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者

　　一瞳听得心惊肉跳，隔了片刻，才问道：“那简沧呢？她也跟你一样，被怪物吸收了？还是说被杀死了？”
　　李确摇摇头，道：“不知道，战败之后，我和简沧就失散了，我的意识被困在这副身体里，就算想要找寻她，也无能为力。她的纹能力也只达到了第三阶段，逃跑出去的几率……”他没有再说下去，尽管被里鲁这个异世的躯壳束缚着，悲伤的情绪还是一点点渗了出来。
　　栖客道：“有关那个神秘的‘和’，你知道多少？”
　　李确叹道：“我还没来得及战斗就被敌人完全控制住了，之后意识被禁锢在这个躯体里，所以尽管苟延残喘到了今天，却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我掌握的情报恐怕还比不上你们。”
　　栖客早已想到了这点，之所以发问，也不过是存了万分之一的指望，听了李确的回答，虽然脸上毫无表情，内心却仍不免有些失望，隔了片刻，才淡淡说道：“既然这样，你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那个叫‘里鲁’的怪物再次接管这幅躯体，而你继续回到深渊，直至彻底湮灭；二是我帮你支配这个躯体，但条件是你要跟在我的身边继续战斗，不过这样一来，你就彻底变成了一只怪物。”
　　一瞳心想：“身为纹能力者，从纹能力觉醒到实现各个阶段的提升，每一步都要历尽千辛万苦，即便这样，穷尽一生也极难达到最高的境界，这是纹能力者的宿命，也正是纹能力者存在的意义，因此生命是最宝贵、最不能轻易放弃的，但即便如此，纹能力者也绝不可能为了提升纹能力而甘愿变成一只怪物。”
　　李确惨然道：“我现在这样，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不过在找到简沧下落之前，我决不能就此湮灭。”
　　栖客道：“很好。”长袖激射而出，一下子把李确打昏了过去。
　　一瞳惊了一下，还没反应是怎么回事，栖客已经像一团影子飘忽起来。他环绕着里鲁不停飞旋，长袖像木棍一样在里鲁身上连环点戳，把里鲁弄得醒了昏去，再醒再昏去。短短几秒的时间，里鲁已经遍体鳞伤。
　　一瞳看得眼花缭乱，心脏怦怦乱跳，暗想：“这家伙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里鲁坚硬的身体破坏到这个地步，难道之前好几次险象环生的战斗，他都刻意隐藏了实力？真是个疯子！”
　　栖客攻击越来越快，在狭窄的空间里搅出了一团旋风，强大的风力把周围的乱石小怪攒聚在一起，切成一团碎片。一瞳站立不稳，赶紧蹲下身子，做猫伏状，双手如锥，深深插进了地面，才勉强定住。
　　但是栖客的速度越来越快，旋风不仅锋利如刀，甚至还像磁铁一样，将周围的东西全部吸了过去。一瞳奋力抓紧地面，但是四周的地面上竟然缓缓出现了裂缝，很明显，只消片刻的工夫，整个地面就会在强大的吸力下裂成一块一块，然后而卷入旋风中。如果地面都碎裂，一瞳自然也难逃一劫。
　　一瞳惊到了极点，她深知栖客性格古怪，要说突然对周围的人施以毒手，那是毫不为奇，但对于她而言，就算丧命，也绝不会开口求饶。
　　可就在一瞳被吸起的瞬间，栖客突然停住了。周围的旋风戛然而止，悬着的碎片甚至连惯性都没有，直接垂直落体。
　　一瞳身体立定，惊魂未定之际，她看到，栖客的袖子中似乎有很多蠕动着的触手，莹莹发亮，甚是诡异。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栖客很快就收回了袖子。
　　里鲁遍体鳞伤，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蒂蒂尔的酷斑索仍旧紧紧缚着他的身体。
　　“现在你重生了，尽管是只怪物。”栖客冷冷说道。
　　一瞳望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里鲁，暗想：“重生？这怪物明明马上就要死了。”
　　李确痉挛了片刻，艰难的爬起身来，说道：“我要感谢你，栖客，你救了我的意识。”他的声音非常虚弱，说完一句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语气中仍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不要误会！”栖客语气冷峻，“我救你只是为了多一个帮手而已，作为回报，你必须要听我的差遣，直到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为止。”
　　李确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栖客冷冷问道：“你笑什么？”
　　李确道：“栖客，没想到你也会改变，我还以为你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人，没想到你也会为了别人着想，哈哈，哈哈！”他越笑越怪，瞳仁圆睁，笑到最后，竟然泪如雨下。
　　栖客道：“莫名其妙，看来你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说着缓缓聚力，双袖鼓风，作势再打。
　　李确毫无闪避，反而向前迈了半步，说道：“你刚才说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你一向独来独往，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你才是莫名其妙。”
　　栖客呆了一下，冷笑一声，不再答话。
　　一瞳向前问道：“李确，以你现在这副身体，还能不能使用纹能力？”
　　李确尝试挣扎了一下，但是酷斑索实在太过强大，根本无法挣脱，叹道：“我被这几条诡异的绳索束缚着，不仅无法动弹，连用力也不能。”
　　一瞳道：“即便不能用力，总还可以感受到纹的存在。”
　　李确紧闭双眼，努力收摄心神，几秒之后，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然后突然睁开双眼，狂叫了一声。他气喘吁吁，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战斗，惊道：“怎么回事？我能感受到纹的存在，只是它非常紊乱，全然不是该有的状态。难道是因为我长时间没有使用它，以至于退化了？”
　　栖客背对着洞穴深处，说道：“不是退化，而是你感受到的纹早已不是你曾经的纹了。”顿了一下，接着道：“纹是独立于精神和□□的另一种生命元素，纹的进阶依靠的是精神、□□和纹三者之间的微妙平衡，在平衡中打破平衡，在不平衡中寻找平衡，互相影响，互相牵制，积少成多，量极质变，最终突破瓶颈而而达到稳定的状态。你的飞纹能力虽然只达到了区区第三阶段的程度，但也经历了非人的痛苦，身体和精神早已和纹同时炼化到了一定的境界。但此刻，尽管你的精神犹在，可是身体已经完全丢失，就像是三角形中有一条边脱离开了，又怎么维持之前的稳固状态？”
　　一瞳恍然道：“也就是说，他的纹能力已经大大削弱了？”
　　栖客道：“削弱是极乐观的愚蠢想法。”说着转过身来，目光射向李确，续道：“你的纹现在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这种不稳定会加速纹的退化，如果你不能尽快掌握这副身体，恐怕很快就会失去全部的纹能力。”
　　李确道：“在这个潮汐世界，战斗力意味着一切，在找到简沧的下落之前，我决不能失去纹能力！”
　　栖客道：“这就要看你的天赋和意志了，其实这个怪物的身体异常强悍，就算你失去了纹能力，也不会彻底沦为弱者。”
　　李确突然暴怒，吼道：“你不用故技重施，试图用这种方法刺激我！我绝不会用怪物的能力去救简沧，失去的纹能力，我会找回来，不管身体变成了什么样子。”一边狂喊，一边继续聚力，意图将酷斑索撑开。
　　李确的意识虽然已经完全恢复了自由，但和里鲁的身体毕竟不相契合，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因此虽然感觉上已经用足了十成力气，但实际上发挥出来的不过三四成而已。
　　突然，洞穴的气流出现了急速紊乱，伴着破空之声，一道飞箭般的灰影迅速划过，绕在李确的身上，一下子收紧，将他拎到了半空。
　　李确突然被紧缚，剧烈的疼痛瞬间击溃了他的意识，惨叫一声之后，再次昏了过去。
　　栖客和一瞳立刻意识到，这是蒂蒂尔的另一条酷斑索。
　　果然，随着酷斑索绑住李确，两个影子从洞穴外瞬间闪入，正是蒂蒂尔和陈邻。
　　蒂蒂尔在向族长法尔斯汇报完情况后便得令而回，在洞穴中看到陈邻虚弱昏厥，便用光能治疗他了的伤痛。两个人正在聊天，忽然听到洞穴深处的声响，就冲了进去，正好见到“里鲁”在奋力挣脱酷斑索，蒂蒂尔以为他要逃脱，便掷出了第三条酷斑索。
　　栖客见李确同时被蒂蒂尔的三条酷斑索束缚住，知道他受伤极重，但他恍若不闻，依旧波澜不惊的站着，双目微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即便是‘和’的九执首，也不可能同时挣脱三条酷斑索。”蒂蒂尔如清风般飘至一瞳身前，手指微动，驭动酷斑索，将“里鲁”重新绑缚到了一根光柱上。
　　陈邻问栖客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在光能森林跟赫露瑟战斗，怎么会回到了这里？啊……我想起来了，似乎我当时昏了过去……”
　　蒂蒂尔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说道：“你们见到了赫露瑟？她也是‘和’的九执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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