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鸟深情

　　15
　　点的菜还没上桌，对面的父子俩正玩着“猜猜我鼻子在哪里”的游戏。手机忽然响了，是邓然。

　　[到活动地点了。]

　　配了图片，邓然坐在化妆镜前，镜子边一圈的圆形灯泡映照得他格外白皙，刘海用夹子夹起，化妆师正在往他脸上扑粉。

　　叶文琪看了看时间，将近六点半。

　　[你这张脸不化妆也好看，浪费粉底。]

　　邓然并不自恋，却被她这句话逗笑了。

　　化妆师是专业的，见过不少明星人物，通常明星化妆时看手机发信息，他都只专注于手上的化妆工具和妆容，所以邓然手机上的内容他丝毫不知。而邓然的一个轻笑让善于捕捉美的事物的化妆师愣了一瞬。

　　“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和邓然已经很熟了，化妆师随意地说。

　　“没什么，有人说你浪费粉底。”

　　化妆师哈哈一笑：“这话说的，也对也不对。给你上妆可是很节省粉底，要是总是给你化妆我可节省不少材料费用。”

　　一张傲娇的自拍发送过去：

　　[你可说错了，我上妆是省粉底的。]

　　叶文琪看着手机嘿嘿一笑，余光看见服务生已经陆续端上了餐点。

　　[你安心化妆吧，别给化妆师添乱了。我这边上菜了，要开吃了，预祝你发布会顺利哦。]

　　[好。]

　　邓然将手机屏幕按熄，将自己交给化妆师。对面的镜子里映着自己的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抱着孩子灿烂的笑。

　　桌上的餐点已经上了大半，对面的叶文琪放下了手机，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为了给孩子做榜样，她吃饭时绝不会看手机。然而放下手机前她看着屏幕时露出的笑容却看在裴季眼里。她手指连贯地轻点屏幕，看起来是在和什么人聊天。她为了什么而笑？眼波流转，笑得如此温柔！裴季不由得好奇对面是什么样的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和谁聊天呢？”裴季终究忍不住开口问她。

　　“一个朋友。”等于没有回答，却也在裴季意料之内。

　　意大利面上桌，潇潇欢呼一声，拿起叉子就去和意大利面奋斗了。裴季一边自己吃，一边时不时帮潇潇擦拭一下弄脏的小手，以免他弄脏自己的衣服。

　　叶文琪安安静静地叉着面前的凯撒沙拉，油腻的意面和披萨几乎没有动。回想以前，叶文琪吃东西百无禁忌的时候，每回外出吃饭总会被裴季吐槽，吐槽她的食量，吐槽她的身材。现在她瘦了，身材好了，但看着她忌口的样子裴季却说不出的苦涩。

　　服务员端上了牛排，裴季把牛排往叶文琪面前推了推：“别光吃沙拉，蛋白质也要摄入一点。”

　　叶文琪点点头，拿起刀叉。看着眼前的牛排，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盘牛排，那盘切成了小块，被一只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的牛排。嘴角无意识地上扬，眼底的笑意明显。裴季明显地感觉到，她不同了，并不止和离婚前不同，与上次见面时的她也不同了，而离那次见面不过一周都没到。

　　和那辆车有关吗？那天晚上她离开酒吧的时候，裴季透过酒吧的透明玻璃门，看见她穿过马路，上了一辆白色的SUV，那辆车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就已经停在那里了，白色的车身，即使在夜色中也是比较显眼的。

　　裴季很想拉住叶文琪问个清楚，可是他却开不了口，现在的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过问她的生活？潇潇的爸爸吗？这个身份未免有些牵强。而他曾经最名正言顺的资格，却被他自己放弃。

　　随着潇潇与意面搏斗完毕，晚餐也接近了尾声。

　　晚饭过后裴季送母子两回家，潇潇玩了一天累了，快到家的时候在叶文琪怀里睡着了。叶文琪心里惦记着邓然的发布会，腾出一只手划开手机。微信上，邓然最后一条消息是上台前发给她的，在后台等待主持人召唤，后面一直没有新的信息，发布会应该还没有结束。

　　叶文琪又点开微博，到现场支持的粉丝们已经纷纷上传了最新鲜的现场图。今天的邓然白色的衬衣配深灰色的西装，刘海向上抓起，露出额头，照片中的他手里握着话筒正在跟粉丝们挥手打招呼，笑容亲和，眼神闪亮。这样装扮的邓然，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刚毅挺拔，和平时休闲便装时的少年气息有所不同。

　　粉丝里有拍照技术很不错的，几张照片都拍的很清晰，叶文琪随手保存了下来。

　　车子开进了小区，裴季坚持帮叶文琪把潇潇抱上楼。进了门，叶文琪的爸爸还没有睡，裴季开口喊了一声爸，老爷子摆摆手，什么话都没说就进了屋。

　　虽然叶文琪跟自己的父亲说离婚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不适合在一起了，但离婚后不久裴季的妈妈偶然遇见了文琪的姨妈，狠狠地数落了叶文琪一番，这件事传到了老头的耳朵里，老头气得不行，但怕女儿伤心，就藏在心里没有告诉女儿。此时见到裴季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叶文琪和裴季都不知道这一层，只当老头为了他们离婚的事情不开心，也就没往心里去。既然老头甩了脸子，裴季也不便多留，放下孩子便离开了。

　　裴季走后，叶文琪进到爸爸的房里，在爸爸身边坐下。

　　“爸，裴季毕竟是潇潇的爸爸，我们虽然离婚了，你也不用总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啊。”

　　“哼！”老头子鼻子里出气，“要是他没对你不好，你为什么非要离婚？他那爹妈，结婚前话说得漂亮，说会把你照顾得怎么怎么好，结果呢？我的闺女原来多么开朗爽利，到后头连怎么笑都不会了！”

　　叶文琪叹了口气：“这不是都过去了嘛。”

　　老头子看了女儿一眼：“傻姑娘，当年你非要跟裴季结婚的时候，我和你妈就看出来，你喜欢他比他喜欢你多得多，饭桌上只挑他爱吃的点，他话音里稍有不快你就哄着，我和你妈看在眼里心里堵得慌啊。可你呢？还总以为我和你妈太现实太物质。”

　　看叶文琪不语，老头也叹了口气：“也罢了，你性子倔，有些事总要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无论你未来决定怎么样，爸爸都支持你，只是有些私心，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能把你捧在手心里疼，而你只要平淡一点就好。”

　　爸爸的一番话轻易地酸了叶文琪的鼻尖，这是来自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爱，自己不愉快的婚姻生活又何尝不是刺痛着父亲的心？就像自己心爱了二十几年的洋娃娃，却被别人脱去了漂亮的连衣裙变成了灰姑娘。

　　与父亲交谈过后，叶文琪给自己放了一浴缸热水，将整个人泡了进去，又敷上一片面膜。热水泡去了一天的劳累，也平复了心情。

　　正闭眼假寐，放在浴缸边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划开手机屏幕。

　　是邓然，他发布会结束了，此时已经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我看微博了，发布会上很帅气啊。]

　　[你回到家了吗？]对面询问。

　　[到家了，今天可累死我了。]叶文琪回道，加了一个“累趴下了”的表情。

　　手机忽然叮咚作响，邓然向她发送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叶文琪尴尬了，连忙点了拒绝。

　　[现在不方便……]后边跟着一个浴缸的小图标。[稍等。]

　　她拒绝了视频通话，邓然失望的情绪刚要往上冒，却看见她的信息。那个浴缸的小图标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引来无限遐想。

　　叶文琪揭下面膜从浴缸里起身，取过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法兰绒睡衣，往脸上简单上了层面霜，便回到房间。将房间的灯光调成暖白，爬上床，靠在木质的床靠背上，停了停，又抓过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这才打开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发送视频通话请求。

　　通话很快被接通，画面中的人和先前西装笔挺的绅士模样截然不同，一身白色的长袖T恤，头发乖顺地覆在额前，还有些湿，显然也是刚刚沐浴过。

　　“我好了。”叶文琪先开口。

　　“嗯，潇潇睡了？”

　　“是呀，回家的路上就睡着了。”

　　“累了吧。”

　　叶文琪笑了笑：“还好啦，泡了个澡好多了。在你这个大忙人面前说累还真有点汗颜。”

　　“我已经习惯了，今年开始，工作已经没有之前排得那么满了。”邓然随意道。

　　“你穿西装真帅！”叶文琪由衷地称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抱枕一角的流苏。

　　手机屏幕里的她，绑着丸子头，修长的脖子从宽松的居家服领口露出来。衣服是柔和的珊瑚红，不像粉色的鲜嫩，又没有大红的艳丽，很衬她，材质看起来蓬松柔软，手感很好的样子。

　　“你喜欢吗？”邓然克制住一丝出界的思绪。

　　“当然喜欢！”叶文琪脱口而出，又觉得太不矜持，赶紧加了一句，“你的粉丝们都争先恐后地跟你表白呢！”

　　“你喜欢就好。”

　　空气中有些微妙的气息。

　　“你……”叶文琪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问他，“你在北京还有工作吗？”

　　简单的一个问句，邓然听在耳中却那般舒适。

　　她，是想我了吗？

　　“北京这边还有些采访通告要跑，可能还会在北京几天。”邓然一边回答，一边用目光捕捉她表情的变化。

　　“哦。”叶文琪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却还是有一些失望流露出来。

　　结束了视频通话，邓然的心情很不错，或许，可以把这两天的工作再安排得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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