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年

　　敢打她的主意？还是当着他的面？
　　他懒懒地抬眼，目光定在南宫语面上，见他毫不惧色，笑意加深，那俊颜下面暗藏着一丝愠怒。
　　“太子殿下这算盘打得不错，但本王是不会同意的，父皇下过旨，她上官寒忆，只能是本王的人。”
　　南宫语也不恼怒，笑了笑道：“会不会同意还是个未知数，五弟莫要过快下定论，如果上官小姐她救了父皇，我再去求父皇赐婚，相信看在本太子的面子上他会答应的。”
　　南宫璃澈深邃的目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收回。
　　“太子殿下未免太高看自己。”
　　他一笑，故作疑惑道，“高看？本太子只是在陈述事实，这话也是五弟你教我的。”
　　二人字字珠玑，四目相对，视线里都快要擦出火花了。
　　一个神色淡然，一个温润如玉，南宫语话语温和，却暗藏锋芒，处处针对南宫璃澈。
　　高手过招，谁输谁赢？
　　南宫璃澈向来懒得与他计较，但这次他竟敢当着他的面挖墙脚，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浮起层层的寒意，“你尽管试试。”
　　“呵呵……”南宫语笑的温和，笑容看不出任何不妥，听在上官寒忆耳里，却觉得冷的刺耳。
　　他将视线转向了上官寒忆雪白的小脸，清咳了一声道：“本太子说的话一向作数，只要上官小姐你救了父皇，我可以向父皇请旨，让你嫁与本太子！”
　　南宫璃澈闻言，俊脸已经渡上一层寒冷的薄冰，他微勾嘴角，一丝清冷的笑意冷到了骨子里。
　　他同样盯着上官寒忆，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只见，上官寒忆微微皱了皱眉，“南宫语，我发现我不认识你了。”
　　何时起，南宫语也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类人？
　　刚开始她觉得，南宫语会和南宫璃澈一样，在这人性险恶的皇宫里会坚守着自己的本心，只求问心无愧。
　　奈何现实总是如此事与愿违，在这充满恶臭一样臭水沟的皇宫里，连南宫语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张白纸被渐渐污染，最后被这黑点慢慢放大，一步步吞噬殆尽，到最后变得自己不像自己。
　　话说回来，在这人心叵测的皇宫中生存下来的人能有多无害？
　　她将目光移到少年俊美的脸上，笑了笑对着南宫语道：“臣女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只是这话，还望太子殿下收回。”
　　她一字一句，语气疏离，对着南宫语板着的那张黑脸，纵然清楚他会生气，她还是要说。
　　顿了一会，她继续道，“人我会治，但不是因为你。至于这赐婚一事，我想我夫君是不会同意的。”
　　“夫君？”南宫语瞳孔一缩，惊讶出声。
　　少年俊颜划过一抹浅浅的笑意，清冷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坚定，“这事本王绝不让步。”
　　意识到自己丑相，南宫语清咳了一声，半刻才恢复正常。
　　他幽幽地看了南宫璃澈一眼，有些嘲讽质问道：“虽说父皇下旨让上官小姐住进煜王府，可从未说过她是你煜王的王妃，五弟你这么做是否不太妥当？”
　　南宫璃澈冷眸一闪，对上南宫语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可怕之处。
　　南宫语待人一向如此，眼里总带着温柔的笑意，好似真把他当做兄弟一般。
　　可在这层层笑容中，他塑造了一个面具，掩去了内心的想法，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对你做什么。
　　不过，他可不怕。
　　他冷冷的视线一扫，语气里带着几分危险，“要动本王的女人，你们还不够资格。”
　　南宫璃澈不顾他难堪到极点的脸色，霸道地执起上官寒忆的手，欲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父皇的病我自会想办法。”
　　上官寒忆拉住他，他停下脚步，不悦地看着她。
　　她淡淡开口道，“罢了，我救。”
　　他默然了片刻，“你想好了？”
　　她浅笑着点了点头，“没事的，阿澈。”
　　不就是放点血，她还能撑得住。
　　女子的眸中闪过安慰之色，南宫璃澈看了有些不忍拒绝，这样的她，更让他心疼。
　　他不该把她拉到这漩涡里来。
　　南宫语拱了拱手，真诚地说了一句，“那便多谢上官小姐了。”
　　上官寒忆并未领情，只是唤来了那小太监再去拿碗和工具。
　　“禀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殿外昭王爷求见，不知是否让他进来？”
　　一名太监走了进来，对着皇后和南宫语说。
　　皇后看了南宫语一眼，而南宫语思索了一秒，又看向了上官寒忆。
　　“让他进来吧。”
　　南宫语点点头，吩咐下去。
　　“让他进来。”
　　不一会，南宫绫踏着虚浮的脚步走了进来，见到满堂的人似乎并不意外。
　　他径直走到上官寒忆旁边，瞅见她拿着一把小刀在那比划，疑惑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上官寒忆看了他一眼，“帮你父皇解毒。”
　　手腕突然被另一只手握住，她抬头一看，是南宫璃澈。
　　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疼就告诉我。”
　　她浅浅一笑，刹那间乱了他的心，柔着声音安慰道，“无妨，阿澈不必担心。”
　　还好，他在身边。
　　南宫璃澈点了点头，缓缓放开了她。
　　话落，她毫不犹豫往手掌心划了一刀，
　　鉴于南宫钰体内的蛊虫比先前的要大许多，她放的血要比先前多一些。
　　划下去那一刻也只是一瞬间的疼痛，很快就过去了。
　　看着自己体内的血一点点从手掌心中流出去，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她的脸色也渐渐苍白，她的身子本来虚弱，若不是南宫璃澈一直抱着她，恐怕早就晕倒了。
　　“快…”
　　她无力地吐出一个字，目光盯着南宫钰的身体，那虫因为之前喝了点血进去，现在似乎感觉到很不安，一直在他肚子里转圈圈。
　　南宫钰表情痛苦，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虫在躁动不安。
　　南宫语郑重地接过了那碗血，连忙拿着它到南宫钰面前。
　　皇后也不敢耽搁，扶起南宫钰，两人合力之下硬是把血灌了进去。
　　谁也想不到，这时候，南宫钰突然手舞足蹈，两只手到处乱挥，竟打翻了那碗血。
　　南宫语面色尴尬，他回头看了一眼虚弱的上官寒忆，面下终究闪过一抹不忍。
　　那碗血其实只有一半，是南宫璃澈踢了那太监一脚，强行把上官寒忆拉开了。
　　现在只灌了半碗不到，老皇帝都昏迷了还这么不配合，这碗血才喝了两口，这该如何是好？
　　上官寒忆感觉眼皮变重，头也眩晕起来，眼前黑乎乎的一团，隐隐约约看到那打翻的血。
　　她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去，找生肉。”
　　南宫语眼中闪过一抹希望的光，他和皇后边按着老皇帝，对着太监吼道，“快去啊，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
　　太监听言，赶紧提着衣服扶着帽子一激灵跑出去了。
　　南宫绫知道有南宫语在，是不会让他那个父皇出事的，索性也就松了口气，眼神反而盯着南宫璃澈怀中的上官寒忆，面上闪过一抹担忧。
　　“皇兄，让小寒儿坐下来休息一会吧？流了这么多血她现在一定很虚弱。”
　　南宫璃澈淡淡睨了他一眼，转过头垂首看着怀中唇色发白的女人，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心疼。
　　南宫语用那块生肉，放置在南宫钰的嘴边，那蛊虫喝了上官寒忆的血，本就爆怒疼痛难忍。
　　顺着那引诱鲜香的味道慢慢爬了出去。
　　南宫语这次做好了准备，待那虫一爬出来，他便命人拿来了工具和炉子，将那手腕大的蛊虫扔进了火炉子里烧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看着那蛊虫，烧成了灰烬，顿时痛快。
　　上官寒忆也终于晕了过去，眼前一黑，身子软在了南宫璃澈怀里。
　　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了她，掂在手中的重量似乎比之前还要轻。
　　俊颜又冷了一度，他阴沉着脸唤来了下人，冷冷吩咐他去把御医叫过来。
　　下人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不敢耽搁，一下两下就跑到了太医院，那人几乎被他提着过来了。
　　被提着衣领挂在侍卫手上的张太医还懵逼着，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瞥了他一眼，他看着怀中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对着张太医沉声道，“你随本王回府，王妃流血过多晕倒了，不可耽搁。”
　　张太医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哈腰，提着那沉重的药箱子跟在南宫璃澈身后。
　　“哎！出来了！出来了！”
　　南宫如花眼睛一亮，拉着程芩溪的手一指。
　　程芩溪连忙收起受伤的心思，抬头望去。
　　那个仿若天神一般的男子，那俊美的面容，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只见到他怀中抱着的人，程芩溪呼吸一窒，整个人倒退了一步，捂着疼痛的心口泫然欲泣。
　　她颤抖着走上前，用着她认为最甜的声音唤了一句，“璃哥哥，你终于出来了。”
　　不想，南宫璃澈连看她一眼都懒得，就这样越过她走了。
　　她黛眉皱紧，一副委屈的样子，让人看了也不免心疼几分。
　　衣袖下的手却是将指甲也插进了肉里，生生掐出血来。
　　糟糕的殿堂乱成一片，南宫语也无暇顾及其他。
　　待到处理完事情后转头才发现南宫璃澈和那个女子已经不在殿内，南宫语有些疑惑，问了一旁傻愣愣望着殿外出神的南宫绫一句：“六弟可曾看到上官小姐？”
　　南宫绫收回视线，嘴角升起一抹笑容，“自然，小寒儿方才被五哥抱走了，在回府的路上，四哥你若是现在追上去，说不定还能见到。”
　　南宫语了然，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提着锦袍匆匆而去。
　　他用半跑的速度，叫了他几声也没听见。
　　南宫璃澈一直心心念念着怀里的人，哪有时间顾上他？
　　“五弟！”
　　好不容易看到了他的背影，朝着他叫了一声。
　　那人脚步顿了一下，他停下步伐，转过身来看着他。
　　“何事？”
　　他冷漠的面容带着几分疏离，话语里似乎还有一丝不耐烦的味道，顿时让南宫语一愣。
　　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诚恳道，“此番皇兄在这里谢过你，若不是上官小姐，父皇的病也不会得到痊愈。”
　　南宫璃澈看着他，他冷笑一声，声音微沉，“要谢就谢她，本王没有任何功劳，倒是太子殿下是不是该好好彻查这次父皇中蛊毒的原因了？”
　　南宫语嘴角永远挂着温润的浅笑，像是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嘲讽，他笑道：“不论如何，本太子都要替父皇谢过上官小姐，毕竟没有她，父皇此刻处在生命危险之中。”
　　南宫璃澈笑的淡漠，“太子殿下有这个闲功夫不如去查一查父皇为何会中蛊毒。”
　　他冷眸淡淡扫过南宫语一眼，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她面色苍白，似乎很不好受。
　　说罢，他不欲与他多做纠缠，抱着她和张太医离开了。
　　南宫语抿着唇，眸底闪过一抹冷芒，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冷笑。
　　她说，发现她不认识他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宫语就开始变了？
　　其实，南宫语和南宫璃澈以前的兄弟之情是真的，他从小就和他玩的不错，可直到长大后这关系就淡了许多。
　　他从小就是天才，而他南宫语，却只能在他身边当一个陪衬，只要有他在，他就只能是给天才陪衬的绿叶。
　　他是凭借自身的条件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南宫语从未否认过他的天赋，只是他不甘心，凭什么他只能当他身边的陪衬？
　　南宫语自认要比其他人更加努力，他夜夜挑灯苦读，只要是南宫钰要求的他都尽力去完成。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南宫璃澈都会用实力狠狠打他的脸，有些事情并不是用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他尽心尽力为国为民，却没有得到该有的回报。
　　凭什么？凭什么那人一出生就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他明明是太子啊……他才是太子。
　　坚守本心？说得好听，在这个君主专制的皇宫中，谁又能不忘初心。
　　这一刻，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终究是破裂了。
　　而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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