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春去

　　皇上刚下朝，两位得宠的娘娘便差人去请。歌姬董秋娘也不甘落后，特地派她新收的舞姬落蝉来请皇上。那落蝉杨柳细腰风情万种，丝毫不逊色于董秋娘。
　　吴贵妃的侍女彩云和言贵妃派来的小太监一看都泄了气。让这么个妖精似的人物来请皇上，还能不会如愿吗？这个不要脸的舞娘真是下作！他们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李氏兄弟和张忠年刚走，他们纷纷拉住黄兴要他通传。黄兴一个也不敢得罪，连忙进去禀报：“皇上，吴贵妃、言贵妃还有董小姐都派人来请您过去呢！”
　　皇上一听，立马头大了。他想了想吩咐黄兴：“去回他们，就说我处理完政事再过去，让他们先回去候着！”
　　“奴才遵旨！”
　　“哼！”黄兴传达了皇上的旨意，几个人相互怨怼地瞪了瞪眼睛，一跺脚，恨恨地走了。
　　彩云路过皇后的慈元殿回到吴贵妃居住的延福宫。
　　“启禀娘娘，皇上正在忙国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让娘娘先候着！”
　　吴贵妃戴着花冠，穿着黄罗银泥裙，正歪在卧榻上吃点心，闻言坐起来问道：“不止你一个人去请皇上吧？”
　　彩云立马噘起了嘴巴：“娘娘所料不差！还有言贵妃和那个董小姐。”
　　吴贵妃将手里的点心放在桌子上，冷笑一声：“哼，她们倒是勤快得很！”
　　自从感觉身体有些力不从心以来，吴贵妃便和哥哥吴有道商议应对的法子。想来想去还是走了一般人都想到的路子：进献歌舞妓来拴住皇上的心。
　　吴贵妃走到殿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亭台楼阁、花花草草，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她进宫已经十多年了，五年前为皇上诞下了一位公主后，从此再无生育。尽管皇帝子嗣稀薄，其它的嫔妃还没有生养，可她心里还是怨恨：为什么不能给皇上生个皇子将来继承大统呢？
　　皇后从来都是摆设。五年前皇后娘娘也有了身孕，而吴贵妃害怕她一举得男取得压倒性优势，便和哥哥吴有道联合采取了特殊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了那个孩子，从此皇后再无受孕的机会。其它的妃嫔要么就是怀不上，要么就是一不小心流产了，害得皇上至今没有一个皇子。
　　然而，纵然她霸宠了多年也仅仅生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公主后便再无动静，吴贵妃很是着急。
　　董秋娘本就是吴贵妃的一个棋子。吴贵妃认为，她受宠总比其它人受宠来得好些。纵然董秋娘为自己谋取利益也帮不上她什么大忙，可也不致于去加害她。如今，自己的身子每日里疲懒无力无法侍寝，那董秋年艳冠群芳受宠是迟早的事，吴贵妃从心底感到一阵寒凉。

　　待彩云匆匆而过，皇后的贴身宫女梅儿和掌宫太监胡之星嘴里小声谩骂着去面见皇后。
　　“启禀娘娘，吴贵妃的贴身宫女彩云的脸色很不好看。看来她没有请到皇上！”
　　皇后用一枚鎏金桃形金簪挽了头发，穿了一件窄袖锦衣，正在蚕房里捡蚕宝宝。她头也没抬说了句：“知道了！以后这些小事就不用通报了！”
　　“是，娘娘！”
　　皇后娘娘德行兼优。她丝毫不敢忘记祖宗定下的规矩，年年亲自养蚕织锦，从来不计较权力和得失，深得宫人和大臣们的敬仰。皇上独宠吴贵妃，很少涉足慈元殿，她不仅不怨怼还劝说下头的宫人不许发牢骚。皇上听说后默默赞许！
　　蚕房外边是一个不大的桑园。皇后每年亲自种桑养蚕，然后抽丝织锦。她身上穿的素锦衣大多是自己亲手织就裁剪缝制的。梅儿和胡之星常常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作为一国之母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还每日里劳作如同一般的妇人，太不值当了！皇后闻言总是一笑置之。
　　南朝的皇宫虽说没有北朝的殿宇繁多，但是每座宫殿都处在园林的包围之中，景色秀丽宜人。
　　董秋娘所在的集芳园是南朝宫苑里最美的一个园子。里面有观赏四季花卉的观景堂，有欣赏歌舞的燕舞楼，有寻芳纳凉的红妆亭，还有临湖戏鱼的观鱼台。
　　落蝉挽了半翻髻，簪了金镶玉搔头，披了青云纱，扭着杨柳细腰，一步三摇地回到集芳园。
　　董秋娘正在观景堂训练几个新买的小舞女，
　　落蝉噘着嘴走到她面前汇报：“启禀小姐，皇上正在处理国家大事，暂时没有空闲！”
　　董秋娘把手一挥：“下去吧！”
　　董秋娘媚眼流波，一身淡绿色的烟纱让她如出尘的百合，椎髻上展翅欲飞的凤凰珠宝金钗闪闪发光，越发衬得她靓丽美艳。
　　落蝉走到一侧坐下，一旁的小宫女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折扇，递给她一杯琼浆美酒。落蝉一扬脖子干了，然后眯起眼睛看着那些翩翩起舞的女孩子。
　　落蝉是吴有道安插在董秋娘身边的人。名义上是她的婢女，实际上奉命监视她。在外人面前落蝉对董秋娘还算恭敬。所以，当着集芳园所有下人的面，心思细腻的董秋娘和落蝉结拜成姐妹，让她名正言顺地享受到主人般的待遇。不过，时日久了，落蝉的心也未免大了起来。她跳起舞来比董秋娘还要热烈奔放，看皇帝的眼神比董秋娘还热情似火。董秋娘觉察到落蝉的心意，便不动声色地安排她接触皇上。作为一个舞姬，除了容貌外，她没有家势没有背景，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随时都可能丢命。有这么一个出头鸟为她挡枪，何乐而不为呢？
　　一曲终了，董秋娘示意舞姬下去休息。她看落蝉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便走了过去：“妹妹，这酒很好喝吗？”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姐姐，这酒不甚好喝。不过，比起清水来还是蛮有味道的！”
　　董秋娘微微一笑，道：“妹妹所言极是！不过，让清水变成美酒也不过需要几味调料而已。妹妹心灵手巧，想必你定会知道是哪几味。”
　　落蝉冷笑一声，看着手里的白玉酒杯阴郁地说道：“只可惜，那种特殊的调料别人也看上了，并且比我们还占优势。姐姐，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哪？”
　　董秋娘放下酒杯往外走，边走边说，“妹妹怎么糊涂了？拿过来，不就是我们的了？至于怎么拿，妹妹可比我聪明多了！”
　　落蝉坐在那里回味着董秋娘说的话。停了一会儿，她向小太监高墙招了招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高墙便低着头退出了观景堂。

　　李然和李回走后，皇帝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他的眼前老是晃动着李回脖子里的那枚九眼天珠，尘封了多年的画面慢慢地浮现出来。无意间，皇帝来到了集英殿。他走到龙椅前坐下，闭上眼睛回想着那双令他难忘的眼睛和那张美丽无比的容颜。她是那样的温婉可人，可惜，却没有福气享尽龙宠，早早地就命归黄泉，着实让他心痛！

　　皇帝正闷闷不乐，黄兴走到他身边小声道：“启禀皇上，集芳园的董小姐跳舞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黄兴看着心绪不定的皇上，小心翼翼地禀报。心里道，摔倒了？这种把戏骗骗黄口小儿还差不多！黄兴在心里使劲儿地淬了一口。
　　皇上好像没有听到黄兴的话，闭着眼睛不言语，像是睡着了似的。
　　黄兴不敢吭声了，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皇上猛地睁开了眼睛。
　　“摔了一跤？”
　　“集芳园的小高子是这么说的！”
　　“好吧，摆驾集芳园！”
　　董秋娘正在花园散步，闻听皇上驾到，连忙回屋，刚刚躺在塌上，皇上就进来了。她作势要起身见礼，被皇上一把按住：“摔倒受伤了，就不必起来了！”
　　“多谢皇上恩典！”董秋娘弯了弯身子算是见了驾。
　　“怎么那么不小心？”皇上拉着董秋娘的手问道。
　　董秋娘很会拿捏脸上的表情。她的双眉似蹙非蹙，眼帘低垂，嘴角含笑道：“不过是跌了一跤而已，没什么大碍，让皇上担心了！”
　　皇上看着董秋娘那娇笑嫣然的模样，脑海里竟然又浮现出了胡妃的音容笑貌来。迄今为止，皇上才弄明白为什么会偏爱于她。原来，董秋娘的眉眼和胡妃竟是如此的相似！
　　“找太医瞧了没有？”
　　皇上的心竟然有点烦躁起来，说话的口气也重了一些。
　　“已经瞧过了，还开了方子抓了药。皇上切不可再为秋娘费神，否则，我会寝食难安的！”
　　皇子扬起了嘴角，道：“那好，你就先养着吧，我还有事，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皇上也不等董秋娘回答，站起身走了。董秋娘愣了几愣，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眼巴巴地看着皇上走出集芳园。

　　皇上刚出集芳园，迎面碰上了吴贵妃身边的服侍丫头彩云。
　　“奴婢见过皇上！”
　　“平身！什么事？”皇上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帮人的监视之下，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
　　彩云一哆嗦，她稳了稳心神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身子不适，特让奴婢来禀告皇上！”
　　又是装病！皇帝冷笑道：“贵妃病了，你不去请太医，来请我有什么用？”
　　被皇帝一呵斥，彩云吓了一跳，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奴婢该死，惊扰了圣驾！”
　　皇上厌恶地看了彩云一眼，“好了，赶紧去请太医吧！”
　　“奴婢遵命！”
　　彩云慌忙站起身低着头往后退。她见皇上朝延福宫方向走去，滴泪的眸子立马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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