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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别
回禄久久地怔立，蓦地膝盖一曲，跪倒在地，对着火焰中沉睡的少女，喃喃道：“少君……”
他又呆了半晌，忽然大哭着叩首，哽咽道：“主上！你竟真的留有子嗣！我们有少君了……我们有炎君了！”
泊清的话语，回禄的激动，这些都进不到沐宸的脑中。他专注地凝视着火焰中的沅离，不想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朱雀也好，少君也罢，如果她不在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仙君，她要多久才会醒？”他冷静的语气与这氛围是如此格格不入，“南明离火蕴养仙元，要耗费多少时日？”
回禄克制好情绪，起身查看了一下，突然脸现异色，不顾火焰的烧灼，探身更仔细地观察了一会，才白着脸转了回来。
予音率先沉不住气：“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主上一脉，虽然能浴火重生，但至少需要有寿数未尽的仙元……”他似乎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结论，颤抖着嘴唇，努力了一会，才能接着说下去，“少君……少君的灵躯里已无仙元……不死之火，也救、救不回她！”
“不可能！”予音尖叫着，冲到祭台边上，探手穿过火焰按住沅离的灵台，希望能找到一丁点仙元存在的迹象。
火焰毫不留情地灼烧着侵入的异物，予音恍然未觉，全副心神都被绝望的情绪笼罩。
“予音！”泊清连忙扯开她，捏诀将她手臂上的火焰移回祭台。
“没有仙元……真的没有……”予音失魂落魄地喃喃着，“我的孩子……她死了……”
“予音，你冷静一点。”
予音失神地看着他，凄然悲道：“小离死了，你让我冷静？我冷静有什么用！我要杀了梼杌！我要杀了他给小离报仇！”
仿若置身于天幕，所有的声响，所有的哭喊，都被黑暗吸收一空。沐宸站在熊熊炎火边上，却只觉得彻骨寒冷。
——你真的不在了吗？你真的离我而去了吗？
在他孤独前行的路上，一只鸟儿执意撞了上来，用她与生俱来的火焰，点亮了他的眼，温暖了他的心，映照出一条不再无依的辉煌大道。
然而她却走了，在他终于有能力保护，终于有底气留住的时候，被一只上古凶兽杀害了。
他那所谓的守护承诺，何其无力。
就在予音挣开泊清的阻拦，要满天满地地找梼杌拼命的时候，赤乌却从殿外飞进来，停到祭台边上。它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哑然唤了几声，见主人没有回应，就跳进火焰，窝在沅离的心口，拿小脑袋蹭了几下。
熟悉的抚摸再也没有等来，赤乌扭头用黑眼珠子看了予音一会，冲她眷恋地叫了几下，便伏下小身子，平静地阖目。
赤乌浑身的羽毛忽然化成火焰，覆盖着它的鸟身，隐约勾勒出一只小小的朱雀的轮廓。这些火焰灼灼燃烧，缓缓融入包裹着沅离的南明离火。
火团爆裂，升起无数星星点点的荧光，袅袅纠缠，恋恋不舍，向南天七宿聚拢而去。
南天星斗在明澈的天穹中依次出现，星斗明灭，似哀悼，似告别，倏然星光大亮，又顷刻散碎，化作一场绚烂的星阑雨。
回禄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看傻了眼，震惊地望着赤乌曾经停留的位置：“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泊清亦注视着无声消失的赤乌，叹息道：“它才是朱雀。”
回禄突然觉得，几万年的仙生，都没今日短短一个时辰这么曲折离奇，跌宕起伏。
南明离火急剧燃烧后，忽的火光一收，尽数钻入沅离体内。燃烧了九千年的炎君火焰忽然从祭台上消失，众人皆是一愣，予音第一个扑上前，再探灵台，喜极而泣。
“有仙元……有仙元了！”
沐宸原本死寂的眼眸，终于亮起神采。
回禄不敢相信地问：“少君……这是有救了吗？”
“我早该想到的，它与小离同卵出生，互享仙元。”予音流着泪，轻抚赤乌伏卧的地方，“是它救了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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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再降星阑雨，比当初朱雀现世还要引得三界议论纷纷。谁都在发懵，刚诞成没多久的朱雀，难道又死了？
天界的震动尤其大。人人都知道南明宫好不容易迎回朱雀，连炎君还未选出，转眼又失去新的守护圣兽——这也太背运了吧？
帝君望着殿外接连飘散的星阑雨，眼中凝起复杂的思绪。既凌原本认真地在向父君禀告事务，顺着帝君的视线一看，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外跑。
星阑雨飘到青瑞宫，扬明诧异地伸手接住，一时不敢相信这真是从南天飘落的星阑雨，转头疑惑地看向苍君。
“父君，朱雀怎么又……”
苍君连全负手立于檐下，沉吟了下，吩咐道：“你去南明宫看看情况。”
龙吟冲天而起，扬明眼望腾飞离去的青龙，惋惜地说：“青龙又该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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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凌飞奔到南明宫，就见所有的仙官都站在空地上，一脸震惊地仰望天穹。天门的守卫磕磕绊绊地说着：“刚、刚才……玄君带着尊使回来……没、没发现异常啊……”
他脚下不停来到朱雀星楼，却见沐宸一脸木然地守在房内。他平息了下呼吸，抱着一丝侥幸，小心翼翼地发问：“大哥，小离她……”
沐宸缓缓转过身，眼神空寂而哀伤，似乎才辩识出来人是谁，却又慢慢地转了回去。
既凌脑袋嗡的一声，直愣愣地走到沅离床边，只见她安静地躺着，脸色微白，神情平和，不过是睡熟了而已。
“小离……”他小心地推了一下，触到一手的冰冷，方知这一切不过是他自欺欺人。
平静，安宁，没有气息。
“小离！”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既凌把她抱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令人心悸的冰冷，“小离，你别睡了，你醒醒！我带你去玩，我带你吃好吃的！你不是要喝酒吗？我陪你喝，想去哪儿喝都行……”
他哽咽着，颤声在她耳边说：“小离，师兄来了，你醒醒，你醒醒……”
再悲切的呼唤，再痛苦的乞求，也等不到一声熟悉的回应。沅离如同最矜持的仙姬，安然阖目，冰冷无声。
任由哭嚎将她淹没。
“既凌，放手吧。”沐宸终于开口，语气压抑到极致，是近乎无情的漠然。
既凌不肯撒手，咬着牙问：“大哥，是谁害死了她？”
沐宸寒声回答道：“梼杌。”
“梼杌！又是你！”
既凌又狠狠搂了搂沅离，小心地让她躺好，忽然祭出轩辕剑，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沐宸在门口拦下他，淡淡地问：“你做什么？”
“我要去杀了梼杌！”
“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我……六合三界，我一定会找到它！”
“找到了以后呢？”沐宸冷静地问，“再枉送一条性命吗？”
既凌怔住，轩辕剑触到地面，发出一声铮响，沁凉入耳。
“我恨它……”既凌拄着剑，慢慢滑落跪地，痛哭出声，“我恨它啊，大哥！”
门外，青龙和扬明望着悲痛欲绝的既凌，就连一贯孤傲冷情的青龙，也沉默地闭上了眼。
翌日，南明宫宣布，朱雀仙殁。
南海之中，一行人隐秘又急促地敲开了沈让的大门。沈让不甘不愿地出来，头疼地看着不速之客。
“你怎么又……”
“小离被害了！”予音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道，“她是映纾的孩子，你救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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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让团着手出来，慢吞吞地说：“我已经把她安置在浮生密境中，能够加快她仙元的重聚速度。不过她的仙元与灵躯还未完全融合，就是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予音才不管他的解释，心急地问：“要过多久小离才会醒？”
“我又没试过，我怎么知道？”沈让带着学究的严谨，刻板地回答。
予音被他温吞吞的态度气到，差点要在屋子里放火。
“多谢境主援手。”沐宸长揖拜谢，恭敬地问，“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我只用南明离火炼过灵器，还没研究过仙元重聚，也说不出什么。”沈让实事求是地说，“等我想到再说吧。”
“还有一事，也需沈境主帮忙。”沐宸又道，“沅离遇难之时，南海周围有一层禁制阻止我们施救。境主可知那是什么？又是何人所设？”
“方壶周围，奇怪的机关禁制不胜枚举，我如何能知？”
“沈让！梼杌是在你的地盘杀了小离，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别怪我拆了你这破地！”
“梼杌？”沈让蹙眉，“它怎么跑出来了？我还想找它呢。”
予音怒目圆瞪，揪住沈让就喝问：“是你召它来的？！”
“我不过是想抓它取点毒液研究，并不知它在哪里。”面对予音的怒火，饶是沈让也只得赶紧解释。
“它就在南海，就在我的面前，害了我的小离！”予音恨声说着，眼泪却不断地扑簌滚落，“我饶不了它！我要杀了它！”
沈让第一次瞧见予音如此脆弱失态，他怔了好一会，才尝试着伸出手拍了拍予音，说：“我帮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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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沈让：活久见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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