满是恐惧的双眼大睁着，怎么都无法闭上……
　　凶手在浴室里洗了手，然后把那碗泡面给吃了，又心安理得地在她的床上看电脑吃饼干——就像是来一个朋友家玩一样，毫无心理负担……最后稍微整理了现场，安静地离开了。
　　齐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是个变态……”
　　“对于凶手来说，杀人就仅仅是个行为，他没有丝毫的罪恶感，他对死者没有同理心，这样的人确实是个变态，他实在是太冷静了。”湛榆点着下巴：“这样的人，是天生的犯罪者。可是，看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破绽的行为，我觉得，应该不是第一次犯案了。”
　　“你是说，他是惯犯？”
　　“如果是曾经犯过案又被你们警方发现的话，那么他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他还好好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有一些还没结案的案子，就是他的手笔。”
　　“连环……杀人凶手吗？”汪队和齐昊面面相觑——这就是他们最不想碰到的情况了。
　　“叮咚！叮咚！叮咚！”突兀的声音在这一刻安静的气氛里特别刺耳。
　　“是我的手机铃声。”湛榆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喂？”
　　“二妹，你还不回来吗？再不回来，妈可真的要起疑心了。”湛槿慵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哦，我马上回去。”
　　“等等，”湛槿又说：“你回来的时候，经过星华路的时候去那家我常去的鞋店里帮我把订了的鞋子拿回来。”
　　“……你根本就是故意奴役我的是吧？”湛榆语气不善。
　　“就是顺便啦。”湛槿娇嗔道：“二妹，我是你唯一的姐姐哎，你要知道，我可是在妈面前帮你圆了好多谎哦。”
　　真是……虽然是撒娇卖好的话，可是总有点被抓住小辫子的感觉……
　　“好啦好啦，烦死啦女人。”
　　没什么耐心地挂了电话，湛榆对那两人说：“那我先回去了，其他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小榆你辛苦了。”汪队笑眯眯的：“下次我请你吃饭。”
　　湛榆嘴角一扯：“还是算了吧，反正你找我肯定没好事。”
　　看着湛榆离开，齐昊对汪队说：“汪队，这小妮子真厉害啊，居然还只是个大学生。”
　　“她啊，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帮我们破过案了。”
　　“这么牛叉啊……说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挖到这个宝贝的？”
　　“那还不是因为她爸爸……”
　　“她爸爸？”
　　汪队干咳了一声：“好了，不提这件事了，就当我嘴瓢了，你以后可不许在她面前提起她爸。”
　　“……知道了。”
　　“还发什么愣？快点打电话叫他们过来加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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