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入梦

作者:亦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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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洋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偶有几只飞鸟停留,远洋航渡尖锐硬挺的船头划破水面,冲起阵阵白浪,又惊得飞鸟悚然逃离。

      相比于船尾的热闹喧嚣,船头这处人迹罕见。

      因为设计原因,船尾平缓宽阔,还有两层露天大平台供乘客们娱乐,而船头上翘坡陡,风大浪急,实在不是个消遣的好地方。

      此刻,在狭窄陡峭的平台上,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卖命地折返跑。海风寒凉刺骨,而他仅着单衣,还在冒汗。

      杜湛邦观察他好久了,这个小伙子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上午两小时,下午三小时,雷打不动。

      王巡心里数着数,边跑边调整动作,突然察觉身边有动静,一转头,一个面生的男人并排和他跑着。

      “兄弟,一起。”杜湛邦咧嘴一笑。

      王巡嘴里呼呼喘大气,顾不上说话,只点点头,又埋头苦跑。

      一小时后,两人终于停下,一人靠一根柱子瘫下,大口喘气。

      杜湛邦说不出话,只冲他比个大拇指。

      王巡撩起衣服擦了擦汗,对他说:“你也。”然后学他比了个大拇指。

      两个累瘫的男人都笑了。

      船上的日子枯燥漫长,孟斯唯和白梨相见恨晚,两人说不完的话,在船上有玩不完的娱乐项目,可怜杜湛邦加入不进去,只好自己找乐子。

      这天之后,杜湛邦主动当起王巡的陪练。聊天中得知,他是东北高校一名体育生,此去南洋是为比赛。

      杜湛邦跟着他跑了三四天,下船时神清气爽。

      邮轮缓缓靠近巴林港,来自南洋的暖风吹散了长途跋涉的倦累,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不愧是宜居城市、疗养胜地,孟斯唯想到妈妈说的这边四季如春、景色宜人、来了就不想走的话,心叹果然如此。

      随着人流下船,沿途都是小巧玲珑、热情奔放的本地簪花姑娘在吆喝叫卖,好一派火热景象。

      孟斯唯远远就看到妈妈季雨在港口张望,她踮起脚挥舞着丝巾,终于和久未见面的母亲视线相撞,两人都很兴奋高兴。

      杜湛邦抓紧她,生怕她一个激动栽进海里,宠溺又无奈地说:“有这么高兴?”

      白梨也笑言:“她昨晚就激动得睡不着了。”

      杜湛邦庆幸:“看来是让你来对了。”

      经过一周的远洋航行,一行人终于踏上南洋的土地。

      港口繁华喧腾,杜湛邦回望,远远见王巡还在船上排队,他抬手致意,王巡腼腆一笑,也挥挥手,两人为这几天短暂却难忘的陪跑友情作个告别。

      季雨接到他们,孟斯唯扑进母亲怀里,“妈妈,好想你。”

      “这孩子。”季雨笑容灿烂,目光如涓涓暖流倾注在女儿身上,拍拍在怀中撒娇的女儿,季雨转向杜湛邦他们说:“累了吧?走,我们赶紧回家。老太太知道你们要来,可盼着呢。”

      路上,季雨说杜肇前几天去了首府忙点事,估计这两天就回。说完又熟稔地问候白梨,孟斯唯这才知,整个家里似乎就她不知道白梨和杜湛国的关系,原来人家早就是内定的儿媳妇了。

      杜家在南洋巴林城的家和沪城选址一样,也是买下了一个山头,将住宅建在半山腰。

      只不过,这边风情不一样,虽然保留了很多中式元素,但整体风格和国内迥异,有一种中西合璧的美。

      老太太早就盼着了,见到三个晚辈高兴得合不拢嘴。

      “累坏了吧?哎哟大过年的还这般奔波,不是说开春了再来吗?”

      “奶奶,那谁叫我想您呢!这个年没跟您一起过我哪哪都不得劲,这不寻摸着旧岁没跟您一起守,元宵节怎么也得吃上您包的汤圆,不然我这年算是白过了。”

      杜湛邦那一张嘴啊惯会哄人,哄得老太太喜笑颜开。

      她又拉着孟斯唯和白梨每人都说了几句话,就叫他们赶紧去休息,晚上备了家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几个人也确实累了,季雨带他们回房间。

      杜湛邦的房间在二楼,孟斯唯在三楼,分开前,他还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

      季雨在跟前,两人都不敢放肆,尤其孟斯唯,她给了他一个“休得胡闹”的警告眼神。杜湛邦勾唇一笑,先行回房。

      夕阳出现的时候,睡饱的三人先后下楼,能干麻利的小娘惹们在饭厅进进出出,她们端着色彩鲜艳斑斓的各色美食,香味勾得人馋虫都犯了。

      孟斯唯尤其喜欢一道咖喱海鲜煲,沪城还没有过这种做法,她一连吃了三只虾。杜湛邦见她吃得开心,放下筷子开始为全家剥海鲜,就为了她能多吃点。

      季雨见女儿吃得香,也很高兴,饭都再添了一碗。老太太一笑:“你们还得多来,这家里一热闹,我和你妈妈胃口都好了。”

      酒足饭饱,三个小辈陪着老太太散步消食,这边气候好,虽是暮冬时节,却一点不冷,晚风轻拂,身心舒畅。

      老太太休息得早,逛了几圈就要回屋。

      孟斯唯心里有事,她记着来这儿的一项重要任务,反正早晚都得说,不如早说了睡个安心觉。

      她不确定母亲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也没跟杜湛邦说。回屋坐了会,孟斯唯鼓起勇气跑去敲了季雨的门。

      季雨好像早已料到,开门就笑了:“就知道你会来。”

      孟斯唯吐吐舌头,上去缠住季雨,“妈……”

      季雨牵着她来到阳台上,小茶桌上摆好了茶具,显然季雨在等她,“说吧,有什么心事,一天你都欲言又止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孟斯唯还觉得自己表现挺好,没想到还是被亲妈一眼识破。

      她端起茶碟看了一眼,先问:“您大晚上泡茶喝,夜里还怎么睡?”

      季雨动作优雅,先用竹镊夹几簇细茶放进小茶壶,再缓慢注入热水,第一泡倒掉,第二泡清透。

      “这是蒲公英茶,消食助眠,当地人都这么喝,你尝尝,肯定不影响你今晚睡眠。”

      孟斯唯依言品了一杯,入口微苦,回味甘甜。

      季雨看她还算满意的表情,笑着给她再斟一杯,“妈妈猜猜你是有什么心事。”

      孟斯唯一愣,有些窘迫地看去。

      “是不是恋爱了?”

      女儿满面春风的样子骗不了过来人,她现在惊讶的模样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季雨也端起一杯,笑着问:“哪家儿郎啊?我宝贝女儿看上的一定不会差。”

      “妈妈,他……”孟斯唯犹豫一瞬,试探着问:“如果没有人看好这段感情呢?”

      季雨心里一咯噔,“怎么这么说?”

      她第一反应是怕女儿受欺负,此刻茶也没心情喝了,季雨拉过女儿的手,神色紧张,“什么个意思?囡囡你不要怕,是出了什么事吗?有事你跟妈妈说,妈妈给你撑腰!”

      母亲向来温柔娴静,少有这样失色的样子。孟斯唯有些失笑,心中又暖暖,她忙说:“没有的事,妈妈,你别急。”

      孟斯唯缓口气,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别人可能不会理解这段感情,或许还会开骂,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别人怎么说,这次我想勇敢一点。”

      她越说,季雨心中越沉,她深吸一口气,大有决绝之感:“你说吧,他是谁?”

      “……杜湛邦。”

      “谁?”

      孟斯唯瞥一眼母亲惊愣的神情,声音降下三度:“杜湛邦。”

      季雨半晌没说话,再开口,嗓间已是嘶哑,“你们是最近才在一起?还是早已认识?”她是何其聪慧,不过几瞬,已大致勾勒出前因后果,“他是故人吧,那年你非要出国,是因为他,对吗?是因为……”

      你的妈妈即将嫁给他的爸爸,是吗?

      季雨的愧疚直击心门,她泪如雨下。

      难怪。难怪当年女儿高中毕业说要带男朋友回家,后来又不了了之;难怪她当年带女儿去过一次杜家后,她就执意出国,再对感情的事绝口不提;难怪湛邦初见回国的女儿时那样失态;难怪两人之前相处别扭疏远,现在又如此熟稔。

      想必是破镜重圆,重归于好了吧。

      可一想到,当初他们分开必然是有自己的原因,季雨就心如刀绞。

      她悲从中来,突然抱住女儿,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傻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耽误了你……”

      “不!”孟斯唯急忙反驳,她没想到母亲联想这么快,还把责任都担到了自己身上。

      这就是她最担心的情况,最怕母亲因为她这个不孝女而对自己的婚姻有负罪感。

      “妈妈,不是的,不是的……”孟斯唯也哭了,这么些年的委屈痛苦、孤独寂寥、自困自扰都在这场哭泣中宣泄。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通,冷静下来,又都有几分赧然。

      孟斯唯给季雨讲了自己当年和杜湛邦阴差阳错谈恋爱的事,至于后来分开,其实是偶然中的必然性。

      “我们那时都太不成熟了,读书时候的感情热烈又莽撞,自以为很勇敢,其实最是小肚鸡肠、胆小懦弱,一点委屈受不得,一点风浪就能翻船。其实现在想想,就算没有姜家小姐,也会有李家小姐、王家小姐,就算他一开始就以真实身份和我相识,我们也不一定会一路没有任何欺瞒地走到结婚。”

      孟斯唯的脸上早已没了稚嫩,再谈起这段感情,她眼里都是坚定又温柔的光,“所以啊,你看,妈妈,我现在都有勇气和你提起这段感情了,分离让我们更坚定了自己的感情,我知道自己要什么,要怎么活。”

      季雨鼻子酸酸的,都擦干眼泪了,又被女儿这番话弄得想哭。

      她很欣慰,抚着女儿柔顺的黑发,温柔地说:“南希,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妈妈很高兴……嗐,你看我,还瞎哭什么……妈妈以你为傲的,你长得这么好,聪明漂亮,勇敢坚韧,从容练达,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妈妈还是那句话,你就勇敢往前走,我都支持你,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不要怕。”

      孟斯唯闭眼,在妈妈衣服上蹭了蹭,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娇,“嗯,妈妈,有你真好。”

      她紧紧抱住季雨,终于说出了埋在心里多年的话,“我爱你,妈妈,你一直是我的偶像。”

      像是怕她不信一样,孟斯唯又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妈妈,你一直是我心里最勇敢的人。”

      季雨和孟月衡都出身名门,当年两个家族联姻轰动全城,后来季雨提出离婚,更是妇女界的头一遭,几年前再婚进杜家,又是引发了一场全城风雨。孟斯唯从小到大没少听人说闲话,也是慢慢长大,她才越来越理解母亲。

      越知世情,越懂得女人的不易与艰难。

      季雨前半生奉献给了家族,后半生才是为自己而活,没人有资格指谪她什么。

      她无愧于心,唯一愧疚的就是没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也是她的心结。

      现在听女儿这么说,季雨心中百感交集可想而知。

      两人叙完话,已是夜阑人静。

      季雨送她回房睡觉,打开门,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墙而立,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湛邦,你这是?”

      两小时前,杜湛邦去孟斯唯房里找她,听佣人说她出去了,杜湛邦找了一圈没见人,就想到她应该在这儿。

      母女俩关门聊这么久,可想而知是什么事。杜湛邦心中有牵挂,干脆就在这儿等着。

      月上中天,门终于开了。杜湛邦先是看了眼孟斯唯,见她眼眶红红,但神色并不哀伤,心放下大半。

      “季姨,我……”

      季雨摆摆手,“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杜湛邦低眉敛目,双膝下跪,惊得两人都是一愣,孟斯唯连忙拽他,“你这是干什么……”

      他摇摇头,正色道:“季姨,这件事本应是我给您和父亲一个交代,我辜负了您的信任,辜负了家族的栽培,我有罪,是打是罚我都认,但我不悔,我和小唯走到今天不容易,她比我勇敢,先一步交代了事情,我也不能当狗熊,有什么火您冲我发,冲我一人发难就行,别再吓跑她。”

      “……季姨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呐,”季雨失笑道:“好了,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跪着干嘛……”

      杜湛邦顺着孟斯唯的手站起来,顺势把她牵过来。他紧紧握着孟斯唯的手,生怕人跟他抢一样,“季姨,我们……”

      季雨看着他们紧握的手,笑了,“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们又在一起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杜湛邦眼睛一亮,又听季雨接着说:“家里人怎么都好说,但你们的事只要公开势必会引起风言风语。我只希望你们能再一次扛得起海浪,别又被吹散了。”

      杜湛邦和孟斯唯对视一眼,都慎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季雨的首肯,杜湛邦这几天神清气爽,他带着孟斯唯和白梨两人在巴林城疯玩了一圈,结识了不少华侨。

      这天,几人刚从一侨胞家中做客归来,杜湛邦多喝了几杯陈年酒,兴致高昂,见自家花园无人,拉着孟斯唯就想吻她。

      孟斯唯躲不过,娇羞地闭上眼,两人还没碰上,就被一声大吼激得一哆嗦。

      “孽障!放开她!”

      只见杜肇虎步而来,怒气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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