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

作者: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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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认


      如约,秦年与叶子楷明面上依旧是两不相见,暗地里整理好了行囊,当晚,秦年在自己帐内桌上留下了信,她从没想过对当朝将军下药是件这么容易的事。
      药量能睡上一天一夜,秦年下手是狠了点,毕竟钟离央不是一般人,她提前告诉了白明恩,第二天一早派人来叫醒钟离央。
      秦年坐在他床边,她立刻就能想象出他明天一早大发雷霆的样子,她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唇,从他柜子了掏了两块令牌以防不测。
      叶子楷的兵调开把守的视线,二人快马冲出营外,好在叶子楷给自己和秦年备了不错的马,马速够快,不至于被发现。
      行夜路,风雪加急,秦年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回望一眼。此去万里,愿将月华照君侧。
      行了一夜的风沙路,到了白昼,温度回升了不少,二人来到最近的城郭饮马歇脚,这时人还不多,不知有没有早市,就算有也没有摆开,家家窗前门上披挂黑布遮阳,视野可见的茶棚也没有一个小二,自然也没有食客,极目远眺只有一两只驴子拴在门柱外,荒凉村落可见一斑。
      叶子楷的水壶告罄,他举杯道:“啊......你水剩多少,我没水了,我去敲门找人家讨水喝。”
      “嗯,我也没了。”
      “拿来,我给你一块装。”他径直走向一户人家,敲开了门,秦年都不用看,就知道此刻他是什么神情——深邃眼窝,高鼻梁,笑容就是他的招牌,他一脚弯曲,一手扶着木门,吊儿郎当模样问着人家姑娘讨水。
      她记得向天阑也是他这副样子,每次都能讨得姑娘家满心欢喜。
      叶子楷果然成功要来两壶水,秦年站在茶棚下避日,她接过水壶,道:“魏大哥战死,是意外么。”
      叶子楷一愣,道:“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啊,哪有那么多设计陷害,战死沙场这种事,天天都在发生,最正常不过了。”
      “最好不是我哥做的,否则......”否则她能怎么样?杀了他吗?
      叶子楷迅速道:“不是,这个肯定不是他做的,那阵子他压根没空理呢,跑去南边拿解药了。”
      “什么解药?巫山果?”
      “我也不知道,他没说清楚。给,刚姑娘送的。”他从背后拿出个黑色斗笠,自作主张戴在秦年头上,“别晒黑了,我会给你哥骂死。”
      秦年“哦”了一声,摆正了斗笠,头上一个帽子加上一只斗笠,她问道:“他很凶吗?”在她印象中,云焂应是个很温柔的人,是她认识的人中最温柔的。
      叶子楷立刻道:“不凶,他......怎么说呢,他就是属于那种面上笑盈盈,背地里不是好东西的那种人,不是我骂你哥啊,他确实就是那种人,想想就让人毛发悚然,就比如说有一次,那时候,我还没投到他手下做事,他身边打手只有一个唐高恕,云焂遇上一个仇人吧还是咋的,那人发疯了一样杀了很多人,云焂半路还假惺惺过去救了他一次,帮他引开追杀他的人,去了另一条道上,你哥原先让唐高恕把当时唐家堡少堡主引出来,故意设计让唐蒙遇难,那人阴差阳错救下了唐蒙,从此与唐门交好,唐高恕在其中借机得到那人多年以来的所有情报,你想想,你哥眼眉伏低这么多年,一出手就干掉朝廷一票子的人,你看他这种人,是不是很可怖?”
      叶子楷的反问换来秦年一阵又一阵的沉默,叶子楷又连忙安慰道:“不是,那什么,你也别觉得你哥特坏,他对你特特特好,好到十万八千里你晓得不?虽然我也不知他什么来头哪里来的那么多深仇大恨,但是!他对你真的!好到没话说!我以前真的以为他暗恋你!”
      原来他不知道云焂的真实身份。秦年淡淡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兄妹的?”
      “他身边有个老头子,有次不小心说漏嘴了。”
      秦年牵了马,道:“走吧。”
      “诶,虽然黑纱遮住了你的脸我看不清,但我听你语气好像特别不开心,你也不必这样,回头劝劝你哥就行了,你哥肯定听你的话。”
      秦年敷衍道:“嗯。”
      叶子楷翻身上马,道:“咱们只要到了徽城就成,你哥肯定会派人来接。”
      “你告诉他了?”
      “当然啊,我当晚就给他写信了,你猜我写了什么?我写了——你的阿年说想你了要来见你,叶某人化身护花使者时刻保卫公主的安全。哈哈哈哈你哥看了指不定有多开心,肯定屁颠屁颠跑来接你了。”
      秦年心道:我看是要来揍你了。
      秦年边行路边算着时间,这时候钟离央已经醒了,应该已经发现他的老婆丢了,正在大发雷霆吧,希望白明恩能够逃过这一劫。
      二人又行了两城,云焂等人也在往北赶,日暮之后,秦年与叶子楷刚进入徽城北城门,唐高恕就披着一身黑衣人模狗样出现在二人面前。
      叶子楷捧腹大笑,道:“别说,你偷老大的衣服穿,还真像个大角色,哈哈哈哈,不错不错。”
      唐高恕忿忿道:“唐门的衣服最近穿不得。”
      秦年朝他一点头表示问好。
      唐高恕道:“在客栈了,走吧。”
      叶子楷跳下马,笑眯眯道:“你俩认识啊。”
      唐高恕瞥他,冷冷道:“先顾好你自己吧。”
      叶子楷去撞他肩膀,道:“怎么样?那家伙今天心情好不好?”
      “还可以。”唐高恕道,“但对你,没差。”
      街上相比之前,已经热闹很多了,行了一条街便能听到诸多吆喝叫卖声,店铺也开张到现在。
      “啊......理发店!”叶子楷顿足,呼喊道,“我好久没做头发了!妈的我好想去烫个卷!”
      秦年:“......”
      唐高恕:“滚!”
      “妈啊!这是脚店!天呐!好多酒类!我要沽酒!”叶子楷又到一家店铺门口高呼道,简直像个刚进城的乡下人。
      唐高恕怒不可遏抓住他的后领,吼道:“你他妈闭嘴!”
      叶子楷全然不在意,道:“得得得,我先找老大请罪,再跑出来浪。”
      唐高恕前面气势凌云地开路,叶子楷摇头晃脑东张西望走路,怎么看都不像是军队里出来的。
      三人行至一家客栈前,这家客栈相较京城的规模自然不算大,但在徽城已经算是豪华的了,秦年突然发现其实大家都很有钱。
      房间在二楼,一进屋强烈的温差就让秦年感到不适,房间很香,但秦年说不出是哪种花香,香味很淡很甜,暖人心脾,室内摆放的君子兰叶肉厚实饱满,质感看上去很好。
      开门的人是老仆人,云焂坐在椅上,手里握着个玉环,脸上挂着温文笑容。
      秦年率先进房,走过老仆人身边,突然九渊出鞘,秦年右手抽剑,剑锋直冲云焂。
      空气变得凝重,唐高恕大喊:“小心!”叶子楷也激动喝道:“秦年!”
      云焂却是波澜不惊,笑容还未散去,他起身朝着长剑走了几步,距离剑尖尚有几寸位置的时候停住了,他在秦年眼前摊开手,露出个翠玉环,眼中万千星河流转,最后化成一鉴深不见底的墨池,他笑道:“这个,还你。”恍若二人之间根本没有隔着一把冰冷的铁器。
      叶子楷和唐高恕二人明显还想上前制止,云焂却接着对他们道:“你们,出去。都出去吧,不会有事的。”
      包括白才福都退了出去,秦年知道他们三人都守在门口没有离开。她瞥了他的手一眼,冷然道:“你究竟要做甚。”
      云焂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好看到会让人怀疑美好的东西是不是都是可怖荼毒欺瞒之后的成品。
      他俯身给秦年倒了杯水,道:“久闻秦姑娘武艺高强,可云某连个马步都扎不稳,实在不能与姑娘比试拳脚。”他请秦年坐下,再一次把小玉环递给了她。
      这次,秦年收了剑,也收下了玉环。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面对至亲至爱,却最难相认相记。
      “舟车劳顿,不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有什么话慢慢说。”
      秦年是渴了,一杯水豪迈一饮而尽,道:“停手吧。”
      云焂眉头一紧,随后又舒缓开来,双手手指交叉,轻声道:“是钟离央同你说了什么么?”
      “不。”关于云焂的事,钟离央分毫没说,秦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前尘已逝,不若让旧恨东流,至少我还在这,哥哥。”
      这声哥哥让云焂心头狠狠一震,他笑道:“对啊,阿年还在我身边,也不算落得个国破家亡的结局。”
      秦年看到他的笑眼里泛着莹莹光芒,自己也如鲠在喉。哪怕自己忘却从前,抹去所有记忆,隔着重重梦境,隔着千山万水千人万人,她也能笃定这份兄妹之情在任何风霜刀剑之中日升月恒。
      “很多事,我不记得了。你......身体怎么样了?”秦年气势软了很多,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
      云焂笑道:“好,好得很呢。白大夫,进来吧。”
      白才福应声推开门,走到秦年身边哈腰。
      云焂温声道:“阿年,把手给他看看,把个脉。”
      白才福侧身诊脉,半晌,喜道:“公子!起作用了!散了!散了!毒散了!”
      秦年惊奇抬眸,看到云焂绽开笑容,他道:“太好了!”
      白才福道:“小姐接下来应该多休息,解药还在驱毒,最近一段时间要格外注意身体。”
      秦年问道:“什么解药?”
      “您身上毒的解药。”白才福躬身道。
      秦年立刻问道:“那我哥的身体......”
      云焂摆手,白才福退下,他笑吟吟打断道:“世间独一份解药,再难求咯。”
      秦年几近拍案,她不相信,道:“解药在哪?我去找。”
      “好,好。阿年先去休息,等身体好了咱们再慢慢找。”
      秦年不喜欢他哄她的调子,更像是敷衍,她神色骤然冷了下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她又道:“你不要动钟离央。”
      云焂笑道:“我不会动他,就算我不喜他,我的阿年还欢喜他欢喜得紧呢。我没想做什么,现在只希望能多见见阿年几面,多同你说上几句话。”
      “当真?”
      “嗯。”云焂搓了搓手,朝着手呼出一口热气,起身伸出双手,浅笑道,“阿年,哥哥很久......很久没抱过你了。”
      秦年站到他面前,抬首看着他,面对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她不得不承认,她心中是无比欣喜的,原来她并不是孤单着的,原来世上还有一人唤她阿年,可是这个人,却又残忍地结果了许多人的性命。
      她给出了一个拥抱,她承认,自己素来没用,一面做着拯救苍生的春秋大梦,一面包庇纵容着自己的私情。
      果然,只剩满衣裳苦不堪言的药味,再没有梅花酒香了。当年的白衣也换成了一袭黑袍。
      “这里,藏着什么秘密?”秦年看着悬挂在他脖子上的竹节。
      他温柔地笑着,轻声道:“不是秘密,是一件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秦年投眼,想听他接着说下去。
      云焂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道:“你先去休息,好好睡上一觉,醒来你想听以前的什么事,我都告诉你。”
      “好。”秦年离开他的怀抱,“那你答应我,第二天就去找解药。”
      “好,答应。”他浅浅笑道。
      “还有,莫为难叶子楷。”
      “好,答应。”
      “不要再设计害人了,等你身上的毒解了,就跟我去北疆,我照顾你。”
      云焂一愣,淡淡道:“好,都答应。”
      秦年被安置到隔壁的豪华大房,刚一睡下,叶子楷就头脚抱成一团滚到云焂面前。
      “我叫你在外面护着阿年,你呢,你倒好,教她喝酒。”叶子楷刚一站起来,云焂一脚踢在他膝盖上,力度不重,他拽着叶子楷的头发,语气不暖不冷道,“我防了这么多人,不让阿年学喝酒,没想到啊,最后败在你小子手上。”
      “......”叶子楷纳闷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听谁说的?”军中难不成还有他叶子楷不知道的人是云焂的手下?竟敢泄密。
      “你甭管,黄毛怪,罪大恶极,光是这项罪行就够你死十万八千遍了,还敢怂恿我妹妄图从宽处理,我看你是不想要头发了。”云焂转身背对着他,“再有下次,我叫阿沚把你全身上下所有毛发都削了。滚吧。”
      “啊?我......可以滚了?”叶子楷一脸不可置信,张大了嘴巴,手指了指自己,反应过来后,脚下两步溜出门外,心里想着绝对得给秦年烧个高香,这人简直是神仙。
      云焂徐徐走出门:“阿沚,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下江南去了。”
      “什么玩意儿?刚去了一趟还来?搞什么?”
      “阿年说要找解药,陪她找找。”
      唐高恕炸毛,骂道:“找个屁找,找不找得到你心里没点数啊?”
      云焂心情大好,笑道:“这不是能让她多陪我一段日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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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TAT哥哥真是超好......哇的一声大哭......准备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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