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菱花

作者:十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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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入樊网中


      端午节,普天同庆,皇帝与皇子共享盛筵。

      看着神情低落,噤若寒蝉的太子和允王夫妇,肃王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哥哥,也是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心中无怨是不可能的,但痛心大过怨恨。

      皇帝几欲废太子,若非刺杀肃王的事忽而查出来是允王所为,太子也便废了,如今允王虽未明罚,但皇上不动声色,已叫他失许多亲信,言外之意是让他做个守本分王爷,这也是莫七为允王求了情,算还了允王当年的照拂之前情。

      宫廷家宴上,皇子王妃端坐下首,莫七和任竹宣并排坐着。

      宴会看似祥和,实际上却是人心战栗,个个紧张。

      皇帝冲莫七招手:“来,坐在我身边。”

      他如今越发喜欢这个儿子了。有些事也该让他做出抉择了,他太过仁厚,若不加以磨砺,恐难成大事。

      莫七恭敬地过去。这是从未有过的事,那个位置,只太子殿下和允王去过,从来他们才是宴会最夺目的角色,一时间,席上之人,莫不心思各异。

      宴后,莫七随皇帝回了寝殿!

      他知道肃王与示剑山庄的渊源,也知道肃王喜欢经营之事。他这么多年也算有所成,皇帝自然觉得欣慰。

      “你以为,做皇帝如何?”皇帝声色平静问着莫七。

      莫七惶恐,思量片刻:“为君者,天命所归,天降大任,任重而道远!儿臣觉得,虽说坐拥天下,其实是拼命的守着天下,天底下最孤独又最无助的便是皇帝吧!”

      皇帝一笑:“你是唯一一个听到这个问题没有吓得跪地求朕恕罪的,那你再说说朕的皇子哪个能担此重任?”越是惶恐的,怕是越是心中有不该有的念想。

      “自然是太子殿下!”莫七小心翼翼说着。

      皇帝轻笑,不置可否,他心里明白,太子优柔寡断,容易被人蛊惑,难当大任。

      他若是做了皇帝,定会被那帮好战者怂恿,绵宋也就是看着风光,可实际上经不起什么折腾,国库空虚,朝廷无力!少有能兵悍将!

      皇帝一叹:“莫弃啊!北歧人蠢蠢欲动,妄想复国,那帮乱党,你怎么看?”

      莫七紧张的望着皇帝:“儿臣~~~儿臣觉得北歧那帮人成不了气候,不过是与萧长定为虎作伥,眼下固戎内乱,北歧又在固戎眼皮子地下,萧长定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不如,顺应北歧民意,招安应琮,册封大将军,化干戈为玉帛,通贡互市,安定一方,共享繁盛。”

      “说得很好,这也不失为良策。可惜呀!”皇帝叹息:“你的母亲是北歧人?你终归是向着北歧。”皇帝神色平静,幽幽说道。

      莫七忙跪倒在地:“父皇恕罪!儿臣绝无此意,绵宋北歧在儿臣心中,都是举足轻重,儿臣只是不愿再起战火,连年纷争,北歧民不聊生,绵宋又何尝不是,径溪山之乱、西南之乱兼之歧地、固戎大小纷争战乱,儿臣曾虽张将军行军,实是不忍,私心盼望,绵宋北歧真正的成为一家人,再无纷争,百姓安乐,绵宋强盛。”

      皇帝蹲下,这何尝不是他所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绵宋,内患多年,根深蒂固,早年褫夺武将兵权,朝堂被文官把控,时至今日,早已无能兵悍将,张将军也垂垂老矣,他也试过以战定乱,奈何皆未达所愿,外无强将,内少贤臣,他的无奈和无助,何人能懂,整日朝堂上都是一帮大臣要打,一帮要和,却无深远之计,他忽然觉得,这个儿子懂他的无助,也懂他的壮志,他望着莫七,叹道:“你终究是朕的儿子,是绵宋的皇子,你能回来,朕很欣慰!”

      他扶着莫七起来。

      “绵宋的确不宜再起战事,但作乱之人,务必严惩。”皇帝目光如炬,看着莫七,递给莫七一封密函,打开来看,里面尽是梁州所匿北歧人名录,首当其冲便是红请坊、清风楼应氏余孽!

      皇帝说着:“让我看看你的忠心!肃清这帮乱党,拿到北歧的印玺,不要让应琮有可乘之机,让昌仪公主之女这个谣言消失。”

      莫七出了皇帝寝殿,只觉彻骨之寒,这之前他还替三哥可惜,对太子同情,想不到,自己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父皇要他亲手肃清梁州的北歧人,包括那位传言的公主!

      他就像是父皇早早落下等着翻盘的棋子,像是猎人早早挖好的陷阱,他生来就是被所有人物尽其用的。

      夜色深深,夏意渐浓,今日端午佳节,鱼奴百无聊赖的在无禄园等着莫七,他在宫中过节,想必会回来的很晚,园中一众仆人也兴高采烈地过节,便疏忽了些,鱼奴谎称歇息,却悄悄溜了出去。
      她去了穹南街。

      林江一早便守在小院。

      眼看夜深了,才听见门口传来响动。开门去瞧,果然是她!

      鱼奴迈进小院,小院上了灯笼,干净整齐,显是才收拾过了!

      “过节好,林大人!”鱼奴客气道。

      “你我之间,这般客气?”林江温和一笑。

      他备了酒菜,鱼奴一来,便让鸠儿去准备上菜。

      “不必麻烦了。”鱼奴站在院中的桌椅旁:“就在此处说吧!对了!”

      鱼奴摸出房契:“这个,还你。”

      林江心中已经不止是失落了,有一种空落落,心虚又很是不甘的情绪在作怪,还有一丝责怪。

      “你见到她了?”林江苦笑。

      “对,她嫁了人了,若是将来你见到她,烦请当做不识。过去便过去,万勿给彼此增加烦恼!”鱼奴淡淡说着。

      鸠儿布了菜,端了酒上来,还有几个彩线绑着的粽子。

      “我记得咱们只一同过过除夕,唉,真是时光飞逝啊!今日佳节,咱们这三个异乡客,也应个节庆,共度端午,如何?”林江温和说着,鸠儿一脸期待。

      鱼奴望着二人:“嗯,也好,鸠儿做的菜吗?我尝尝,快坐快坐,一起吃!”

      鱼奴拿起筷子夹了块肉,笑道:“你不是有事对我说吗?”

      林江欲言又止:“不过就是,我父亲来过梁州了。”

      鱼奴不以为意:“你如今功名在身,又有品阶,也算光耀门楣,甚好,甚好!”

      阙河城林家,你当真忘了吗?林江苦笑。

      鸠儿和鱼奴说着话:“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呢!姑娘不知道,知道了姑娘的事,老爷狠狠骂了我家大人一顿。老爷很是惦记姑娘的!”

      鱼奴笑:“惦记我?老先生太客气了!不必挂怀。”

      “鸠儿,吃饱了吗?”林江忽而问道。

      “没呢,大人。”鸠儿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还那么多话。”林江斥责。鸠儿不敢再多嘴。

      林江想着鱼奴处境,便提醒她:“梁州不比阙河城,府院生活也不似山间自由散漫,你凡事要多思量,三思后行,如今人人都盯着肃王殿下,无碌园定然也有许多居心叵测之人盯着,你要当心。”

      鱼奴不以为意:“我不过就是个小女子。没事,大人放心!”

      “你回家乡,可有去你舅舅家?”林江忽而问道。

      鱼奴摇摇头,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若是,若是,你的父亲母亲还活着,你……”林江问道。

      “他们早已故去。”鱼奴说道。

      “如果还活着呢?”林江追问,鱼奴笑道:“如果还活着,我自然要去找他们,承欢膝下,尽尽孝道,可惜我这辈子,没有这种命。”

      “杨鱼奴,你听着,你不是杨家的人。”林江突兀地说出这句话来,鱼奴和鸠儿的筷子都停在盘子上空,两人不解地望着林江。

      “你胡说什么?”鱼奴有些不高兴地望着林江。

      “我是你的林家郎,你忘了吗?林子敬是我的父亲,章学究的学生。”林江叹道:“我今日就是要与你说这件事的。”

      鱼奴呆住了,放下筷子,是你?

      “你早就知道?”鱼奴自嘲一笑,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事。

      “对,我知道。”林江直视鱼奴,鸠儿紧张的看着二人。

      “那你为何不说,呵呵。”鱼奴忽而明白了,他嫌弃,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份,却从不提起,他说是要娶自己,红情坊上下都知道,任大人和他是好友,却从不知道,可见他并非真心要与自己成亲,他那一往情深,想来也是装出来的,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你现在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气不过,想叫你也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我心有不甘,想戏弄与你,可我后悔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杨鱼奴。”林江叹道:“皇上派人皇城司的人去了阙河城,追查你的身世,你跟着肃王殿下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看看,你才回来,多少人等着与你过不去。”说着将一册话本放到桌上。

      鱼奴拿起桌上的话本,名曰余奴传,白纸黑字,磬南府人氏,名余奴,父亲死后,母亲与人私生之女,养在外祖身侧,与城中林氏之子负有婚约,及至芳年,林生赴京赶考,此女出奔相伴,流落乐坊,化名宋菱,诸如此言……

      鱼奴离开穹南街,失魂落魄地往城西走着,不曾留意,身后一直跟着人。

      他头一回见她便觉十分眼熟,像极了故人。

      “杨姑娘。”应不暇喊道。

      鱼奴抬头,泪眼涟涟,像极应小湖。

      应不暇不禁呆住了。他回过神来,带着鱼奴去红情坊。

      红情坊,不似从前喧闹,灯火昏黄,萧瑟许多,她随应不暇去了后院。

      师父的院子还是从前模样,梅树满树的绿叶,招摇间带来兰花的香气。

      鱼奴站在门口,百感交集,想起初来红情坊,日日在师父院中练剑习飞针的情景来,心内五味杂陈,又生悲戚!

      应心缓缓从廊下过来,瞧见个身影伫立在梅树旁。

      这身形,样貌,像极故人。她从来觉得鱼奴样貌颇似故人,又格外的亲切,雪音总说她思虑过甚。物有相似,人有相同,不足为奇!

      “你是,小菱儿?”应心颤抖着声音问道,不敢相信:“可算见到了。”

      “应心!”鱼奴高兴的迎上前。

      应心急急问她雪音下落。

      鱼奴嗫嚅:“师父,师父她,回了北歧。”

      “你撒谎。”应心叫道。

      北歧来的消息,白雪音死了,印玺下落不明。

      “你为什么瞒着我,她是你师父,宠你,护你,教你,救你,你得替她报仇。”应心哭着说道:“都是那个肃王莫七,要不是他,你怎么会被慎繁他们抓走,雪音怎么会死,是他该死。”

      鱼奴流下眼泪:“不是的,应心,怪我,都是我的错。”

      应心气极:“就是他的错,他早就该死,他处处牵制我们北歧人,燕子楼躲在苍山,故步自封,都是因为被他蒙蔽,这个骗子。”

      “印玺呢?印玺呢?你师父一定交代你这件事了?”

      鱼奴哀求:“应心,莫七他是你的亲人,他是昌仪公主的儿子。”

      “他不是,呵呵!”应心忽而笑了:“你们都以为他是昌仪的儿子对不对?哈哈!我告诉你,根本就不是,昌仪根本没有这么个儿子,我和昌仪一起长大,她一直恪尽职守,保护印玺,她最恨的便是狗皇帝,怎么会给他生孩子,他长的没有一丝一毫像昌仪倒是像极了狐侞那个贱人。”

      应心上前抚摸鱼奴脸庞:“若说是你我都信,他,我从来不信。”
      “应心,为何连你都要背弃他,他也为歧地做了很多……”鱼奴劝慰道。
      “歧地,你们管她叫歧地,那是北歧国,你知道我和雪音为何从来不依附莫七吗?因为他根本不是小湖的孩子,当年小湖被追逃至梁州,哥哥和雪音救了她,亲自护送她上船离开梁州,那时的小湖,身怀六甲,算来,那孩子如果还活着,和你一样大,怎么会是莫七,他是狐侞和狗皇帝的孽种,狐侞身为北歧圣女,本应以身侍国,却与那狗皇帝珠胎暗结,害的北歧国灭。”应心说着泪流满面。北歧灭国,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皇族,她受的苦,鱼奴都懂。
      “鱼奴,我知道,你很为难,你帮帮北歧好不好。”应心哀求。
      鱼奴扶着她坐下:“应心,师父希望你好好生活,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执迷于仇恨,不得解脱,她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北歧已经覆灭。”

      应心满脸泪痕望着鱼奴,又觉得可笑:“你们这些绵宋人,怎会知道我们的恨!杨鱼奴,交出印玺,我求你!”

      鱼奴总算明白,为什么师父不让她再回梁州:“应心,那方印玺就是块石头,师父说它是祸根,已经沉入深迦江了。”
      “求你了,鱼奴。”应心软下语气,哀求道。
      “我说的是真的,应心,请你相信我”。鱼奴不忍心,却也无可奈何。

      等脱身,已经是后半夜,鱼奴趁人不备,溜回房里,一路有惊无险,侥幸没被人发现。

      进了屋,才松了口气,忽而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你去哪了?”

      鱼奴回身,仔细瞧着,这才发现桌边上坐着个人,她眼睛一亮,莫七。她一把上前搂住他。

      “你回来了!”她的脸贴着莫七的脸。他今日去了宫中过节,她以为他会回肃王府,没想到还是回来了。察觉到他面上有些湿润。

      “你这是怎么了?”鱼奴好奇问他,今日去宫中过节,不高兴吗?

      “我就是去了迎喜楼玩玩,真的。”鱼奴哄着他。

      莫七一把拉过她,鱼奴跌坐在他腿上。

      “你说的,我自然信。”莫七说着,黑暗中瞧不出神色,但鱼奴察觉得到他今日有些不同。

      “你怎么了?今日过节,不高兴吗?”鱼奴轻抚他的脸庞。

      莫七一下子吻了上来,很是用力,鱼奴紧张的紧紧抓着他的衣带。

      他抱着她朝床边走去,一起倒在床上,压在她身上,吻着她的脖颈,将她的衣襟解开。

      “你的伤还没好!”鱼奴低低说着。

      “你不想?”莫七声色沉重又低沉地问她,却一刻也没停下,霸道又不容置喙。

      鱼奴望着他,默默不语,忽而攀上他的脖子,回应他的是热情的长吻。

      两人如鱼得水,暂得沉浸在这虚妄的爱意里,也只在这,世上只他们,他们全身心的投入,一瞬间忘却所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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