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地，妆花罗

　　这天晚上，白露借口自己着了风，有点不舒服，没去上夜，而是睡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露没忍住，又和樱桃聊起天来。
　　“樱桃啊，你说是外头好，还是府里好？”
　　樱桃轻笑一下：“主子，你还惦记着出去看大街呢？”
　　“我就是不记得从前在外面的日子了，所以才问问。”
　　“外面有外面的好，小门小户的，出门就很随意了。老太爷老太太怕少爷小姐们出门，被外头人诓骗了，所以才拘着不给随意出去。等九爷明年满了二十，就能自己做主了，姨奶奶你想出去，和九爷说就行。”
　　“满二十，这是什么说法？”
　　“府里的主子一般都十八九成婚，有自己的院子。满了二十，就可以不用回禀，出去交际了。”
　　“咱们现在不就是有自己的院子么？”
　　“这不一样。其他成家的少爷们都是在主屋那片有自己的三开间两层小楼，还带东厢房、西厢房。十奶奶的院子你不是去过两回么。咱们院子只是占着风景好，地方可没那些院子大。这还是因为咱们爷是长房嫡孙，老太太特地点的这个院子养病。你看其他还在念书、未成婚的少爷小姐们，不都在园子里几处地方一起住着么。”
　　“府里面人多，这也是难免的。”
　　“十奶奶现在就两口子，看着地方大。等十奶奶生了孩子，过不了两年，地方就不够住了。你看五老爷房里，那么多姨娘，挤得满满的，天天打鸡骂狗，亏得五太太还能念经。”
　　“你呀，嘴巴也太坏了，五太太也敢编排。怎么九爷没有成亲，反而让十爷抢在前面了？”
　　“还不是咱们九爷身体没好全。从前在护国寺挂名、点长明灯的时候，寺里的高僧就说要晚一点成婚。那一年给了灵丹妙药的游僧，也说九爷最好二十四以后成家，才能一生顺遂。府里老太爷老太君就当了真。并且九爷是长房嫡孙，无论如何，娶的奶奶出身都不能低了。可是那出身好的人家，也是要看男方的。要是只想着攀咱们府里门第的，老太爷老太君又看不上了。”
　　总之一句话，九少爷的婚事搞不成低不就，白露觉得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今天听说了桂姨娘的事，白露心里面就有点慌慌的，在这里姨娘的命是不值钱的。
　　樱桃爬起身，趴到了床边上，借着外面月光，亮亮的一双眼睛看着白露，声音放低了说：“姨奶奶，我是真心为了你打算，如论如何，要乘着以后的九奶奶没进门，不论男女，先养个孩子来，你后半辈子就有靠了。”
　　还好天黑看不见，白露觉得自己脸颊有点烧：“小丫头你才多大，什么养孩子的。”
　　“我人小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啊。”
　　白露苦笑一下：“有孩子就好了么。老太太那一辈的姨娘，这府里你听说过吗，人都去哪了。再一个，你看养出五老爷这样的儿孙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樱桃苦了脸，又翻身躺下：“那怎么办呢？”
　　“小人儿心思太多长不高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呗。快睡觉，睡得少也长不高。”白露开玩笑道。
　　可是白露自己还是没有困意。虽然说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不过是自我安慰。九少爷虽然目前看来是个靠谱的人，但是未来的九奶奶不好说啊，有这个变量在，过个五年七载，一切都不好说。或许要找个机会看看娘家人是什么样，人生总要多备条退路。无论如何，学写字学看账本总是必须的，得有点安身立命的本事啊。
　　跟贴饼子一样，白露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二天果然顶着个黑眼圈去了上房。
　　一进屋就被九少爷笑话了：“昨天晚上做贼了吗？这眼窝黑的。”
　　“换了床，有点不习惯。”白露随口答道。
　　“等一会儿拐杖送来了，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去。”九少爷尹现的兴致倒是很好。
　　昨天郎太医看完诊之后，就等着今天拐杖来了，好下地练走路了。
　　等那柄量身定制的铁力木拐杖送到，院子里的人就都众星捧月的围观九少爷走路。等走稳之后，白露责无旁贷的充当人造扶手，扶着九少爷去老太太的院子请安。
　　其实白露真心不想去老太太屋里，主要是怕老太太屋里的人看出点什么来，之前见过的李嬷嬷那个厉害的啊，并且在老太太的眼里，自己这条小命肯定不值什么，白露哪有胆子往上撞，不然当时灌药怎么偏偏选中了自己。
　　不多时，一行人走到了春晖院，正是老太太的院子。
　　到了院门口，遇到个娇俏丫鬟，约是十六七岁，眉目如画，身上拱碧兰短袄，淡雅可人。白绫绸裙子清清爽爽，双腕上一对缠丝芙蓉玉镯子，头上地珍珠金钗儿闪闪发亮。插戴的比白露都贵重，一看就是得宠的丫鬟。
　　蒹葭上前打招呼：“怎么劳动鸳鸯姐姐在门口等着？”
　　鸳鸯笑道：“老太太一早就念叨着今天九少爷要来，早饭都比以往多进了半碗粥，快进屋里去。”
　　一路迎着往正屋走。
　　掀开织锦厚暖帘，房中摆设尽是浓艳之色，奢华绮丽。屋里的暖香气一熏，白露都觉得有些晃眼。只见正中摆放了红漆螺甸大罗汉床一座，垫着百蝶穿花纹样的靠垫，富贵异常，一位白发老妇人端坐在中央，满面笑容的看着九少爷尹现。本来在罗汉床前或倚或靠的有五六位年轻少爷小姐，都连忙起身来。
　　白露扶着九少爷一起拜倒在地，立在一旁的另一位和刚刚鸳鸯打扮类似的端庄侍女上前来扶起九少爷走到床前。老太太立马起身把人揽了过去，儿啊肉的喊了起来，显然对身体转好的九少爷稀罕得紧。
　　九少爷尹现难得脸红了，显然是不太好意思老太太的亲热。
　　一众弟妹们纷纷围上来请安，好一阵热闹。白露识相的缩到一边，当好自己的老实姨娘角色。
　　这么看着真是子孙满堂的一大家子啊，白露只可惜樱桃不在跟前，不然还能指导自己认认人。
　　等一阵招呼过后，老太君挥挥手说；“不拘着你们了，各自玩去吧，到了饭点再来。”
　　几位年纪小的少爷小姐们应是，陆续带着人出了屋子。屋里顿时清净了不少。
　　等问过了九少爷最近的饮食起居，老太太对最近长安院的人的工作表示了满意，正神游天际的白露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走上前去应卯。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难得给了句夸奖：“你最近伺候得不错。百灵，昨天不是收拾我年轻时候使的首饰么，寻两件出来包给这孩子。”
　　刚刚扶九少爷的端庄侍女应是，招招手，带白露出了屋子往后罩房去了。
　　不一会儿，进了间小屋，看摆设和白露自己的屋子差不多。
　　百灵笑道：“怠慢露姨娘了，先在我屋子里坐一会儿。”
　　白露连忙摇头：“不怠慢，不怠慢。我难得到春晖院来，给百灵姑娘添麻烦了才对。”看着百灵是老太太第一心腹丫鬟的份上，白露态度保持的非常好。
　　百灵笑道：“露姨娘太客气了。”说完倒了盏茶递过来，又说：“露姨娘稍等一会儿。”
　　等百灵转身回来，手上多了个小木匣子。百灵把木匣子递过来，说道：“我代露姨娘挑的，可别嫌弃。”
　　白露忙回道：“不嫌弃。百灵姐姐的眼光一准儿比我好。”
　　百灵听了直笑，说：“露姨娘倒是比从前话多了点。”
　　“我不是病了一场么，好了之后她们都说我比从前话多了。”
　　“露姨娘平时在屋里都做什么？平日里都不怎么见你出来走动。”为了给主屋的主人留足空间，百灵和白露攀谈了起来。
　　“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伺候九少爷用药。从前针线做得多，病了之后全忘了，最近就学着认点字，学点算学，后面好学着看账。”
　　“哟！真的？”百灵一听，脸上一喜。
　　“都说百灵姐姐是老太太院里，不，应该是府里最会看账本的，我这才学的，百灵姐姐别笑话。”
　　“这话我可承担不起，我这点本事，哪里能和外面的大管事们比。”百灵连忙自谦。
　　白露心想，能掌管老太太私房，百灵的本事一定不小。很显然，百灵对自己的能力也是很自得的，所以虽然脸上谦虚，但听了这话还是很受用的。
　　白露把最近学算学的一点心得扯出来和百灵聊了聊，俩人聊得很是投机。
　　说得正热闹，外面来了小丫头唤俩人去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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