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

作者: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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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


      秦年站在地面,眼前不再是火光熊熊、黑烟弥漫的世界,而是一片澄明,极目远眺柳绿花红,碧空如洗。
      不远处有一小女孩,着浅裳,青蓝色上衣上绣着细柳翩翩,与眼前春景相衬,显得尤为动人。
      即便[开头空两格]是一个尚年幼的女孩,也能看出她眉目秀气,丽质天成。
      秦年在一个旁观者角度,看到一位翩翩少年走向她,是书生模样,披着深蓝外袍,执扇昂首而来。
      “你在这做什么?”那蓝衣少年郎发问。
      分明离他们二人还有些距离,秦年恍若置身其间,那声音传来不过就离自己几寸。
      “我......我在等我哥哥......”不认识眼前人的小女孩羞涩地回答。
      “哦,你哥哥还在练琴,你恐怕还得等上一会儿。”蓝衣少年冲她笑了笑。
      小女孩“哦”了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你是谁呀?”
      “在下周启衡,是你哥哥的同窗伴读,乍来京城。”说着,他作揖行礼,“周某远远就望见你,如远山芙蓉,冰肌玉骨明眸皓齿,让我不禁想起那句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想必你就是东隅公主吧。”
      恐是一长串的话把她绕晕了,勉强回答道:“......嗯!”
      东隅公主?秦年启口重复了一遍,但是没人听到。
      “来!到廊下休息会!”周启衡道,“太阳晒着可不好了。”
      东隅公主点点头。
      廊上爬满紫藤萝,花朵垂坠而下,将廊下遮了半片荫,清香阵阵传来。
      “你这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周启衡问道。
      东隅公主将手上的食盒提到他眼前,道:“吃的,给哥哥的。”话语还透着稚嫩和害羞。
      “哇,这么好,是你做的吗?”
      东隅公主摇摇头,不说话了,看向不远处的房门。
      良久,房门刚一打开,廊下小女孩便冲那方向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哥哥!”
      从房门中走来的是白衣少年郎,那袭白衣穿得如此俊朗,秦年目光不禁多停了停。
      那白衣的目光一扫四周,似乎看到了秦年,目光一顿。而后又朝着东隅公主走去。
      秦年思忖,这是梦,他看不到我。
      白衣少年将东隅公主高高举起,又抱在怀里,单手怀抱,另一手顺势接过食盒,朝怀中人温柔地唤了一声:“阿年。”
      秦年一愣,几乎应声而出。她叫阿年?
      很快,秦年发现自己的五官是与那位‘东隅公主’相通的,被白衣少年抱起的触感她是能够亲身感受到的。
      随后周启衡也走向他。
      “哥哥,这是我的新朋友。”尚有奶音的东隅公主在她哥哥怀着说道。
      “见过殿下,在下......”周启衡话未说完,便被这位‘殿下’给打断了,白衣少年道:“我记得你。”被阳光照射得蹙起了眉,抱着东隅公主便走去了廊下。
      周启衡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道:“承蒙皇子抬爱,周某仅与您一面之缘,殿下您就记得。”
      白衣少年把食盒放在一旁,将东隅公主放到腿上,一手环绕着她的腰,懒抬眼道:“这是东隅公主,我妹妹,秦年。”
      秦年?!秦年又一愣,她是秦年?不禁凝眸一看,这个‘小秦年’倒真与自己相似。
      周启衡浅笑道:“早就听闻东隅公主仙姿玉色,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大概是这个‘小秦年’也听出这句是在夸她,抬起头对哥哥嘿嘿的笑了两声,露出的小白牙显得颇为可爱。
      秦年感觉被人摸了摸头,果然——白衣少年正摸着‘小秦年’的头,笑意盈盈。
      这样的感同身受对秦年来说并不美好,反而受了不少惊吓。
      还没听清白衣少年在小秦年耳边低语了什么,秦年一阵目眩,场景转换到茫茫雪地。
      脚下触碰到柔软的白雪,雪刚停。
      秦年一眼就可认出这名白衣少年,他的个头又高了不少,他牵着一匹马,毛色纯白,一看就知是匹好马。
      “阿年!”他突然朝远处喊道,他不喊秦年都没发现,只星星一点的小人儿在雪地中挪动,他朝着小秦年挥手,“来哥哥这!”
      小秦年又大了一些,看上去也有十二三岁了,面容更娟秀了,衣袖上柳色依旧青青。
      秦年开始怀疑这真的就是她自己。
      “阿年,我比武胜了!这是父皇赏给我的马!”少年牵马到小秦年面前,不知是不是错觉,秦年还是觉得,他是看得见她的。
      “好漂亮的马!”小秦年踮起脚,抚摸着柔软的毛,转头对少年道,“我想骑!”星眸闪亮。
      白衣胜雪的少年跃身跨马,眉眼如画,伸出一只手,小秦年牵上他的手,踏鞍上马,被少年有力的双手一拉,稳当地坐在他身前。
      感同身受功能又一次开启。
      秦年闻到一股清香,少年身上独特的花香,她一时想不起是什么花。身后人抱着她的腰,将头倚到小秦年的肩上,寒风凛冽中策马奔腾。
      秦年向来讨厌肢体接触,可不知为何,那人温热的怀抱竟让她沉沦,不惧寒冬烈雪。
      小秦年一边骑马一边发出轻灵的笑声,口鼻中呼出的热气遮挡视野,不过又有何妨呢?缰绳在身后少年手上牵纵,有力的手臂将她环抱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给秦年无尽的温暖。
      秦年忍不住想,干脆将命交给他吧。
      秦年闭上眼睛,那股暖流就在她身体里肆意窜行,迟迟不肯消融。
      小秦年此刻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秦年再一睁眼,画面消失殆尽,熟悉的火光再次在城头烧起,秦年无法抑制恐惧,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不同往常的是,漫天血色离她越来越远,这次她不再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她置身其中!她在奔逃!
      不止她一个人。
      有人牵着她的手,一路向前,将她的手攥得死紧,是熟悉的白衣。身后也有人,脚步不停,一直催促道:“快点!再快点!他们追上来了!”“皇后娘娘快走!千万莫回头!”
      身后传来厮杀声,短兵相接,秦年很想回头看看,可身体不听使唤,一声声“莫回头”犹在耳畔回响,她没有回头看,追兵不止,身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少,她知道他们正在被杀光。
      “母后!”白衣喊道,“不要回头!快走!”
      秦年被两人牵着,一边是她的哥哥,一边是母后。
      在秦年左边的母后停下脚步,秦年抬头,看见她望着远远的城头,泪流满面。
      隔着梦境,秦年身体一震,心头肉被狠狠一揪,真实得不可思议。
      秦年和她的哥哥都没有回头,几乎拖着母后往前跑。
      像是不知疲倦,也不知跑了多久,力气都用来拼死逃命,没有力气哭了。
      直到他们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少年转过身后,朝着火光仍燃烧不止的天边,重重一跪。
      夜色渐浓,挂在树梢的弦月此刻显得格外讽刺,三人逃到一片山林中,歇了脚,母后一语不发竟昏了过去。
      两个孩子把母后拖到树边靠着,少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背对着秦年,一屁股跌坐在落叶狼藉的地面。
      秦年扯了扯少年的衣角,她听到自己说道:“哥哥,别哭了,阿年在这里......”他停下双肩的颤抖,转过身来。
      本将含在眶中的泪水咽回腹中,一听到秦年的话,西风中突然泪涌。
      秦年抱着他,他紧紧拥住秦年,像个小孩子一样拽着她后背的衣服,无声地恸哭。
      许久,秦年感受到他渐渐均匀下来的呼吸,带着鼻音和轻微抽泣声,他枕在秦年的肩上,问秦年道:“阿年,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秦年听到她从心底而出的声音回荡肺腑升至喉口,她说:“我会!”
      他放开秦年,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捧起秦年的脸,泪光烁烁地冲她一笑,他轻轻落在秦年的额头一个吻,逃亡许久后干涩的唇瓣并不柔软,秦年却觉得这一刻的吻如柔软柳叶拂过脸庞,蕴蓄万千。
      刹那间,秦年的眼前一片黑暗,她努力地睁开眼,却发现睁开眼后的世界就是黑暗的。
      忽然一道光划破黑暗,一身白衣已经肮脏不堪,他伸出血迹斑斑的手将她从黑暗里拉上来。
      像是许久不见天光,秦年用手遮挡着睁不开的双眼,适应了明亮后,秦年看到少年满头鲜血,血迹一直流淌至胸口,头发杂乱,脸上也不知道被什么脏东西粘上,唯独一双眼睛,一如初见,明眸中一直一直刻印着自己的模样。
      见他此模样,秦年心头一缩,几乎窒息。
      他正在笑,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他伸出双手,一直对秦年温柔的笑——他在消失!
      秦年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迎接他的怀抱,扑了个空,她对着缺水到干裂的土地迎面倒下,鼻子和下巴砸地却一点都不疼。
      她翻了个身,对着苍天泪流。
      天青色一如梦中初见他的第一幕,澄净明朗,如他白衣,杨柳青青新两岸。
      都...都结束了吗......
      对了,那是梅花酒香。秦年想起来了,他的味道。
      秦年挣脱出一直以来不受操控的身体,有了自己的意识,于是——梦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了向天阑,秦年不受控制地一缩。
      夜静得可怕,四周昏暗只留有一盏油灯,照得眼前人影影绰绰,耳边余梦尚在回响,向天阑也
      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倚靠在床边,十分疑惑地看着她,他声音有些沙哑,问:“刚刚梦到什么了?”
      秦年摇摇头,忽觉口干舌燥,因为生梦而满身都是汗,觉得很热,翻开被子。
      向天阑抓住她的手腕,紧切地问道:“那你刚刚为什么喊钟离央的名字?”
      秦年一愣,回过头来,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对上向天阑一双透着热切急躁的眼睛,不知怎么回答。
      向天阑松开她的手腕,收敛了眼神,探了探她的额头——退烧了。他回到原先倚靠的位置,又闭上了眼睛,神情疲倦。
      秦年下了床,去桌上寻水喝,就着冷水入腹,离开被窝后身体感觉到有点冷,她朝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向天阑不知何时站起,给秦年披了件裘毛披风。
      “如厕。”秦年自知睡了很久很久,确实是憋了尿要上厕所。
      “我陪你。”也不知向来没谱的向天阑说这话时是过了脑子的还是没过脑子的。
      “......”秦年也没太在意,走去舍后了。
      向天阑倒真的一路跟在她身后,二人殊不知在他们走后,床边的九渊忽长鸣剑啸,似要灵犀出鞘,振动数十秒后又再一次安静下来。
      夜凉如水,秦年被寒风吹得眼睛发涩,上完厕所回来后,被向天阑安置到屋内。
      “肚子饿不饿?”向天阑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秦年想一个人静静,于是一点头,道:“都可以。”
      向天阑颇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到现在为止,秦年的梦境还在脑中回放,好似白衣少年襟上余温尚在。
      秦年摸了摸九渊的剑鞘,它就像个安静的孩子,不会说话却什么都懂。
      那个小女孩真的是自己吗?可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关于过去的事?那白衣少年是自己的哥哥吗?可为什么自己在梦醒刹那脱口而出的会是钟离央的名字?那个少年,在哪呢?梦境,会是真的吗?
      她将九渊剑抱入怀中,阴气正源源不断被九渊从体内牵引而去,秦年感觉身体不那么难受了,可脑中却一团糟,那种想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出现了。
      秦年朝着窗外望去,她突然很想见到钟离央,很想触到他柔软的白衣和来自胸膛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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