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年

　　南宫如花捏了捏手帕，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纳兰伊哼了一声，没有接话，转过身去对上官寒忆温柔道：“丫头，走，陪哀家去散散步。”
　　上官寒忆也不想在这多待一秒，她点点头道：“好。”
　　她扶着纳兰伊，而原来在纳兰伊身旁的南宫语一见这情景，只好留下了。
　　一行人往外面走去，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究竟是谁，能得此殊荣，让太后如此这般护着？
　　南宫语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心底叹息一声，这南宫如花行事还是如此风风火火，若不是看她从小没了母亲，觉得她可怜，他是真不想管她的事，每次都给他惹一大堆麻烦，实在让他头疼，可不管又做不到。
　　南宫钰脸色有些不好，他重重地咳嗽一声，扬手招呼南宫如花过来。
　　南宫如花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她紧张地咬着嘴唇，低着头，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过去。
　　南宫钰指着她大声斥责道：“四儿已经把昨天的事跟朕说过了，让你不要出去外面招摇，你偏要去！你夺人头簪，今天还胡闹生事，在这里大吼大叫，嬷嬷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吗？！姑娘家就应该柔声细语的，看看你，像个泼妇一样！还有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了？”
　　“咳咳……”南宫钰说完，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微红。
　　皇后看准时机，连忙递上一杯热茶，抚摸着南宫钰的后背，柔声劝道：“好了，你就别生气了！气多了对龙体不好！”
　　皇后看着南宫如花颤抖的身体，打笑道：“看，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南宫钰接过茶杯，看都不看皇后一眼，抿了一口才缓过气，他嫌恶地瞥了南宫如花一眼，又不耐吩咐道：“给朕退下！”
　　南宫如花抬起头看着皇后，只见皇后用眼神示意了她一眼，南宫如花便懂了似的应了声“是”，就快步的退下了。
　　今日之事若不是看在皇后的份上，他断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是她身后是皇后一家。
　　南宫钰脸色疲惫，他不耐烦地挥手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官员们都舒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恭敬的行礼应“是”，便一窝蜂地快步走出去。
　　这便是陪伴在君王身边的结果，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气会连累到你。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果然说的没错。
　　回到程芩溪身旁，南宫如花的怨气才爆发出来，她狠狠地把手帕扔到地上，像出气般用力的跺着它。
　　程芩溪眸里闪过一抹厌恶，随即又收了回来，终究还是把这份厌恶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她佯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耐着性子劝道：“好了，别生气了！”
　　“可是本公主咽不下这口气！”南宫如花狠狠地盯着地上被她踩的不像样的手帕，像还没泄完气似的，又跺了几脚。
　　“以后如果要报仇，机会多的是，你就别跟这种人生气了。”程芩溪心里暗暗鄙视了她一下，再次劝着南宫如花。
　　南宫如花顿住脚，恍然大悟，她冷笑一声：“说的也是。”
　　“对，本公主不能生气！”南宫如花调整好心情，眸里闪过一抹恨意，握紧了拳头，“本公主一定要把她的脸给撕烂！不然誓不罢休！”
　　程芩溪眼底浮现着阴狠，她心里突有一计，冷笑道：“公主，我有一计！”
　　南宫如花厌恶瞥了她一眼，道：“说！”
　　程芩溪看到那抹厌恶，咬了咬嘴唇，要不是看你还有利用价值，我绝不会这么低声下气！
　　程芩溪凑近南宫如花耳边，小声地说着她的大计。
　　南宫如花听着，脸上渐渐泛起可怕扭曲的笑容，眉头也舒展开来。
　　上官寒忆扶着纳兰伊慢慢地走着，纳兰伊今天心情很好，笑着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而上官寒忆在一旁听着。没一会，便到了。
　　竹门外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从外面种的那些曼珠沙华来看，这里的主人很喜欢这种花。
　　纳兰伊指着那门道：“到了！”
　　身旁的婢女上前推开竹门，看着上官寒忆搀着纳兰伊走进去后，识趣地把门带上，然后在外面等着。
　　房间里一尘不染，不难看出天天有人来这里打扫。
　　主人布置房间很有一套，无处不在都是精致和雅致。
　　纳兰伊看着房间感慨道：“哀家都好久没来这里了，想不到这里还和以前一样。”
　　上官寒忆忽然看到对面桌上的白色瓷瓶里装着一朵白色的彼岸花，纳兰伊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叹息一声，道：“你娘生前最喜欢这种话了，外面一大片的曼珠沙华都是她种的。”
　　“可惜啊，那么好的一个人最后还是被老天带走了……可惜啊……”纳兰伊的语气变得忧伤起来。
　　上官寒忆看了她一眼，纳兰伊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扯开话题：“你的封印没有解开吧？”
　　上官寒忆摇摇头，表情有点失望，她诚实道：“没有。”
　　纳兰伊叹息一声，“唉，天意啊！”
　　“婆婆？”
　　‘什么意思’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纳兰伊就转过身去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先出去吧，哀家想在这里待一会。”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点了头。
　　抬步，上官寒忆带上门离去。
　　南宫璃澈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一会了，看到上官寒忆走出来，脸色有点动容。
　　南宫璃澈默默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就走，留下呆愣的几个下人。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上官寒忆有些措手不及，怎么总喜欢来这套？她黛眉微皱，有些不悦，“放开。”
　　南宫璃澈倔强的握紧不放手，“我答应过你的，一辈子不放手！”
　　莫名其妙？
　　南宫璃澈转过身，突然抱住她，开口唤道：“阿寒……”
　　“我不敢放手，我怕一放手，这一生便错过了……”
　　前世我已错过，今生，我不想再错过了……
　　“不论前世今生，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南宫璃澈轻声保证道，温柔的语气中似又带有一点郑重和坚定。
　　熟悉，又是熟悉的感觉。
　　上官寒忆皱紧眉头，对这感觉很不喜欢。
　　“这里人多，让别人看见我们这样搂搂抱抱的也不太好。”上官寒忆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让他放开自己。
　　闻言，南宫璃澈放开了她，他好看的眸子印着上官寒忆绝尘的容颜，嘴角微翘，泛起一抹笑，“阿寒的意思是人不多的时候随便我怎么抱都可以？”
　　“……”她可没这么说。
　　“我不是这意思。”
　　“不是这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这意思你管他什么意思。”
　　“我要是不弄懂这是什么意思岂不是以后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有完没完了？
　　上官寒忆干脆越过他埋头走路，心中念着一个名字，纳兰伊，纳兰伊，这名字好像在哪见过。
　　纳兰伊？上官寒忆顿时抬起了头，对了！纳兰静的那封信里面提到了纳兰伊！
　　信里面好像说了要她把信交给纳兰伊，得了，又得再回去一趟。
　　上官寒忆刚想抬脚回去，一声尖细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哟——”
　　她皱了下眉，只见一个身着华丽的妇人被婢女扶着走过来，两旁跟着南宫如花和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那人便是程芩溪。
　　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宫女太监，那阵仗倒有点像是来找茬的。
　　南宫如花在她这里没讨到好，自然不会甘心就此放弃。
　　“丞相之女今日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啊。”
　　“哈哈哈——”南宫绫大笑了几声，此时他正摇着折扇和上官辰向这里走来。
　　两人停下脚步，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南宫绫看着妇人，叫了声：“母后。”
　　不等皇后摆手叫免礼，他就先行直了身子，别有深意道：“母后今日怎么有闲时间出来了？”
　　皇后皮笑肉不笑，扫了眼上官寒忆，却没看向南宫绫，她道：“瞧你说的，本宫怎么就没有闲时间了？只是觉得待在房中苦闷，方才出来走走。”
　　“呵呵…”南宫绫不着痕迹冷笑，“这话说的倒是儿臣的不对了。”
　　皇后没有理他，拖着长裙向上官寒忆走去，仔细瞧着她的脸打量，突然用手帕掩着嘴笑道：“都传闻上官丞相膝下有一女，长得十分俊俏，想不到你是这个模样，这哪是俊俏，分明是同那天上的仙子一样倾国倾城啊！”
　　“谢皇后夸奖。”开口却是南宫璃澈，他上前把上官寒忆护在身后，声音不带一丝波澜，“这句话我就替阿寒说了。”
　　不怀好意说的就是她了吧？若是她没记错，传言说的是丞相之女长相丑陋不堪入目。
　　皇后这时才注意到南宫璃澈，面上微微一惊，“皇儿的病已经好了？”
　　南宫璃澈淡淡道：“托皇后的福，已经好了。”
　　皇后看着南宫璃澈极具保护性的动作，微微笑着。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面上却强装镇定，袖子里握着的丝帕硬是被她绞成了一团麻花：“呵呵，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皇后眸里闪过一抹狠辣，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若是你父皇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他最疼爱的就是你了，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好好庆贺一番吧……”
　　“不必了。”南宫璃澈开口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多谢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
　　皇后听到他咬紧的那句‘皇后娘娘’捏紧了手帕，脸色有点青，看到他握着上官寒忆手突然一笑，嗔怪道：“皇儿这样牵着上官小姐成何体统？上官小姐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传出去可是会坏了她的名声的，到时候你父皇怪罪下来，母后也护不了你！”
　　她咬着牙加重了“母后”一词。
　　“这事我自会和父皇说清楚，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南宫璃澈妖孽一笑，又添了一句，“如果解释没有用，我会亲自求父皇赐婚。”
　　南宫璃澈顿了顿道：“我已经问过父皇和阿寒的父亲，他们都有意让我和阿寒在一起，况且我和阿寒是青梅竹马，从小就两情相悦，我希望皇后娘娘别费心思拆散我们。不管是慕容婷还是哪个程家的爱女，我都是不会娶的。”
　　皇后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这些都是她曾经为南宫璃澈物色的未婚妻之选，没想到他想都不想就一口否决了，而且还说的这么直白，这不是当着她的面打她的脸吗？还打的这么狠，这么重，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母后！”南宫如花小声地唤着皇后，瞪了上官寒忆一眼，小脸上全是不甘心。
　　皇后伸手拦住南宫如花，暗地里瞪了她一眼，南宫如花才乖乖退下。
　　程芩溪捏紧了绣帕，这南宫璃澈论样貌身世什么样样都好，虽然不是太子，也有点痴傻，但他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儿子，父亲都说论她的身份是做不了皇后的了，既然如此，嫁给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总不会吃亏吧？
　　本来她瞧见南宫璃澈已经恢复正常了，心里正高兴着呢。
　　没想到他却把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当面就拒绝了她，她心里怎能不恨？当即看了上官寒忆一眼，眸里迸出一抹怨恨，之前她还犹豫着要不要对她手下留情点，现在看来是不用犹豫了，是你逼我的，别怪我！
　　上官寒忆视若无睹，扯了扯南宫璃澈的衣服，“走了。”
　　“嗯。”南宫璃澈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她刚刚没有反驳他的话，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的。
　　然后牵着她的手就离开了，南宫绫瞥了眼心虚躲在皇后身后的南宫如花，心底冷笑了声，对皇后弯腰行礼：“母后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就告退了。”
　　说罢，南宫绫抬步就离开。
　　上官辰见人都走了，也匆匆行礼退下了。
　　人走远后，皇后才轻蔑地看了眼上官寒忆的背影，“这丫头果然会妖法，怪不得皇儿们一个个的都护着她，为她说话。”
　　南宫如花此时看计已成，赶紧出来浇了一把火：“母后，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要是以后父皇不在了，这天下岂不乱了？”
　　“放肆！”皇后喝了声，“这可是大逆不道！此话断不可再讲！”
　　南宫如花没有被皇后说的话吓到，反而再接再厉：“话虽如此，但女儿说的也没错，对吧？母后您也知道父皇最中意的是五哥哥，若是父皇不在了，这江山定是交给他。”
　　“五哥哥的病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好，她一回来五哥哥的病就好了，这不是妖法是什么？”
　　“您看五哥哥今日如此袒护她，若是他日五哥哥登基，岂不是要娶那女人？要是真娶了那女人，这天下不是要让她搅乱吗？”
　　见南宫如花说的句句在理，皇后心中有些动摇。
　　虽然太子是南宫语，但谁都知道这个皇帝最喜欢的就是南宫璃澈，若不是南宫璃澈无心皇位，他也不会把太子之位交给南宫语。
　　她心想，话虽说的不错，可是他会不会娶那丫头还不得而知，要是贸然除了她，岂不是让那丫头受不白之冤了？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虽然他说会娶上官寒忆，但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若是以后他又喜欢上了别人呢？
　　南宫如花一眼就看出皇后在想什么，她不怕死地又添了句：“五哥哥有多爱那女人，一试便知！绝不能让这江山毁在她的手里啊！母后！”
　　皇后闻言，疲惫地挥挥手，“好了！本宫知道了，此事不可早下定论，你且先退下。”
　　“是，母后。”南宫如花无声的阴笑了声，听话的拉着程芩溪一起退下。
　　今天说了这么多，以她对皇后的了解，这事八成是成了。
　　然而让皇后心烦的却不是这个，一向痴傻的五皇子突然恢复了心智，这让皇后有点措手不及。
　　若他日南宫语被废，第一个顶上的便上南宫璃澈，若不是他这几年来一直痴傻，皇帝也不会让南宫语做太子。本来就是皇帝最心疼的儿子，这让皇后怎么不心烦？
　　虽然说五皇子名义上是她的儿子，但是比起亲生的太子南宫语，这可差多了。
　　她不是那种阴毒的人，但是只要事关南宫语的事，她就淡定不了。
　　胡乱想了一通，皇后也有些累了，整个天灵寺还没欣赏完，她就招呼着宫女来扶着她回到房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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