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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
眼前,一双小手十指微张,静美如莲。这样一双手,捧着这么堆玩意,显得如此不和谐,就像一只玉碗,装着一堆烂泥。潘子莫名为这双手感到心疼。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按理说这人的潜能是无限的,饿到了极致,甭管香的臭的都能往嘴里塞。可看了这堆色如癞蛤蟆,形如烂树根的东西,潘子连肚子都不叫唤了。
视线飘了一下,他对上一双满含期待的眼。
那眼神令人如此熟悉,记得当年班长在壕沟里捉到一只大耗子,拎着给大伙看的时候,就是这眼神。
他心里一哽,脸皱得像根苦瓜。要,要不还是吃吧?
不吃就得饿死(碎碎念:吃了也不定能活)。而且好不容易外交有了初步进展,不能功亏一篑啊!
他紧紧闭上眼,张大口,一脸就义的表情。
蛇尾“沙沙”在石棺上摩擦作响,他知道她靠近了,脸上有气息幽幽拂过,他子抖动着眼皮,嘴巴张到僵硬。
“啪嗒”舌头上骤然一凉,一堆瘫软稀烂的东西就这么砸下来,在舌头上砸出好大一声响,他喉咙紧张得一阵抽抽,还没尝到滋味,就仿佛已经英勇就义了。
就这样,他任那堆玩意在舌头上躺了几秒,始终下不了决心。
蛇女眉间隆起,不解地低叫几声,似乎在说我的食物你不满意吗。
潘子狠下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一咽,深怕尝到什么感人的味道。那堆质感像粥又像果冻的玩意顺着他的食道一路滑进了胃里。
潘子皱着张苦瓜脸一阵等,等某种恶心的味道泛上,过了一秒,两秒,三秒……
潘子诧异地睁开眼,咂咂嘴巴,乐了。这玩意除了有点苦又点腥之外,味道他妈淡得跟白开水似的,这跟喝粥有什么区别。
这下总算放心了,潘子又大爷似的指挥上面那位给他来了好多口,直到喝撑了为止。
这其中也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比方说他貌似在里面喝到了一些圆滚滚的东西,但当时他喝得太急了,也没注意,一股脑囫囵都给咽了下去,更没去嚼它,所以真相不得而知。
能保命就好,潘子安慰自己,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经过了这糟,潘子自觉和那蛇女之间近亲了不少,起码能和平共处了,于是暗自将对方看作是半个人。
既然算个人类了,就不能“蛇啊蛇啊”的叫,起码得给人家个称呼。
潘子没文化,想不出啥好名字,只能老土地给人家取上“妮子”这两字。在他们老家那边,“妮子”是对小丫头亲切的称呼。
这通俗易懂,潘子自我感觉挺良好。
“妮子。”他对这面前这张精巧的小脸喊了一句。
蛇女起初没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直到对方“妮子”,“妮子”又喊了好几遍,她才意识到这个词的特殊性。
潘子能看见她的耳朵在轻微地动,他盯着她的眼,字正腔圆地喊了句,“妮子,小妮子。”
蛇女也紧紧地回视他,模仿着他的口型,“泥,泥——”这几个“泥”带着气声,听上去,像根漏气的管子。
潘子被逗得“噗嗤”笑出声,结果把肺疼得直抽抽。
蛇女不解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奇怪的人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又像要哽屁似的满脸发青,但这都不能阻断她学习的热情。
只见她拿出幼儿园小朋友认拼音的劲儿,认真且固执地重复着这个词。她下意识觉得这个词有一种神圣的特殊性。
“泥——次——”
“你——死——”
…………
“妮——芝——”
“妮——子——”
她露出小尖牙,蛇尾啪唧甩在地上,偷偷开心了一下,觉得有点像了呢。
潘子好一会才缓过来,发现那妮子自顾自在那学得可投入了,一点也没顾得上他。
胸口憋着股奇怪的闷气,他消停得躺好,闭上眼。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个重症患者,不能刚有点起色就开始嗨,人得惜命,从现在起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
“妮子——妮子——妮子——”某妮子在他耳边像和尚念经似的重复着。
他有点后悔了,真不该当语文老师。他想堵上耳朵,但又怕加重伤情,不敢挪动手臂。
“妮子——妮子——妮子——”
我去,个臭妮子还在他耳边叫上了。
“行了,今天下课了。”他哑声打断道。
终于,安静了。
潘子舒坦了一会,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个大老爷们这是干啥?心眼有芝麻大不?人家个小妹子不但救了他,还给他吃的。她就是弄死他,他都没理由说了“不”字,让人家叨叨几句怎么了,让他跪着听都是应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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