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年

　　这最后十日过得十分漫长，暴雨仍在下，滴答滴答的落雨声听的沐晓月很是心烦，扁着嘴自言自语些什么。
　　上官寒忆瞧见，摇摇头无奈笑了笑，“想什么呢？”
　　沐晓月闻言，鼓着腮帮子，表情似乎很不满，“小姐，这雨的声音太大了，我听着心烦。”
　　上官寒忆却若有所思，“你烦的不是这个吧？”
　　“就是很烦。”她学着上官寒忆的模样，趴在桌上懒洋洋道。
　　“烦什么？”她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问。
　　“唔，我也不知道，很多事啊！好多好多事情，很烦啊！”沐晓月歪着头看着上官寒忆，她家小姐真漂亮啊……
　　如果可以抱一抱捏一捏……
　　“嘿嘿嘿……”沐晓月想着想着，望着上官寒忆呆呆的，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傻丫头。”上官寒忆看到她这眼神，这丫头脑子里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了。
　　“雨小了。”
　　沐晓月随着她目光望了出去，雨确实下得没那么大了，今日过得漫长。
　　然而慕容政那边。
　　他不顾这大雨，来到了老友这里。
　　慕容政拍拍肩上的雨，油纸伞轻轻合上，看了眼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小童。
　　小童望了他一眼，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一声极为苍老的声音，小童回了声‘是’，便对慕容政说：“你进去吧，师父早已等候多时了。”
　　他点了点头，“有劳。”
　　推门而入，一僧人正盘腿而坐，双眼闭目，手上正转着的佛珠陡然而停，“早料到你会来。”
　　他心思一动。
　　老僧招呼着，“施主随便坐吧。”
　　慕容政爽朗一笑，“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说着，便一拂袖，坐了下来。
　　“施主红光满面，笑容不止，似是有好事。”老僧道。
　　“不瞒你说，算是有一件吧。”慕容政笑容戛然而止，板着脸严肃道，“今日本王瞧见那棵你送我的，快枯死的青松，想来有好久没见到你，便来叨扰。”
　　他眼底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惭愧，本王养不活它，那下人不懂事，水浇的太多，它的根已经腐烂。”
　　老僧摇了摇头道，“即是枯死，怎会有浇水太多而死这一说法，王爷醉翁之意不在酒，有话直说便是。”
　　慕容政被当场揭穿，倒也不尴尬，“还是大师懂本王。”
　　老僧口中有所念，“自古万物生长，死亡便是自然。王爷无需伤心，王爷若是喜欢那棵松，我院子里还有几棵，王爷可上前挑一棵带回去。”
　　慕容政不置可否，“那是你十几年前送给本王的，意义不同，又怎会一样？”
　　老僧沉吟半晌，点头道，“原来已经过了十几年了，王爷已非绿鬓朱颜。”
　　烧了壶茶，斟了两杯，慕容政饮了小口，啧啧赞道：“十几年了，这茶的味道还是那么好喝，大师的茶艺似乎精进许多。”
　　老僧打了个佛语，“王爷谬赞了，茶，不过是普通的茶，还要看饮茶的人心境如何，尝出来的味道自会不同。”
　　慕容政闭着眼，细细品尝着茶，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大师说的是，不知大师可有猜到本王今日到此地的目的？”
　　老僧笑了笑，“王爷上一次找我已是几年前，为了边境之战，我想此次前来想必有什么要事，如若我猜的不错，王爷是为了皇室之事。”
　　他放下茶杯，看着老僧点点头道：“不错，本王除了皇室的事也无其他了。”
　　“阿弥陀佛。”老僧却道：“大师不敢当，不过是在王爷迷茫之时指点了一两句。”
　　慕容政认真道，“上次边境之战，皇上派本王去打，本王原是没有多大胜算的，临行前来找大师，经一番指点，毫无迷茫，上阵之时意气风发！顺利打跑那些扰乱我国土的恶贼，从此不敢再来骚扰！”
　　慕容政看着他已经显老的脸，两边的胡子从黑到白，一番唏嘘。
　　“不瞒大师，本王此次前来，却是有一番事想求大师指点一二。”
　　老僧看茶已饮完，又给他斟了个满，道：“但说无妨。”
　　慕容政的食指在桌上敲了敲，似乎在斟酌，“那本王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王近日有件事要做，你只需要告诉本王，此事，成或败。”
　　老僧一笑，“王爷即已下定决心，又何必再跑一趟问我？”
　　慕容政沉默片刻，捏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思绪万千却没表现在脸上。
　　他捧起茶杯，仰头一口饮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阿弥陀佛。”
　　慕容政整理衣裳起身，对老僧作了一礼，“告辞。”
　　老僧微微点头：“王爷慢走。”
　　随着慕容政离开，小童跑回来还捧了盆水，看着老僧天真无邪问道：“师父，这人看起来神神秘秘的，肚子里不知道憋了什么坏水儿，您为何还要接见他？”
　　老僧笑笑，点了小童的额头，“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叫神秘？”
　　小童没脸皮笑了笑，，“师父请用水。”
　　老僧看着那盆水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小童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师父可是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他转动着佛珠，“佛日，不可说。”
　　“师父师父，那您说刚刚来的那个人，您看得透吗？”
　　小童扁嘴问道。
　　老僧饮了茶，一口过后叹了声，“他运气差了些。”
　　他一番话，小童听得甚是迷茫，两个眼珠子懵懵懂懂，“师父，我不是很懂。”
　　老僧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小，有些事不必去明白，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好吧……”
　　老僧瞧着外头的雨下个不停，口中喃喃道，“他此去，只望他自求多福了。”
　　皇宫内，御书房，南宫钰正垂头写案，笔尖猛的一顿，南宫钰咳嗽了一声，大声道：“出来吧。”
　　“皇上好耳力。”
　　只见从柱子后面出来了一个蒙着面的白衣女子，气质飘然。
　　南宫钰颦眉，“你是谁？！胆敢擅闯御书房！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愧是天子，气势就是不一样，那凌人的眼神向她投来是如此可怕，只是坐在那儿便已不怒自威。
　　“皇上先别生气，我能进来也是我的本事，不如先听我把话说完？”
　　来人不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皇上可有察觉到近日京城内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南宫钰放下笔，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丝了解，但有点半信半疑，“此话怎讲？”
　　“我们来做笔交易可好？”她道。
　　“京城近日暗潮涌动，皇上您也不是傻子，只要你配合我，我可以帮你做到你想做的一切。”
　　“甚至，除了你想除掉的人。”
　　南宫钰心神一震，视线对着那女子，拧眉不悦道：“你想从朕这得到什么好处？”
　　“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你我合作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皇上是个聪明人，想必无需我多言。”
　　“您若是信我，便答应了。”
　　话语掷地有声，此人是在考验他吗？
　　想起来，十几年前也有人问过他，信她吗？他却选择了沉默。
　　“好！”南宫钰毫不犹豫，“朕信你，朕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来！”
　　“谢谢。”上官寒忆淡淡扔下一句，转身消失了。
　　半刻，无忧阁内。
　　沐晓月来回踱步，怎么也不放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她连忙转身，果然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回来了，沐晓月上前帮她拿着披风，有些担忧问道：“小姐，怎么样了？事儿办好了吗？”
　　上官寒忆略一思索道：“很顺利。”
　　听到她这么说，沐晓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吓死我了，小姐，还以为会不成功呢！”
　　“有什么好担心的。”上官寒忆淡淡道。
　　沐晓月这心又提了上来，她家小姐怎么如此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小姐，你这可是在天子头上动土啊！我怎么能不担心啊！你说万一，他一个不开心，把你砍了怎么办？”
　　上官寒忆哭笑不得，对这傻丫头的言论有些无奈，“皇帝砍人也是要理由的，随意砍人岂不成了昏君，你这话是哪听来的？”
　　沐晓月面上一红，讪笑道：“说书里啊！那小本本里都这么写的。”
　　“那这书真误人子弟。”上官寒忆坐了下来，想起老皇帝那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总想从她身上找到谁的影子。
　　是谁呢？
　　为何他对自己，眼里总有一丝纵容和无奈，好像他认识自己已久，可她十分确信，她以前并未见过这人。
　　实在奇怪。
　　此行本以为会花费些功夫说服他，谁知他定定看了自己一眼，眼里似乎闪过沧海桑田，好像是……在思念谁？
　　会是谁呢……
　　罢了罢了。
　　她眉心紧锁，沐晓月也瞧了出来她正心烦着，于是上前贴心地帮她按摩肩膀。
　　“小姐，别想太多了，不论如何，多一个人便多一份胜算，您也不必太过忧心。”
　　她拍了拍沐晓月的手，小丫头脸色一红，“谢谢你，晓月。”
　　“小姐！你又说客气话了，晓月自小跟你一起长大，您再说这些，晓月真生气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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