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

作者: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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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蛊(一)


      人定已过,云焂喝完药已有一个时辰,就是迟迟不肯睡。
      白才福来查他,发现他今晚被自己这么一训,真的听话多了,也没有出去找秦年,也乖乖喝了药。白才福颇有些欣慰,进门找云焂,向为自己之前对他怒极不善的语气道个歉。
      没想他坐在桌前,低头对着个小玉环把玩了半天,还笑意盈盈。
      全然不把白才福当回事,白才福实在忍不住,说道:“我说公子啊,这玉佩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怎么看了这么久啊。”
      云焂笑道:“我乐意。”
      白才福为他点了安眠香,道:“难得你心情这么好。”
      云焂看他一眼,道:“你说,怎么会有人被送了一个破灯之后,取下自己剑上的配物再送给人家呢?一个莲灯,就把姑娘之物轻轻松松骗来了,怎么这么傻呆呆呢......”
      白才福这才听明白云焂这么开心是缘何,有点无奈道:“要不怎么是你的心头肉呢?”
      云焂微笑,起身把小玉环收到柜子里,脱衣裳准备睡觉,眉毛一动,又想起近日钟离府的人动作十分迅速,已经把事情查得差不多了,蒲家背上罪名不止,还要祸及一整个白医堂,事情放到钟离央手上,不知钟离央要抖落几分。
      若是他真能一五一十全部公之于众,恐怕忠直仁义的当朝将军的位置,也该动摇了。
      朝堂的利害权衡,绝不是仅靠一腔丹心赤胆就可以把控得住的,臣与臣之间,君与臣之间,都有窗户纸隔着,不过是一层还是十层隔着的区别罢吧。臣子尽忠,直言不讳毫无保留,落得主君满腹猜忌、自己身死蒙尘的下场不再少数。若是钟离央懂得这一份君臣之道,方能在风雨庙堂之上久居安稳。
      思忖片刻,他还没脱鞋,愣在床前,背对白才福道:“倒了个林府,蒲家元气也伤了,现在要看看穆府有多大能耐了。”
      白才福道:“那馥宁郡主也横得很,也有不少朝政势力,护食起来,怕是不好对付吧。”
      云焂不屑地一笑,想她馥宁不论多横,都不足以在他前行路上当他的道。“有势力更好,就怕她没势力,如今唐门乱成一锅粥,白医堂受牵扯无力抵抗,那朝堂不比江湖安稳,不知是天意还是哪位有心,狗皇帝年迈,大病数十日至今不起,为了那万人之位,皇子们争得头破血流,后宫那些阴毒妇人也是算计到你死我活,你且等着看,这京城啊,内内外外,又要开始热闹咯。”
      白才福听他精打细算一番话,叹一口气,道:“哎,你都病入骨髓了,不好好养着病歇息着,无端搅这趟浑水干嘛,要我说,不若直接把真相说与秦姑娘,省得这麻烦劲儿,一个一个算计来算计去。”
      云焂脱了鞋,坐到床上,笑看他:“我说你这个老头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一点头脑都没有,还说辅佐我呢,我若是同她说了又如何,难不成让她单枪匹马灭了这个王朝?我若不在此之前把那些个杂碎绊脚的都扫除干净,怎么还阿年一个山川清平?”
      “你倒是为她操碎了心,又是军中安排人手保护,又是送灯送花的,可人家呢,一点都没领情,还怀疑你呢,跟着那钟离小子跑得头也不回。”
      云焂闭着眼,嘴角尚有笑意,道:“只要能让阿年开心,随便如何。”
      白才福思索半天,没反驳出一句,摇摇头哎了一声。云焂低下头,看着胸前挂着的竹节,手轻轻摩挲着,笑意清浅。
      阿年,等哥哥找到解药,就来找你了。
      七月十八。皇帝驾崩,钟鼓长鸣。举国上下千里缟素,哀叹不已,唯有云焂,依旧自得。
      半月之后,宫内的阵仗终于小了下来,新皇登基,群臣赴宴,钟离央也要带着秦年进宫。
      云焂喟叹一声,道:“不行啊,这钟离央,怎么能带阿年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阿沚,阿沚,愣什么。你快去叫宫里的人手照应着阿年啊。”
      唐高恕忿忿看他一眼,羡慕起远在北疆的叶子楷来。
      夜晚回来的手下跟云焂汇报说,谷千茹死了,秦年把蒲尘轩的人都杀了。
      云焂一愣,问道:“蒲尘轩干的?”问完,猛地想起半个时辰前南山那边的人来报,向天阑下山了,隐隐感到与这事有关。
      “秦年发现谷千茹身死的时候追出来发现附近有蒲尘轩的人。”
      云焂斟酌片刻,又问:“阿年呢?阿年现在怎么样?”
      来人摇了摇头,道:“跟钟离央回去了,谷沛还在宫里,跟刑部交代。”
      云焂压低声音:“好,这事你回去,通知宫里,帮钟离府压下去。”
      “蒲尘轩肯定又要大做文章,这事铁定是将军府理亏。”
      云焂睨他一眼,淡淡道:“无妨,蒲狗嚣张不了多久了,叶子楷那边,我已叫人布置下去了,宫里只需好好守着,不必出手。”
      “是。”
      第二日,钟离央和秦年上了南山。云焂在南山附近的手下没法跟上去看情况,只要跟得太紧,山上这些武功超群的人必定有所觉察,到时被发现了反倒得不偿失。
      叶子楷来了消息,刘三妹那边也有了动作。
      云焂回信,计划照常。
      午后,白才福气喘吁吁上楼找云焂,满面欣喜,说有解药的消息了!
      唐高恕不信,嗤笑道:“真的假的啊?别又像上次叶子楷那样傻傻被骗了?”
      白才福懒得理他,对云焂铿锵有力道:“信我!这次是真的!”
      云焂看他认真模样,知道此人比叶子楷靠谱得相去不止一星半点,他微微颔首,道:“说与我来。”
      “南疆五毒教以蛊毒之长久负盛名,五毒教长老孙天梏想必你们也所有耳闻,我收到消息,研究两年的凰蛊前月刚完成,天下十大毒物都比不过其毒性,以毒攻毒之法,在秦姑娘身上,或许能起到疗效。”
      唐高恕没听明白,纳闷道:“怎么是秦年?你不是要医治这狗人吗?”
      云焂没搭理他,接着跟白才福说道:“老头子,我不要‘或许’,我要的是‘一定’这个词。”
      白才福摇摇头:“具体的,我还不知道,要问清具体的,恐怕得亲自去一趟五毒了。”
      唐高恕背靠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懒散散,抬眉道:“你去有用吗?孙天梏恨中原人恨得牙痒痒,就凭你,怎么踏进那毒物遍布的泥泞沼泽?”
      唐高恕说得一点不错,孙氏与中原的恩仇长达三百年,称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云焂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孙天梏......是不是有个女儿叫......叫孙璃来着?”
      唐高恕道:“嗯啊。”
      云焂拍手起身,道:“那好办了,走,收拾东西。”
      白才福与唐高恕同时:“啊?”
      云焂咂了咂嘴,又道:“哎呀,忘了阿年还在山上,哎呀,麻烦了,我想想......”他咬了咬下唇,思索着安排,半晌,道:“这样,阿沚,你留在这边,看护着阿年,我跟白老头走,带一行人去那边。”
      唐高恕道:“你确定你会走吗?南疆那边的路,一般不是人能走的,就你这样,我看起码得五百个人驮着你才能过沼泽地。”唐高恕先前在唐家堡就率命去过五毒之地一次,这事他最有发言权。
      云焂微微笑,道:“别以为就你去过。”他又穿上了一件袍子,转头对二人道:“还站着干嘛,该收拾该准备的赶紧干去。”
      二人面面相觑,走了。
      要说云焂心里有多少个心眼,没人能算得准的,外人评论他不是省油的灯,云焂自己的手下也是一个个心知肚明,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唐高恕留在京城,云焂十分不放心秦年,多次嘱托唐高恕一定要照顾她,唐高恕毅然决然捂住了耳朵。
      此去南疆,云焂虽要万分不舍秦年,但他知去五毒找解药这事,非他能做到不可。
      南疆多瘴气,对于虫蛇蛊毒什么的,白才福也不在行,他带了一麻袋的药草,生怕云焂有个好歹。
      出门前唐高恕百般不放心,强调五毒教的孙天梏早就不见中原人了,具体来说,是见一个杀一个。
      云焂微微笑摆摆手,一脸不虞道:“没事,孙天梏会见我。”
      众人惊奇,云焂却不肯多说,上车启程了。
      舟车劳顿十几天,二人到了渺无人烟之地,虽是白昼,四面却黑压压一片,瘴气弥散,天光透不下来,这下连车夫不知道怎么走了。
      车夫无奈道:“十几年了,没人敢往这条路走了,我爹就是在这一带出事的,我不能再往里走了。”
      云焂没有强求,示意白才福打赏银子。
      云焂缓慢下车,向前走两步,眺望一番。白才福驮着所剩无几的行李,走到他身边,道:“公子,这下如何是好?”
      云焂从袖子抖落出一个信号弹,放上空。未几,天空划过十几架机关羽翼,落于云焂面前的树林之上,一名名训练有素的死士进入丛林泥潭,向前深入。
      前方陷阱重重,机关暗伏,看似宁静,却有千百生灵蠢蠢欲动,守此一方。
      十几名死士奔赴而去,一炷香后只有两名狼狈归来,回复云焂,沼泽前面有大片蛇蝎毒虫,过完虫阵之后往前三里便是五毒教入口,入口处在密林之中,木林里暗藏五毒教卫士,操纵蛊术害死诸多死士。
      白才福一听就头皮发麻,直道:“公子,这种地方你是断不能去的。”
      云焂哪里能听句入耳,只心平气和道:“你再去一次,到五毒教入口前面,把这个放到地上,再回来。”云焂拿出一串苗铃。
      死士恭敬接过,转眼不见踪影。
      云焂再等来的,便不是这名死士了,而是一队一队苗疆男子,全身银饰满挂,腰带上的铃铛响个不停,一个个凶神恶煞,一开口就教白才福傻眼,说得还是苗疆话,听不懂。
      云焂前进两步,施施然行礼,一张口又教白才福傻眼——云焂说的是苗疆语。
      云焂与五毒领队头子简单交谈了一番,队伍中的几个壮年汉子粗鲁地架起云焂,朝沼泽深处而去。
      白才福还没来得及喊,自己的身体突然打横,也被他们架了起来。
      云焂在前面喊:“白老头,没事没事!放宽心!他们这在带我们进去!”
      扛起二人的五毒男子们在危险地带蹦蹦跳跳,全然不把脚下那些致命的毒物当回事。
      白才福在后面喊破了胆,惊吓过度导致一度变声:“你们放我下来!骨头都要被你们捏散了!放我下来!你们这些南蛮人!”
      在白才福一路惊恐的喊叫声和五毒大队身上不停作响的铃铛声交织之中,众人来到了五毒教入口处。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孩,眼大鼻小,没有江南女子的长眉入鬓,没有塞北人物的眉骨分明,可细细打量她,却不输一分风采,五官说不上精致,每一处却恰到好处。
      小女孩手抓着云焂刚刚叫人带去的苗铃,没等到云焂双足落地站稳,就先跑过去,一跃跳起三尺,扑到云焂身上,以汉文大喊道:“秦琤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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