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鸟深情

　　17
　　进到超市，人不算多，又是临近下班，没有人留意到三人与普通的一家三口有什么不同。
　　买了需要的食材，回到公寓，邓然先去卸妆，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又恢复了白皙明媚的少年模样。这下潇潇更开心了，围着他“漂亮叔叔，漂亮叔叔”地叫，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安排在沙发上看动画片，邓然这才能进到厨房忙活开来。

　　叶文琪跟在邓然边上想要帮忙，却发现她基本插不上手，于是就靠在一旁。叶文琪看着他将肋排焯水腌渍，又将南瓜削皮切块，用来炒意面酱的洋葱和番茄也一一切好备用，那手势麻利熟练，看起来厨艺不弱，倒比她更强些。那天邓然给自己准备的便当，味道就很不错，但现在看见他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忙碌，这景象更加直观，好像那天吃的虾和排骨的味道又流转在舌尖，不禁让人期待起今天的晚饭。

　　正看得入迷，里面房间发出一些声响，叶文琪怕潇潇调皮闯祸，赶紧过去看看。

　　潇潇在书房里，上个星期叶文琪来的时候，这个房间里还只有一面墙的书架，房间不小，显得很空旷。而现在，却在房间中央放了一架钢琴，黑色的三角钢琴。潇潇还没有近距离看见过钢琴，正兴奋地爬上琴凳，要掀开琴键盖。

　　叶文琪走过去，帮小家伙打开琴键盖，黑白琴键按下去叮叮咚咚，潇潇开心地呵呵笑着。

　　“要不要妈妈弹一个给潇潇听？”

　　“要！要！”

　　叶文琪想了想，抬起手，一首周杰伦早期的歌。R&B曲风，简单的旋律，配着简单的和弦，是潇潇从出生开始叶文琪就吟唱给他听的歌曲。熟悉的曲调响起，潇潇跟着一起哼唱，叶文琪很欣慰小家伙还记得，于是也跟着一起唱起来。

　　邓然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晚餐，肋排已经从烤箱里取出了，奶油南瓜汤和蔬菜沙拉也已经准备好了，意面在锅里煮着，煮好后捞出来放入平底锅和炒好的意面酱一起拌匀即可。耳边传来钢琴的声音，还有女人和孩子的歌声。

　　拌上意面酱的意面出锅，邓然把面分成三份装盘，将所有的食物都放上餐桌，他来到书房。叶文琪和潇潇并排坐在琴凳上，她手中弹奏着旋律，目光笑盈盈地与潇潇相对，琴声与歌声相应和，犹如天籁。

　　察觉到邓然的存在，她抬头看了一眼，忽的红了脸。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手势示意潇潇停止歌唱。

　　“可以吃饭了。”邓然站直身子看着她说。

　　“好。”叶文琪应了一声，潇潇听说心心念念的面好了，飞快地奔向书房门口。

　　邓然一把接住他抱了起来：“慢点走，小心摔了。”

　　潇潇咯咯地笑，小手臂圈住邓然的脖子，甜甜的童音萦绕在他耳边，也钻进他的心里，这声音带来的是别样的舒服感觉，如泉水叮咚，又如暖风微徐。

　　带着潇潇洗了手来到餐桌旁，小家伙早已被烤肋排的香味勾引得口水直流。孩子身量还太小，坐在餐椅上吃面脖子伸得老长。在家里潇潇有专门的儿童餐椅，但这里没有，文琪打算让潇潇坐在自己腿上。也许是刚和邓然熟悉，潇潇耍起了小性子，非要坐在“漂亮叔叔”身上吃饭，叶文琪刚板起脸要教育他，却见邓然一把抱起了潇潇放到腿上坐好。

　　“一样要抱着，坐谁腿上都一样。”邓然截住了叶文琪的话头，又转头对潇潇笑，“潇潇乖，今天叔叔抱着你吃饭，下次潇潇自己坐，好吗？”

　　“好！”

　　叶文琪有些歉意地看着邓然：“你抱着他都没办法好好吃饭了。”

　　“没关系，是我没想到，应该准备个椅子的。”邓然随口说道。

　　“你这话说得我倒不好意思了，哪有去人家家做客还要主人专门准备宝宝椅的？”

　　“你们在这里不是客人。”这一句说得自然，叶文琪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第一次照顾这样年纪的小朋友，邓然一只手护着孩子的身子，另一只手扶着盘子，眼睛一直盯着孩子的动作，很紧张的样子。他这副脊背挺直如临大敌的样子，叶文琪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小家伙倒是在这张人肉坐凳上自顾自吃得津津有味，一手拿叉子挑着面条，另一只手抓着肋骨棒直往嘴里送。

　　“上次来没看见有钢琴啊。”叶文琪问。

　　邓然目光终于离开潇潇：“我老板非要搬过来，说房间太空了，顺便算是给我的乔迁礼。”

　　“听过你唱歌，还没见过你弹钢琴呢。”叶文琪一边说着，一边用叉子卷起意面送进嘴里。意面酱味道浓郁，番茄的酸甜夹带着洋葱粒和肉末的口感，味道满分，和超市买的那些成品的意面酱很不同。

　　“现在没什么时间弹了，前面听你弹得不错啊。”

　　“我也就是小时候学过几年，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弹些简单的。”叶文琪咽下一口面，“你也太全能了，演戏，唱歌，弹钢琴，做的饭也那么好吃，还有你不会的吗？”

　　“我还有很多隐藏技能等待你开发呢！”邓然说着调皮地向她眨了眨眼。

　　潇潇晚饭吃得特别满足，他要的肉和面条自不用说，奶油南瓜汤和蔬菜沙拉也吃了不少，最后还是叶文琪怕他吃得太多会撑着，硬是拖下了桌。

　　“我帮你把面和汤热一热吧。”叶文琪帮潇潇擦干净小脸，洗干净小手，邓然终于有功夫吃饭。

　　饭毕，潇潇又缠着邓然疯玩了一会儿，男孩子慢慢大了，除去对妈妈的依赖，也需要有男性的大人陪着一起玩。除了爸爸，潇潇认识的其他成年男性并不多，现在连裴季也不像以前日日能见到了。这是离婚这个决定带来的最大的影响，也是叶文琪最纠结与愧疚的。

　　邓然挺拔有力，性格爽朗，有成熟男人的稳重和安全感，玩闹起来又像邻家大哥哥般活泼有趣，即使是潇潇这样的孩子，也本能地被吸引。

　　叶文琪看着一大一小的疯闹，画面那样的和谐，胸口忽然感受到异样，就像是温热的水流从皮肤上划过，暖暖的，带来些许舒服的痒。这样的让她有一些慌张。慌什么呢？她说不清，又或许，不想说清。

　　天，早已全黑了，但城市的夜晚总是那么喧闹，不仅有近处楼房的灯光，更有远处高楼的霓虹。

　　叶文琪想要带孩子回家，却发现潇潇玩得累了，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看了看时间，8点不到，想抱着他回家，她试着把潇潇抱起来，但小家伙还没睡熟，感觉到被搬动，不爽地嘤嘤哭了起来。

　　“让潇潇睡一会儿吧，现在也还早。”邓然开口留她，“等下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叶文琪本觉得不妥，但现在如果硬是抱起潇潇，他一定会哭闹一番，于是作罢。再等一会儿吧，等潇潇睡得熟一点再抱他走，她这样想着。

　　两个人一头一尾在沙发上坐着，片刻的沉默，叶文琪一只手无意识地揉着孩子的头发。电视频道无声地播放着娱乐新闻，正巧，是邓然接受采访的片段。电视屏幕里的男人西装革履，谦逊有礼，身边依靠着沙发的男人卫衣卫裤，随意率性。叶文琪忽然有些恍惚，这两个是同一个人吗？屏幕里的人光鲜帅气，她可以大方随意地表达欣赏和喜爱，身边的人真实温暖，她却不敢放纵自己的思绪和希冀。

　　“要不，让我再弹一会儿琴吧，好久没碰了，有些手痒。”叶文琪打破沉默。

　　“好，可是潇潇睡着……”

　　“没事，他睡觉不怕音乐声，如果真的醒了也好，方便带他回家。”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邓然也站起了身，转到沙发后头又折了回去，拿起沙发上的两个大靠垫，比划了几下，最终放在了潇潇睡着的那段沙发前的地上，显然是怕潇潇翻身时摔到地上摔疼了。这样的细心，即使是叶文琪这个做妈妈的也没有想到。

　　又找了条毯子帮孩子盖上，邓然和叶文琪一起来到书房。

　　其实话一出口叶文琪就后悔了，刚才和潇潇一起，随意弹一下并不觉得怎么样，但现在当着邓然的面，她却有些怂了。硬着头皮坐下来，脑海中搜索了半天，在知道的曲子里找到一首最稳妥，最不会出错的。

　　不去看邓然，叶文琪定了定神，弹奏一首电影配乐。她很喜欢那部电影，所以当时找了一个钢琴吧，好好练过一阵子。

　　一旦起兴，便沉浸其中。

　　邓然靠在钢琴边看着她，那样认真地弹着琴，脸上是拥有了心爱之物的幸福模样。因为很久没有弹琴，她的手法并不熟练，偶尔弹错了音，她便会缩缩脖子吐一下舌头，可爱娇憨。

　　一曲弹完，她害羞地看了看邓然：“太久没弹了，好多地方都弹错了。”

　　“多练习一下就会好的。”邓然走到琴凳边上坐下，叶文琪起身让他。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一段肖邦的夜曲完美呈现。叶文琪惊讶于他娴熟的琴技的同时也暗自叹了口气：得，又班门弄斧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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