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一怒为了谁？

　　原本新朝初立，一个个从龙之功的大臣们都纷纷忙着占据高位，获得封赏，突然听说陆司衣爬床不成的消息，众人才陡然惊觉……那一国之母的位置可还空着呢！

　　如此一来，这立后的事情也就悄悄摆上了诸多人的奏折之中，提得虽然含蓄隐晦，可心思却不难猜。

　　国舅爷，甚至是将来下一任皇帝的母家，这样的利益牵扯背后带来的好处，可不单单是一朝一夕的争权夺利能够带来的。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于是，乾元殿上早朝，不少跟着钟离墨建立新朝的文臣们都苦口婆心，从天理人伦一直说到食色性也，绕了无数个大圈子只为了表明一句话——

　　陛下，您该立后了。

　　钟离墨的眼神被藏在十二串旒冕之后，不教人轻易看了去，有个跟着钟离墨出生入死的武将扯了扯许麟的袖子，低声问:

　　“那帮书生在说甚”

　　许麟抽了抽唇角，才道:“他们在让陛下立后。”

　　那将军活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直觉地叫了一声:

　　“这可不成！”

　　原本在列队外说得洋洋洒洒的文臣猛然回头，毫不意外看见那早朝上大声喧哗的武将，眉间含着一抹愠怒，面上还是客气:

　　“田将军，天理人伦，有何不可？”

　　田将军顿时傻眼，支吾了一下，目光扫过永宁侯许麟挺直的脊背，张了张唇道:

　　“我……我也说不清，让永宁侯和你们说。”

　　许麟深觉自己上早朝应该换个位置站，起码不能站在田棒槌前面。

　　一时间，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许麟。

　　钟离墨待许麟不一般，这个认识对于所有的臣子来说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可认真论起来，许麟也不过是带着许家旧部效忠于钟离墨，纵然功劳颇大……可关键是钟离墨的态度实在不同。

　　若不是许家家谱上明明确确地只写了许麒和许麟二人，众人怕是会以为许麟是钟离墨的亲弟弟。

　　“永宁侯也觉得……朕该立后”

　　原本任凭文臣如何唠叨都不回应的钟离墨，突然主动和许麟搭话，这样的举动在众位大臣心里自然再度彰显出许麟的不同。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许麟身上。

　　许麟怕的不是那些探究的目光……而是钟离墨那语气……像极了当年教训阿姐和自己读书不用功的模样，许麟这会儿想起来都觉得手心疼。

　　无奈皇上问话就不能不答，许麟硬着头皮出列道:“皇上如今已经及冠……后宫空虚……”

　　越说到后面，许麟越没法开口，不为其他，头顶上那道锐利的目光有如实质，以往有许婉宁顶在前面还不觉得，如今直面才觉得可怕。

　　大殿上顿时一片沉默，落针可闻。

　　若是陛下心中不愿……他们这些提议的人可就揣摩错了圣意……怕是落不着什么好处。

　　“呵，众爱卿既如此认为，朕自然应顺从众卿之意。”

　　说罢，钟离墨一摆手，就让万全走到了众人之前宣读圣旨，其中内容不多，命八十一位秀女入宫候选，并修葺坤颐宫。

　　坤颐宫乃西六宫之首，其中含义简直呼之欲出。

　　擢选贵女入宫之事自然是落在了礼部尚书的头上，一下朝，礼部尚书就被围得水泄不通，许麟面无表情地避开人群，朝着宫外走去。

　　才甫一出宫，许麟就被管鸣叫住了，许麟一看管鸣那脸色就知道他要说的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拽着他入了凤仙楼，点了一间雅间，才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他和……你许家有婚约在身，如何能够娶了旁人”

　　管鸣的脸上写满了不甘，而许麟却苦笑:

　　“那和墨哥有婚约的人……又在哪里呢？”

　　半晌无言。

　　许麟蓦地回想到了那一天。

　　北朔苍茫的草原之上，那个满身风霜星月，孑然而来的钟离墨。

　　风霜凝出的眉眼冰冷可见，他在笑，却没有温度。

　　那一夜，或许是钟离墨这半辈子唯一的一次纵情饮酒，许麟默默陪着钟离墨喝得酩酊大醉，却听见了钟离墨低声的诘问:

　　“我花了那么久喜欢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恍惚间，钟离墨依稀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不是她。

　　她，自然是阿姐。

　　很多时候，许麟都希望被救出来的不是自己，而是阿姐。

　　若是如此，或许才能为这悲惨的世间添上一抹圆满。

　　可惜，许家除了一个孤零零的许麟，哪里还有旁人。

　　万顷草原寂静无声，风中隐约呜咽几许，萧索而怅然。

　　管鸣自知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亡故之人，可是心头那一抹不甘却久久挥之不散。

　　许麟拍了拍管鸣的肩头: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却该往前行。母亲时常告诉我们，即便许家只余一人，那一人也可以坦坦荡荡地立于天地之间，不必太过沉溺于过去，无论是荣光还是挫败，值得珍惜的唯有当下而已。”

　　说到这里，许麟自嘲一笑:

　　“大抵是我们站在刀尖上太久，所以才格外怕死吧。”

　　管鸣盯着许麟看了许久，才反手拍了拍他的肩:“是我看不破。”

　　皇帝选秀女的消息不过短短三个时辰便传遍了燕京城，无数府邸内外不知道多少人意动，一时间燕京城中连脂粉都售罄，不过才二月里却仿佛能够闻到百花香。

　　燕京城中的大臣们自然心满意足，卯足了劲儿在家训妻教女，可燕京城外的大臣们却不高兴了，没道理后宫之主一定得在燕京城中选，这天下之大，谁说旁的地方就没有好人选呢？

　　如此一来，燕京旁边州府的奏折络绎不绝，再过了几日，便是偏远些的地方也都上了请旨的奏折，直把燕京城中的大人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谁也不想旁人来分一杯羹。

　　原本燕京城中的中枢大臣们都挽起袖子打算和地方官员口诛笔伐了，谁知道钟离墨大笔一挥就圈定了燕京城这一处。
　　如此一来前朝倒也清净下来，可后宫也就变得热闹了许多。

　　遴选秀女这件事情委实麻烦，所幸宫里的老嬷嬷们被前朝皇帝训练得分外熟练，按照妇容妇工妇德三大项来，愣是一点错处都没有，唯独让她们有几分头疼的是，皇帝愣是限制了人数，一个不能多留，也一个不能少。

　　好赖凑齐了八十一名贵女，往后宫里面一扔，便是连血洗的延盛巷都生出了几分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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