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饮马河

　　第 1 2 1 章

　　蛇山大馒头石旁边的气氛有些紧张了，三蛇头的一翻话，似乎让所有的胡子联想到，今天是投降了，蛇山的胡子败了，几百年的胡子败在他们的手里，还是自动缴枪投降，胡子们个个心里不舒服，胡子们自动地站到三蛇头旁边。这时候，三蛇头把手枪拨出来端在手中，胡子们看见三蛇头把手枪拨出来了，所有的胡子都把手枪拨出来了。蛇山的山谷中，大馒头石旁边，二十几个胡子端着手枪，胡子们手枪里的子弹时刻都是上膛的，只要哪个胡子一激动，手枪一走火就会引起骚乱。而解放军战士的手里谁也没有枪，解放军仍然列着队整齐地站在大馒头石旁边。不过，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通讯员小鲍，小鲍背着盒子枪，一动不动地站在牛县长的身旁。
　　“二驴子，你过来一下。”躺在担架里的大蛇头看到了这一切，他把二驴子叫到了跟前，把自己放在担架枕头底下的撸子枪掏出来了，递给二驴子。
　　“把我这把枪先缴上去。”大蛇头说。
　　“哎！”二驴子答应了一声，拿起了大蛇头的撸子枪，放在解放军面前的草地上。接着，二驴子又把自己的“王八盒子”也放到了草地上。草地上只有大蛇头和二驴子两支手枪，大多数胡子还在观望，观望着二蛇头和三蛇头。
　　“三蛇头啊，你别瞎想了，要不着老四来，共产党的机枪大炮早就给咱灭了，现在天下太平了，还是回家过日子好啊，别难过了。”大蛇头躺在担架里语重心长。
　　“咋地，共产党来了，咱们弟兄就剩下二十多个人了，共产党把中央军打败了，把胡子也打没了，就这二十几人今天还要散伙，我的心里难受哇！牛县长你带的小兄弟不是背着枪吗？我就跟他比试比试，咱也不能一枪不放就下山。不打几枪，这辈子是白当胡子了，回家也让人笑话。牛县长，你们有机枪大炮不可怕，你们的大炮拉不到山上来，就是打几炮也是瞎打，不能把我们蛇山的胡子咋样？这些年，小鬼子，中央军都来过，咱蛇山的胡子照样喝酒吃肉。”三蛇头从心里不服。
　　三蛇头说话的时候，胡子们都有这种心情。多少年来，胡子们依靠大山，有吃有喝，逍遥自在。如今，虽说是散了，可心里头都知道，这是败了，败在共产党的手里。胡子们的心情跟三蛇头一样，打几枪吧，让弟兄们听听响，心里也算出了一口气，就当喊了一嗓子，从今以后他们再也摸不着枪了。其实，这也是胡子们不服气，借机会让解放军看一看胡子们的枪法，以满足他们不服输的心里。
　　“打两枪可以，就不要计较谁输谁赢了”二蛇头对三蛇头说。诸葛三出来打园场，因为他知道三蛇头的枪法百发百中。
　　“别比了，解放军都没背枪。”牛县长也想阻止比枪，他知道胡子的枪法厉害。
　　“牛县长，你身后的小兄弟不是背着枪吗就让他跟我比一下吧，求你了牛县长，我们从今以后再也摸不着枪了。
　　牛县长也没法阻拦胡子们似乎合理的要求，牛县长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小鲍出来跟三蛇头打两枪比试比试。牛县长早就知道蛇山胡子的枪法准，让他们显一显枪法，也可以满足一下即将离开大山不服输的心态。
　　“小鲍，跟三蛇头比比枪吧，输了也没关系，就当学习了。”牛县长说。
　　“是！”小鲍立刻答应了，然后，小鲍走到三蛇头跟前，准备打枪。
　　“你们是怎么打法？”三蛇头问小鲍。
　　“我们是打靶，靶子是用纸糊的，有上半身人象，中间有环数，叫胸环靶……”
　　“你说那玩意儿我见过，咱这儿没有那玩意儿，就得按照咱山里的规矩打。”三蛇头打断了小鲍的说话。
　　“中，听你的，打啥都中。”小鲍说。
　　“咱就打两根木棍子。”三蛇头说。
　　两个胡子扛着两根园木棍，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立了起来，两根木棍之间的距离大概在一米左右。
　　“这是有我的地盘，我就先打第一枪了。”三蛇头说。
　　三蛇头话音刚落，就听“叭”的一声，手中的枪响了，三蛇头这边的木棍子稍稍晃动了一下，围观的胡子们发出一阵欢呼声。
　　“小兄弟，该你打了。”三蛇头洋洋得意。
　　“咱们过去看看，我回来再打。”通讯员小鲍没有马上开枪，对三蛇头说。
　　“走吧，过去看看吧。”三蛇头以为小鲍说他没打中，心里很来气。
　　三蛇头走在前面，小鲍跟在后面，胡子们都跟过去看热闹。
　　“四弟，咱们俩也过去看看吧？”二蛇头跟牛县长也走过去了。
　　三蛇头的枪法真准，木棍上有一个枪眼穿了过去，这一枪打在木棍上半部的中间。大伙对三蛇头竖起了大拇指，表示称赞。
　　通讯员小鲍看完木棍以后，他从潮湿的土地上抓起一把湿土，他用这把湿土把三蛇头打的枪眼堵上了，他把另外一根木棍放倒，然后大步走回到打枪的位置。
　　这时候大伙才明白，小鲍想打三蛇头打过的木棍，可是，大伙又不明白，小鲍把木棍上枪眼用湿土堵上是什么意思？
　　小鲍回到射击的位置，迅速地掏出手枪对准木棍子“叭”就是一枪，只见木棍也微微晃动了一下。小鲍快速地把手枪装回枪套，率先走过去了，后面跟着三蛇头和胡子们，牛县长和诸葛三跟在大伙的后面。
　　大伙围过去一看，立着的木棍子上只有一个枪眼，枪眼似乎比以前大了一点。不过，那个枪眼里的湿土没有了，小鲍这一枪打出的子弹是从同一个枪眼钻过去的。胡子们不吱声了，三蛇头也不说话了，谁也不服的三蛇头，打枪从来没输过的三蛇头，今天长见识了。三蛇头看到了木棍枪眼里的湿土没有，双手抱拳，给小鲍作个揖，又给牛县长作个揖。
　　“我服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打枪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比枪了。”三蛇头说完，把手枪退下子弹放在草地上，转身回到大蛇头的旁边。
　　原来，小鲍是首长特意派来的特务连战士，首长的意思，让小鲍即当通讯员又当警卫员。
　　经过这一个段小小的插曲，胡子们开始陆续地缴枪了，他们首先退下子弹，然后他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缴枪，草地上一字摆开二十多颗手枪。大蛇头躺在担架上注视着他的弟兄们。
　　“小鲍兄弟，我是舍不得这颗枪啊，看你当解放军多好啊，成天背枪。”输了枪法的三蛇头，总想跟小鲍套近乎。
　　“三蛇头，我也不会永远背枪的，我到了退伍的那一天，也要把□□出去。”小鲍给三蛇头解释。
　　“小兄弟，当几年解放军了？打过仗没有？”三蛇头站在小鲍跟前。
　　“当三年兵了，打过仗，打过‘辽沈战役’，打过‘平津战役’。”小鲍回答他参加过的战役的时候，显得非常自豪。
　　三蛇头跟小鲍好上了，三蛇头跟所有的胡子一样，佩服有本事的人。小鲍的枪法让当胡子的三蛇头服气，一辈子都服气。
　　通讯员小鲍跟胡子三蛇头的射击比赛，让蛇山的胡子们大开眼界，胡子们也知道了，解放军人才济济，解放军个个是有本事的人。这时候还有一个人例外，还有一个人没有缴枪，这个人是蛇山的二蛇头诸葛三，是牛县长的磕头把兄弟。缴完枪的胡子们看着二蛇头，解放军看着二蛇头，大蛇头看着二蛇头，牛县长看着他的三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诸葛三的身上，都注视着二蛇头手中的盒子枪。
　　诸葛三也舍不得胡子解散，诸葛三更喜欢这无忧无虑的大山，他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大山里，大山已经是他的家了，他不愿意离开这个家。还有，诸葛三手里的那把二十响快慢机，是他的心爱之物，他每天枪不离手，手不离枪，晚上还要放在枕头底下。如今，二蛇头诸葛三要把这把二十响快慢机交出去，他实在是难以割舍。诸葛三也知道大伙都在看着他，诸葛三更明白只有他一颗枪没有缴出去了，他的怀里还揣着那把二十响盒子枪，他舍不得缴枪，他又不能不缴枪。
　　诸葛三从怀里拨出手枪，先是看了又看，接着又用衣袖把盒子枪擦了又擦。诸葛三知道应该缴枪了，他看看四弟，他看看大蛇头，他又看看大伙，他想：缴枪吧，蛇山的胡子散伙了，弟兄们也要回家了。诸葛三慢慢地走到放□□草地旁，他把手枪轻轻地放在草地上。
　　大蛇头闭上了眼睛，他终于放心了，他害怕二蛇头心里不好受闹出点事情来。因为，所有的弟兄们都能回家，只有他一个人进牢房，他的心能痛快吗？
　　牛县长也松了一口气，三哥终于放下手枪了，这对三哥来说是多么艰难哪！“三哥，你是好样的！”牛县长在心里说。
　　突然，二蛇头诸葛三放下手枪刚刚往回走了几步，猛地转过身，往回走，走到放□□草地旁，猫下腰把放在草地上的盒子枪又拿起来了。诸葛三拿起他那把二十响快慢机，拉出枪梭子，换上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匣，打开板机，子弹上膛，二蛇头把枪口举向天空。
　　“哒哒哒，哒哒哒……”二十发子弹带着吼声倾泄而出。
　　激烈的枪声震荡着蛇山山谷，激烈的枪声震撼着所有人的心灵，枪膛里射出的子弹飞到蛇山的上空，大山里传出一串串回音。枪声响过之后一片沉寂，蛇山馒头石两旁的站着的人们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二蛇头，注视着二蛇头所做的一切。二蛇头又是一个转身，双手托着那把二十响快慢机，大步地朝着放□□草地走去，到了草地，二蛇头猫下腰规规矩矩地把手枪放在草地上，他把自己的盒子枪单独地放在最前面，然后，二蛇头走到牛县长的跟前。
　　“四弟，三哥跟你走！”诸葛三双手握着拳头又并在一起，让牛县长把他拷走。
　　面对这种缴枪的场景，谁也高兴不起来，胡子们蔫蔫地耷拉着脑袋，解放军也默默无语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牛县长的心情也是沉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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