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言

　　两个人折腾了半夜，期间主动权许文修不是没有抢到过，但不比顾凯多就是了。

　　早上听到自己手机响的时候，顾凯烦闷地用枕头蒙住了脑袋又往被子里缩，钻来钻去感觉撞到了许文修才停下来。

　　“接电话啊你。”许文修闷哼出的声音有气无力，同样把自己蒙到被子里。

　　昨天晚上闹腾了那么久，这会儿他们两个都不怎么舒服。

　　伸手把电话摸到耳边，顾凯接了之后刚说了句喂就听到那边邱彦的骂声。

　　“你他妈在哪儿呢？网吧没有你们宿舍也没有，你是死外边儿了？”

　　“什么事啊？”嘟囔了一句，顾凯从被子里钻出来抓了抓头发。邱彦这一大早的，是吃火/药了？

　　“十分钟，我在你们网吧门口等你。”

　　那边邱彦很冷淡地说完就挂掉了，这边顾凯却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谁啊？怎么了？”看到顾凯起床匆匆穿衣服的样子，许文修揉了揉眼睛去看他。

　　“可能出事儿了。”顾凯转了下头，手上动作一点儿没停。

　　在他印象中，邱彦这么严肃地跟他讲话总共也没几次。下意识的直觉告诉他，可能出事儿了，这事儿是关于他跟许文修的的，而且还不会小。

　　“我跟你一起。”察觉到不对劲，许文修也起身匆匆穿衣服。

　　两个人下楼取了车，到网吧之后看到邱彦在柜台那儿站着等，旁边林叶看到他们过来悄咪咪地跟他们示意了下有情况。

　　“什么事儿。”顾凯走上前，态度放的正经了些。

　　见顾凯跟许文修过来，邱彦的脸拉的更黑，“你跟我过来。”语气很冷，不由分说不容抗拒，很明显是顾家人的做风。

　　看了眼许文修，顾凯在邱彦身后出了网吧。看邱彦明显是要单独找顾凯的架势，许文修最后也没跟。

　　两个人到了邱彦找的西餐厅包间，分别坐在两边。就这么对峙着，气氛僵硬冰冷。

　　看到邱彦的样子，顾凯隐约察觉到了是什么事儿，但他不准备先开口/交代。因为他们家的习惯向来就是有问有答，对方不问，你也不用自作聪明地回话。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压下火气，把手里的一份文件袋扔到桌子上，邱彦眉目冰冷地说，“自己看。”

　　拿过那份文件袋打开，顾凯从里面掏出了几张照片。是那天越野赛在服务区的时候，他跟许文修在厕所里接吻的画面。一张一张看下去，从他们在洗手台旁边，到后面相拥着进了隔间，拍的不是很清楚，但只要是跟他们熟悉的基本都能看出来那是他们。

　　而且这几张连续照片的意图也实在是很明显。

　　“那个人，就是许文修吧？”邱彦闷声说，语气很冷。

　　顾凯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我还以为那天你说要带个朋友说的只是普通朋友呢。顾凯，这事儿你瞒着家里多久了？”邱彦的语气仍然很冷。

　　“这重要吗？”顾凯答，语气同样不怎么友好。

　　“呵，你可真行！那场越野赛邀请的人有多杂你不是不知道，你他妈是脑子抽了？跟一男人搞在一起，竟然还被偷拍了。顾凯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出丑？”邱彦明显火了。

　　“我知道。所以这事儿是什么人干的？”顾凯抬起视线，理智的可怕。

　　“反正不是则叔。今早上匿名邮箱发给我的，没任何留话。”邱彦以同样的语气回敬。

　　两个人这会儿身上那股子压迫的气场简直一模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顾凯开口，“我知道了。”说着就要站起来，却瞬间被对面的邱彦拽住了领子。

　　“你他妈还想跑？”邱彦没能压住，“这事儿则叔一早就知道吧？他能没跟你说过谈过？那天晚上叫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事儿？顾凯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跟家里的关系才好一点就他妈搞出这档子事儿，你嫌你爸妈为你生气生少了是不是？”

　　顾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对他再亲，那也是外人。而这个亲儿子就算再怎么不回家，那也是亲生的。看到这个弟弟干了这档子事儿这会儿还不怎么觉得严重的样子，邱彦简直要气疯了，而那一家人的反应只会比他更强烈。

　　“你搞错了。”顾凯抓住邱彦的手，微微蹙着眉，“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冷哼了一声，邱彦松开顾凯又坐回后面，“所以说你这是一直都在挑战家里的高压线？”

　　“我是认真的。”顾凯整了整衣服，同样坐回后面，以一种几乎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说。

　　“你他妈从来干什么事儿都是认真的。你自己想想，你搞砸的事儿少吗？”邱彦瞪着顾凯，忽然嗤笑了一下，“你跟一个男的搞上，还是认真的。顾凯，这话你是骗我呢？还是骗你自己呢？”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顾凯哪方面对男人表示过兴趣，上学的时候那么些小姑娘黏在他屁股后面送东西这家伙也总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后来离开家后，作为公众人物，跟同战队的秋慕爆了那么多绯闻这家伙也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也一直都没有任何别的花边料。

　　自己弟弟他还不清楚，那些花边爆料根本都不是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还以为顾凯是性冷淡。

　　越野赛的时候说要接朋友过来，他也就以为只是个玩的好的普通朋友，毕竟顾凯出入社会也那么些年了。

　　没想到这家伙他妈的最后跟一男人搞上了。真他妈扯淡！

　　“你是真不把你爸妈当回事儿是不是？你考虑过他们吗？我还以为前段时间你愿意回家是终于想通了，顾凯，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邱彦松了松自己脖子里的领带，闷声喘着气想平静下来，却一次次地宣告失败。

　　“我想跟你们说来着，就这几天。”顾凯很平静。

　　“什么？”邱彦怒急，猛的一拍桌子，“你还要跟家里说？顾凯我看你现在是想翻天！你知道他们如果知道了会闹出多大的事儿吗？你他妈都多大了能不能让他们省省心！”

　　在美国那么些年，跟那么些人打过交道，同性恋他也不是没见过。但这种事儿真出在自己人身上，还是很难接受。更别说顾凯父母了。

　　真要让他们知道，这家还要不要了？

　　沉默了会儿，顾凯又开口，“我爱他。”

　　顾凯的表情极其认真，极其诚恳。邱彦看着顾凯脸色却越来越黑。

　　亲耳听到自己弟弟对一个男人示爱，他不能接受的同时还有些难以置信。

　　顾凯从小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但他清楚那些都是从小被训练出来的认真。真正为了一件事扑出自己全部热情的认真，这会儿应该是他见过仅有几次的其中一次。

　　而上次，是顾凯离开家之前，跟他掏心窝子谈了半天后说想让他帮忙偷身份证出来。

　　这会儿既然顾凯这么说了，那就证明顾凯真的是认真的。他那觉得顾凯是一时冲动才这么做了的想法瞬间被击的粉碎。

　　两个人继续在一种很诡异的底气压下僵持着，就这么僵持了不知道多久，邱彦放在桌子上的手很轻的敲了几下桌面。然后抬头去看顾凯，用很强硬的语气说了两个字，“分手。”

　　算是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不可能。”顾凯也以同样强硬的语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是觉得他比我们家里还要重要？比你父母还要重要？”邱彦瞪着顾凯，周身盛怒压抑的气场令人窒息。

　　这是二选一，不是多选题。

　　顾凯爸爸那么强硬倔强又满怀骄傲的人，如果知道了这事儿，可能把顾凯打死的心都有了。

　　没有立刻回答，顾凯浑身僵着，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又很慢地开口说，“我是认真的。如果我选了他而放弃家里，那是我不负责任是我混蛋。但如果选了家里，放弃他放弃战队，我同样没好到哪儿去。”

　　“呵！你没选择，那你觉得你给家里扔了选择是不是？我告诉你顾凯，这事儿要是被爆出去，丢脸的不是你一个人！你可以不在意，但你不能不顾着家里！你爸这些年打拼的结果，我们家里的名声，不能坏在你一个人身上！你爸妈这么些年都没管你，那是因为他们相信你。你自己想想，年前突然退出九域，你那干的是什么事儿，能让人放心吗？”邱彦继续骂，一点情面都没再留。

　　其实顾凯从小就很让人省心，即使出身是军二代，他也从来没有那种属于跋扈子弟的骄傲自满。但就是这么让人省心的孩子，突然跟家里闹着要去打游戏就显得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而在九域里向来稳重的顾凯大神，突然宣布解约也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他有些后悔那时候帮顾凯偷身份证了。

　　闷喘着气冷静了一会儿，邱彦又开口，“之前落到黑赛的人手上，也是为了他吧？顾凯，你从小对家里的事儿都没这么上心过，竟然能为了他差点把自己整死。这事儿要让你爸妈知道，你对得起他们的担心吗？你妈上次为你哭了难过了多久，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你知道吗！”说着说着，他的火气又压不住了。

　　被骂的顾凯只是静静听着，一声不吭。

　　他欠家里的太多了，这么一刻的时间也弥补不回来多少。索性他就任邱彦骂。

　　愤愤骂完，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无奈，邱彦很轻微地叹了口气，“家里我不会说，今天我把话就说到这儿。这事儿既然人家还没爆出去，那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而且这照片就算放出去了，只要打死不认估计也不会闹出多大的事儿。真真假假的没人分得清。但你要是不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会第一个收拾你们。”

　　听到邱彦话里刻意强调的“你们”，顾凯心头闪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就又被他压回去了。

　　上次能把他从黑赛的人手里捞出来，他一点也不怀疑他们家里的能力。想要搞垮他们战队，根本都不用动他爸，顾则跟邱彦就能办的很好。

　　从小有什么事儿，邱彦跟他都会先帮彼此打探。这样能提高成功率，也是他们两个间约定俗成的一条约定。也正因为这样，之前他们间的关系可能比一些亲兄弟还要好。

　　但这会儿连邱彦都这么生气，他有点儿不敢想他爸妈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邱彦拿了衣服，将走的时候又扭头跟顾凯说了一声，“有空多回家看看，也不是多远。知道你们战队里多的是你该操心的事，但你爸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妈眼睛也不好，上次他们又为你担心了那么久，你……别光顾着别人，多回去看看他们。”

　　轻微的嗯了一声，邱彦离开后，他又一个人坐了会儿冷静下来才走。

　　到家的时候，许文修也在家里，打扫卫生。

　　看到他回来，许文修只是微微地看了一眼，就又转身去忙他的事了。

　　顾凯靠在洗手间旁边的墙上，就这么静静看着许文修忙前忙后地整理东西收拾垃圾，把他们这不大的一居室从里到外几乎都翻了一遍。直到许文修收拾完拎着垃圾从他身边出去，他都没说一个字。

　　其实他一直想说些什么，但话却一直哽在喉咙里。

　　刚才那段沉默的时间，他们没有任何的眼神肢体交流，互相简直就是当对方不存在一样。

　　转过身靠在墙上，顾凯烦闷地闭上了眼睛。

　　扔完垃圾回来，因为没拿钥匙，许文修下意识地把这当做理由在门口停了许久。终于抬手敲了敲门，门打开的那一刻，看到顾凯的脸，他没说什么直接就进去了。

　　走到他们迷你客厅的沙发旁坐下，许文修从旁边桌子上拿过了烟给自己点上，抽了几口才感觉魂回来了些。

　　看着窗外，他终于有勇气开了口。

　　“昨天你出去的时候，你叔叔来找过我了，跟我谈了我们的事。”

　　“想到了。”顾凯点点头，走到许文修面前坐到床上，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吐出一口烟，许文修让自己的视线转到顾凯脸上，“他跟我说，你为了我跟他叫板，还威胁他。是真的吗？”

　　顾凯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如果那就算威胁的话。”对于他们家人来说，那应该只能算是日常对话吧。

　　“他让我离开你。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也拒绝了，不然他不会把战线转移到我这儿。”许文修也笑了下。

　　“没错。”顾凯点点头表示。

　　他们的默契，他一直都很相信。

　　“你叔叔很生气，他觉得我是明知故犯。”许文修说。又深深吸进一口烟，在口腔里停了会儿才缓缓吐出。

　　昨天顾则来找他，他下意识地就没觉得会是好事儿。

　　结果跟他想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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