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听蛙

　　在我尚未去临安大学给男友阿笨当书僮之前，便已听他多次提到他的博导庄老师是如何风姿优雅、气度高华。尽管哲学是个冷门，但庄老师的课堂永远爆满，无数女生都盼着能有机会望他一眼。阿笨还将庄老师在网上的讲座或开会的照片找来给我看，庄老师约四十来岁，两道短短的浓眉下，罩着一双温和而深邃的眼睛，微微突起的颧骨在嘴边形成两个小括号。有一次，阿笨把庄老师的讲座录了音放给我听，内容是探讨希腊神话人物美狄亚的悲剧命运，我感觉他语速一般，开掘深广，却不乏智者的幽默。
　　校园里还盛传着许多关于庄老师和庄夫人的花边新闻：
　　庄夫人当年可是临安大学哲学系的系花，庄老师好不容易才追到手，因此他非常惧内，对庄夫人言听计从，磨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以至于他给学生讲课时都语气委婉，从不向学生发火。
　　庄夫人向夫君约法四章：为了人身安全，庄老师不许坐飞机；不许用手机与外界联系，结果庄老师压根就没买手机；不许应酬过多，每年外出应酬饭局不得超过三次；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是，不许招收女博士！这么多年来，庄老师只破例招收过一个女博士，原因是那个女生已接近40岁，连孩子都快上初中了，而且相貌平凡、衣着朴素。
　　某一年春节后开学，庄老师将几个同事和一群弟子召集到校内的小咖啡馆里座谈，一个服务员小姑娘突然当面叫道：“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庄老师？真帅！”随行的一个老师立刻提醒她：“嘘，千万不要让庄夫人知道，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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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庄夫人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在临安大学政治系任教。学生每次打电话到庄老师家，总是听到一个甜美的女声说声“喂”，然后冲旁边喊道：“庄为国，电话！”但直到阿笨博士快毕业，他和他的师兄师弟都从未见过她，因此大家越传越神秘。
　　我迫切地想拜见庄老师一面，哪怕是窥视一眼也好。由于庄老师一般是周一至周五的白天在两个校区轮流开课；即使有他主讲或主持的讲座，也极少是安排在晚上的，而我平时要上班，因此基本上没空去旁听。如今阿笨博士论文都答辩完了，再过个把月就得卷起铺盖走人，难道我注定与庄老师无缘相见？
　　机会突然来了！一天晚上，阿笨突然撺掇我随他去见庄老师，可我恰恰答应另外一个女孩，参加她的哲学讨论会。我犹豫片刻，便决定与他同去。庄老师家就在学校附近，晚饭后我们在校园里散步一刻钟，又去乒乓球馆打球一小时，便到了与庄老师约定的时间。
　　我们来到庄老师的楼下，阿笨打了个电话，过了两三分钟，便见到楼梯口的灯光次第亮起，接着听见有人蹬蹬蹬的下楼声，最后“哐”地一声开门。由于灯光太朦胧，来者的面容看不太清楚，只觉得他身形颀长，清俊雅致。庄老师带来了两大捆学生的作业，给阿笨拿回去批改，因为他是庄老师的助教。阿笨一个人搬不动，就分出一小半放在我的自行车后架上。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阿笨千方百计拉我来，是为了让我给他当免费搬运工！
　　庄老师询问了一下阿笨和他师弟的近况。他的语言缓慢随和，条理明析；其言行举止与江宁大学哲学系某男神略有相似，都带有几分西方知识分子的独立精神和高贵气质。他随后又将脸转向我温和地说，以后最好能协助阿笨的工作，在学术与现实之间起到桥梁的作用。阿笨过于内向，他的博士论文虽然比较厚实，但出版时还是得修改得稍稍通俗一些，而我至少能以一个普通读者的身份先通读一遍。原来庄老师连我这样一个闲人都没有忽略，我想他之所以拥有大量的粉丝，这也是原因之一吧。庄老师与学生谈话时，从不盛气凌人，即使与他意见相反，也不轻易否定，给对方一个充分辩解的机会；就像他研究的那些古希腊哲学家一样，总是平等地与门徒讨论问题。
　　在阿笨读博期间，庄老师曾不厌其烦地给予过很多帮助，他指导学生的认真态度和点铁成金的文字功力，令阿笨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商量着给庄老师买点礼物聊表寸心，可他平时就多次告诫阿笨，自己不需要送任何礼物，尽管我们心中很过意不去，最后依然什么都没送。不过数年以后，阿笨恭恭敬敬地呈上自己出版的博士论文时，庄老师倒是欣慰地笑纳了。
　　令我颇感意外的是，庄老师还向我们大力推荐庄夫人的课。听说庄夫人上课气场之盛，毫不亚于其夫。人气最旺的时候，一间150人的大教室坐得满满的，连走廊里都挤满了学生。这又一次勾起了我的胃口！我真希望也能去旁听几节庄夫人的课，看看她究竟有着怎样迷人的风韵，使得英俊潇洒、博学多才的庄老师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注：文中所涉一切姓名、地名、校名均采用化名）

　　2011年4月17日星期日于浙江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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