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

作者:徐悦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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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一章


      ‘欢迎您继续收听情感聊吧,我是主持人俊晖。如果您有意购买刚才广告里插播的保健产品,可以拨打下面的电话XXXXXXX。好啦,我们继续聊这一期的话题暗恋这件事。’俊晖的声音又在耳畔回荡。
      “可以将音量调的再大一点吗?”我轻轻推了推焦鑫的椅背,说。
      “原来师父你没睡呀,怎么样,这个电台很有料吧。”她没有回头,直接伸手去调音量。
      “本来睡的,醒了。”我佯装的打了声哈欠。
      她也一改往常话唠的毛病,聚精会神地听着电台里的声音。
      ‘下面这个问题来自叫‘百年孤独’的听众。他说书中除了男女主人公的感情路线外还有一个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人物。就是女主的哥哥,那么几近完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用悲剧的形式结束呢?这个人是你渲染悲伤气氛的工具,还是真的存在过呢?’
      她半晌也没有吭声,滋滋啦啦的声流像针尖一下一下地刺在我的心头。
      ‘我——我和女主一样,都坚信他曾热情饱满地在这个世界逗留过。而且给了我们很大的勇气去相信那些被人质疑的情感。如果没有他,我很难坚持地走到这一步。’她声音哽咽地说。
      ‘的确,有些人的存在就像最耀眼的阳光一样,总是短暂的。但他却提供给了更多人温暖地、快乐地活下去的热量。我们暂且放下对这本新书的讨论,接下来由我来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你还想和他见一面吗?’
      寒冷的空气在我喉咙凝结,虚弱无力的手因抓不起裤面而剧烈的颤抖。她在电台里也沉默着,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引力,每个人的心脏都在嗓子眼挤压着。
      ‘如果在岸边停靠的船帆上写着他的名字,我依然会选择登上它驶向茫茫大海,寻找曾迷失在海鸥群中的那只白鸽。’她突然笑说。
      ‘究竟要经受几世的轮回折磨,才能修来和你邂逅的因果。如果被你深爱的人是我,即便前面阻挡的是熊熊烈火,我燃为灰烬也要在你耳畔滑落。’俊晖用动听的声音吟诵。
      “师父,待会陪我去一趟医院吧,我耳朵可能怀孕了。”焦鑫一脸痴迷地说。
      我哪里还听得清她在嘀咕什么,浑身唯一的一点气力都用在了收听电台上。可惜,随着音乐的响起,节目似乎进行到了尾声。
      ‘好啦,又到了和听众朋友们说再见的时间了。今天节目里最后的一段祝福改为最后一个问题,小师妹,你现在在哪?’
      ‘许愿树下。’
      ‘哦——这个地方我是不知道。不过应该会有人知道这个暗语的。希望知道的那个人也正在收听这个节目,与她一起寻找曾迷失的白鸽。’
      节目结束了,车厢里又恢复了一片静寂。静寂中的焦鑫紧闭着双眼,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我感觉浑身一阵燥热,急促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久久不能平息。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阵时间后,我突然掏出手机给叶欢打了一个电话。
      “帮我买一张飞往长沙的机票,快。”我焦急地说。
      “长沙?到底咋了,你说清楚。”
      “慕雪在古城,我要去见她。在法律的义务上我要去见她,在情感的领域中我也要去见她。总之,我一定要去见她。”我失控地大喊。
      焦鑫被我这副样子吓到了,目瞪口呆的盯着我。忽然也恍然大悟地说:“哦——师父你就是那个人啊——太传奇了吧。”
      “载我去机场,可以吗?”我慢慢镇定下来,对她说。
      “可——可以吧——可——可这边的客户怎么办呐?”她结巴地说。
      “我相信你这么冰雪聪明的姑娘一定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想快点赶去机场,帮师父这个忙可以吗?”我恳求她。
      “好。”
      她点了点头,而后踩离合、挂档、踩油门一气呵成。看着窗外的灯光缭乱地从眼前掠过,心情也极为复杂,想不出见到方夏时应该说什么呢。一路上,焦鑫的喋喋不休也不容我去想这些问题。车子停下后,她回头一脸俏笑地问我:
      “师父,还有别的需要吗?”
      “你——你会折千纸鹤吗?”我望着她,有点难为情地说。
      “会。”她说。
      我随即从杂志上撕下一页纸来递给她,焦躁地看着她将纸折叠又打开,过程漫长的就像产妇在等待着婴儿的出生。
      “时间紧促,不是很好。”她将千纸鹤交给我,说。
      “可以了,谢谢。”我将千纸鹤放进衣兜里,下了车。
      “师父。”她忽然叫住我。
      “什么事?”
      “我会在婚礼上为你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笑出皓齿说。
      “谢谢。”
      飞机脱离地面时,整个人的情绪才算平静下来。但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还是心乱如麻。我尝试靠在椅背上酣睡一会儿,可一闭眼就能看见那棵闪烁着各种颜色的许愿树。它撩动着我的神经,更让我心神不宁。将近十个小时里,我几乎从未合眼,眼睛一直瞪得极圆盯着白炽的灯光,思绪也好像蚊蝇般萦绕在那梦幻的灯晕周围。
      飞机在黄花机场降落的时间是凌晨四点钟。室内一片沉寂,但外面却下着雨,一场倾盆大雨。我头昏脑胀地奔进雨里,雨点打在脸上有种炽热的疼痛感。这种疼痛使我精神霍然清醒,心里却愈发地激动。跑进地下通道时浑身已经湿透了,雨水和汗水顺着裤腿滴答在地上。我筋疲力尽,靠在墙上大口地穿着粗气,准备在呼吸平稳后再跑出去搭车。我想当时自己的确糊涂了,居然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搭车。
      地下通道里只有我一个人,雨点敲打地面的声音好像有千百个马勺正翻炒着黄豆。我这时才体会到当年叶欢躲在天桥下的心情,真是哭笑不得。湿答答的外衣披在身上让我不住地打着冷战,于是脱下来,拧掉里面的水。
      正这样有些徒劳的做着,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踏着地上的积水慢慢走来。都是雨里着急赶路的狼狈人,我自然没有心情去抬眼看她。
      但她却主动伸出一只手来,递给我一沓湿巾。我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头也不抬地说:“谢谢。”
      “不用客气。”黄莺出谷的声音钻进耳畔,直接侵入大脑皮层,使我头皮一阵发紧、发麻。
      猛然抬头的一瞬间,外衣从无力的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整个人也软瘫下来,一屁股坐在了积水上。
      她穿着一件暖桔色的外套,里面搭配着一件白色的毛衣。雨水顺着花色的围脖上慢慢地滴下来,全部滴在了她的灰色长靴上。她的头发也剪短了,头发两边像波浪似的垂在她的脖颈。没有变化的仍是那双清澈含笑的眼,和粲然一笑时露出的可爱酒窝。
      那一刻,我这张如荒漠般干枯的脸上也流露出夏花盛开时的灿烂笑容。就这样望着她一直痴痴傻笑,好像在这场淅沥淅沥的大雨里所有的植物都已冒尖,迎来了春天。
      “你来这里作甚么?”她笑着问我。
      “寻人。”
      “寻到之后呢?”
      “将这个交给她。”我从衣兜里掏出那只已被雨水浸湿的千纸鹤,递给她。
      我在飞机上用机票反复地折叠,本来胖乎乎的千纸鹤现在却干瘪的躺在她手里。她轻轻咬了一下唇,湿润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现在东西给到了,你也给该了吧。”
      “不走了,只买了来时的票。”我摇头说。
      “那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想告诉那个女孩,如果人生真的是一段段的故事,那么我愿以她之名作我余生的结尾。”
      我用尽浑身力气站起来,紧紧地将她搂入怀中。她哽咽的哭声在我胸前起伏,似是小猫的爪挠得我心头又疼又痒。
      “如果我不用法律的手段,不上电台,你是不是要躲着我一辈子不来见?”
      “我真的以为自己患了精神分裂,所以一切都不敢太相信。直到你走了,我才清楚自己是真的有病。但不是分裂,是相思,入骨的相思。”
      方夏伸手在我的腋下掐了一下,听我哎呦地喊疼后,嘴里喃喃着:原来这次不是梦,不是梦——
      雨持续地下了三天,在第三天的中午才得以放晴。焦鑫打电话来一遍又一遍的催我,说上次可把她害惨了,赶紧回来。我谎称,雨下个不停,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的。但实际上,我正和方夏坐在屋顶的椅子上。一边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一边喝着茶水,格外惬意。
      “方姑娘,您的控告打算什么时候撤诉呢?”我抿了口茶,问她。
      “冷,拿条毛毯过来吧。”她漫不经心地说。
      我将早已准备好的毯子轻轻盖在她的大腿上。她像高贵的女王一样露出满意地笑容,放下了茶杯。
      “这么着急吗?等钱用啊。”她问。
      “是啊,欠了点外债,自己呢,也靠那点钱买房结婚呢。”我搓着双掌,难为情面。
      “结婚可是大事,酒席呀,聘礼呀,您那钱能够吗?”她皱眉说。
      “应该够。”
      “就这么着急结婚?公子贵庚?”她调侃我说。
      “已近三十。”我说。
      “哦——”她张圆嘴巴,又说:“的确是着急了点,可女方不是说结婚要等荧光海出现的时候吗?”
      我一听这话,顿时蔫了。这副样子可把她乐坏了,又转言安慰我说:“你呀,说什么都当真的听。既然着急结婚,你也总该让女方看到你一切筹备妥当啊。想让我杵在这屋顶上跟你拜天地啊。”
      我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跑下来楼去给叶欢打电话,听取前车之鉴。可‘筹备’二字脱口容易,真正筹备起来却用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在婚礼的前一天,叶欢突然跑过递给我一把钥匙。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搔了搔头说,这是酒吧的钥匙,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我听后一脸诧异,说这份子钱太重了,我不收。他笑了,说:什么份子钱啊,老子才没有那么慷慨。这个酒吧不是我开的,是方哲为她妹妹准备的嫁妆。难道方夏没和你说过吗?我这时恍然想起方夏说过,在医院长廊递给了她一把钥匙,原来就是那间酒吧的钥匙。但我还是不肯收下。说:既然是她的嫁妆,你还是交给她吧。叶欢说:都是一家人了,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吗?我说:无论是婚礼还是婚后我都想靠自己给她幸福,再说,我们亏欠方哲的东西太多了,这钥匙还是放在她妹妹的手里最合适。
      婚礼最后是在海边举行的,伴娘和伴郎自然落定在叶欢夫妇身上。花童是小寻和小何姐的女儿。至于司仪,我也请了两位。
      “师父,是什么让您有这么大的胆量选我来当婚礼的司仪啊?”在婚礼没开始前,焦鑫拿着麦克风装出采访的样子问我。
      “上次不是欠你一个一起主持的机会吗?今天正好还给你。”我笑说。
      “啊?您这又是新郎又是司仪的能忙过来吗?”她傻乎乎地说。
      “我安安稳稳的当我的新郎,男司仪自然有人代替我就是了。”我说。
      “谁呀?”她好奇地问。
      “等我叫他过来。”
      我望着正在亲友团里和小何姐谈笑的俊晖,招了招手。他穿着笔直的正装走过来,脚步放慢时看不出跛脚。
      “这是今天的女司仪,焦鑫。这位——他自己介绍吧。”我偷笑说。
      “你好,我是俊晖。”俊朗的脸上露出绅士的笑容。
      “你——你——你是谁?”焦鑫瞪大眼睛看着他,磕磕巴巴地问。
      “何俊晖。”
      看着焦鑫几乎快要昏阙过去的样子,我的紧张感少了许多。可当看见方夏穿着白色的婚纱站在我面前时,我手抖的极为厉害,戒指戴了两三遍才顺利完成。当含情脉脉的两个司仪宣布由新娘为新郎戴上戒指时,方夏拿出的却是一个好似木质的戒指。
      “这是一块牦牛骨,上面刻有你的名字。现在铭心已刻骨,这辈子你想逃也逃不掉了。”她附在我的耳边悄悄说。
      荧光海虽然没有在婚礼上出现,但我想这一天已经成为我们记忆中最闪亮的一部分,永远也无法泯灭。
      一年后,周日,晴,咖啡馆。
      座位还是一楼靠橱窗的位置,饮品还是上次的饮品。只不过这一次,我面对的已经是肚子隆起的孕妇。
      “你说到底是《愿得一心人》好呢,还是《放鸽》好呢?”她看着笔记本上书稿,问我新书的书名如何取舍。
      “愿得一心人比较大众,好理解。放鸽似乎太含蓄了,还是用前一个吧。”我说。
      “真的吗?”
      “嗯。”我点了点头。
      “在这里写了一个上午,我们回去吧。”我望了一眼窗外说。
      “好。”
      我起身搀扶她往门外走去。在斑马上线等信号灯时,身边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接听着电话。
      “喂,对,我是方哲。”他说。
      我和方夏听到后,先是对望了一眼以确定有没有听错。在确认两个人都听见了方哲的名字时,将目光转向了那个男子。
      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脸的轮廓像是大理石一般的坚硬,仿佛经受了太多挫折的锤炼。但那眼睛依旧明亮,嗓音也浑厚有力。似乎在宣告着:他还年轻,经得住暴风雨的洗礼。
      明媚的阳光斜照而下,我和方夏会心一笑。方哲,他果然还在这个城市伴随着我们,只是换了一副皮囊,换了一种生活的方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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