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离场三个小时，周人靖和茱莉亚又回来了。
　　作为赌场里著名的凯子，周人靖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的款待。
　　居然有真人工作人员来迎接他，机器人侍者马上奉上咖啡，真的是风光无限啊。
　　看到那个满脸堆笑，一心奉承的中年女人，茱莉亚在周人靖耳边轻轻的问：“这次赌场怎么这么热情？你确定庄家没有动手脚？”
　　“他们怎么敢？能买得起几十万信用点一张的船票的人，非富即贵，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让客户不爽，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周人靖也轻轻的回答她。
　　也对，是这个道理。船上的赌场确实没有必要通过出千来赚点小钱，这些乘客中有很多人，能轻轻松松的捏死赌场老板。
　　两人还是找了一张桌子，这张赌桌上只有两个客人。他们先站在旁边观战，片刻之后，一局终了，他们坐了下来，兑换了五万信用点的筹码。
　　桌上那两人都举起了杯子打招呼。茱莉亚认出来，其中一个黑发的帅哥就是莱昂纳尔，他喝的是酒，这人她听厄休拉提起过几次，看起来确实挺精神。另一位赌客是位中年妇女，大家都叫她张姐，她的杯子里显然是饮料。
　　“莱昂纳尔，张姐，我们换牌好不好？”周人靖说：“换新牌，我好计算概率。”
　　莱昂纳尔说：“我赢着呢，无所谓。”
　　张姐用汉语说：“换吧，也正好换换手气。”
　　那位机器人荷官一副女人装扮，听到几个人的话了，没等周人靖吩咐，它就把现在正在用的牌匣封了起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五副新牌，把大王小王挑了出来放一边。
　　荷官把两百六十张牌放在桌面上，首先让大家看了正面，确认不多牌，不缺牌。
　　周人靖为了掩护茱莉亚，还装模作样的依次看过去。
　　荷官的手一拨弄，所有的牌翻了过来，让赌客们看背面。在所有人看来，牌的背面完全一模一样……除了茱莉亚。她的量子大脑将每张牌都通过自己的眼睛拍了照片，分辨率足以找到每张牌的特点，包括某张牌上沾了一点点桌上的小灰尘什么的。
　　洗牌是机器洗牌，荷官把牌放进了牌匣，牌就被很快的洗了十遍。
　　看到牌匣里整整齐齐的牌，茱莉亚知道，第一张就是黑桃六。
　　她用整个手掌轻轻握了握周人靖的手，周人靖知道，她记住了所有的牌。
　　荷官发牌了，周人靖这边一明一暗两张牌，明牌是红心七，暗牌是黑桃J。
　　周人靖排在第三位，等莱昂纳尔和张姐拿牌之后，茱莉亚的拇指轻轻挠了挠他的食指。
　　周人靖知道，这是让他停牌。他乖乖的执行了。
　　张姐的牌在上一轮已经爆掉了，莱昂纳尔没有继续要牌。于是周人靖继续死死盯着牌匣里的那张牌。
　　庄家翻出了自己的底牌，它的两张牌合计十四点。
　　庄家按照规矩，小于十七点就得继续要牌，那被周人靖死死盯着的张牌被拿出来了，是红桃K。
　　结果就是庄家三张牌相加二十四点，爆牌，周人靖和莱昂纳尔赢了一把。
　　周人靖在桌上与莱昂纳尔击了一下掌。
　　牌桌下，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茱莉亚的手，表示感谢。
　　接下来，周人靖如有神助，碰到好牌敢拼命加注，碰到差牌也也能止损，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身前的筹码从五万变成了六十多万。随着赌本越来越多，周人靖也越来越敢下注。
　　好手气的玩家总是能引来关注，这时他们两人身后就已经站了十几个人。就连张姐和莱昂纳尔都已经不下注了，这张桌子变成了周人靖和机器人荷官之间的对决。
　　茱莉亚已经站了起来，仿佛坐累了似的，趴在周人靖背上，她的右手轻轻抚摸这周人靖的手臂，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半个小时又过去了，他们身前的筹码已经有了一百多万了。
　　这时候，赌场的经理来了，这是一个大约九十岁的瘦小老妇人。
　　“周先生，我是赌场的经理罗伯茨女士……我代表本赌场的全体员工祝贺您的好运，您是不是可以到旁边去歇一歇呢？……我想跟您单独聊聊。”
　　周人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他傲然拉起茱莉亚的手，挤开人群，跟着罗伯茨女士往大厅尽头的一间高档休息室走去。
　　一群看客也就慢慢的散去了。
　　跟着他们进来的是刚才那个机器人荷官，它手里捧着周人靖刚赢的筹码。
　　茱莉亚现在才注意到，这些荷官上半身是人类的模样，下半身还是履带式的。
　　“周先生”罗伯茨开门见山：“今天晚上您的手气好的令人难以置信，恭喜你。”
　　周人靖装作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我带了女朋友，所以手气比较好。”
　　“很高兴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罗伯茨说，她瞟了茱莉亚一眼：“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今天晚上先回去休息，明天再继续来我们赌场呢？”
　　居然要赶人了……好吧，估计明天要是继续赢，赌场就得让自己禁入了。周人靖知道今晚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明晚茱莉亚一定不会陪自己来了。
　　“我只是今天手气好了一点……昨天和今天下午，我在你们这里可是输了不少呢。我还想过一会儿出去继续呢。”
　　罗伯茨皱了皱眉：“我们也很欢迎周先生，无论如何，我们赌场都抽到了丰厚的佣金。”她继续说：“不过，我凭直觉，感觉到你创造性的解决了二十一点的计算问题，对吗”
　　“怎么可能？我就是蒙的。”
　　罗伯茨高深莫测的笑了，她这样一个老太太，笑起来真有一点阴测测的感觉。
　　“你不是蒙的……刚开始你输，是因为你没有找对方法……现在你已经有方法了，这样继续赌下去，对我们赌场很不公平。”
　　周人靖摊摊手：“你就不相信我是转运了。”
　　“好运不是这样来的……周先生，你看这样好不好，不用等明天了……我个人支付你十万信用点，请你今后再也不来我们赌场了。”
　　“不可能。我是来玩的，不是来捣蛋的，你怎么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飞船上有多枯燥！”周人靖真的很愤怒，好不容易自己要赢钱了，赌场却不干了。他的表情很真实，很夸张。
　　“二十万，二十万怎么样？”
　　“不行……给我二百万也不行，我缺乏娱乐！”
　　“这样吧……您以后可以经常来我们赌场，只是每次下注小一点，不超过一百信用点，每当你赢够了一万，我就来提醒你，如何？这样您一定能够得到极大的享受。”
　　赌场这是要使用拖延战术了，让你玩不爽，你还来不来？
　　至于说自己要加大赌注，简单啊，荷官不接受就行了。
　　“服了你了，那样多麻烦啊……你还是给我五十万吧……”
　　罗伯茨站起身来，握了握周人靖的手：“五十万，成交。”她脸上的表情非常诚恳。
　　周人靖愣了愣，他本以为罗伯茨会还价的。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嫩了，赌场绝对愿意出比五十万更高的代价来驱逐他。
　　现在嘛，没机会后悔了。他有气无力的伸出手：“五十万，成交。”
　　“欢迎周先生没事来赌场逛逛，只要你不下场，饮料酒水我们管够。”
　　只能看不能赌……这一招很厉害。
　　“算了，我就不来了，飞船上还有别的娱乐嘛……谢谢你，女士。”
　　罗伯茨很有礼貌的跟两人告别，荷官已经把筹码兑现了，周人靖的个人终端上响了一声，提示有一百七十多万信用点入账了。
　　两人走了出来，叫上了德斯庞斯。
　　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周人靖提议去吃宵夜，于是他们三人又来到了餐厅。
　　“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赢多了还会被禁止进入。”周人靖嘟嘟囔囔的吃着一晚面条，呃……是意大利面，周人靖却用筷子吃。
　　“这两天你可是赚钱了，你赢的钱，二一添作五，咱么俩分了吧。”茱莉亚不理他的抱怨，直截了当的说。
　　“不……这都是我的钱，是我赢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嗬……翻脸不认人了啊！知道我是谁吗？”
　　“茱莉亚.斯旺，你能把我怎么样？”
　　“德斯庞斯，揍他！”
　　在一边坐着没有吃东西的德斯庞斯猛的站了起来，周人靖刚想开口说话，可嘴里还有东西呢……一着急，赶紧把嘴里的意大利面吐了出来。
　　“小子，你想跟我比划比划？”
　　还没等德斯庞斯走过来，茱莉亚把自己手中的不锈钢叉子猛的一下子戳到了周人靖的手背上：“把钱拿出来。”
　　“哎哟！疼死我了……”周人靖大叫道。引得周围的人扭头过来围观。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古人诚不欺我。”周人靖捂着自己的手背，恨恨的说，茱莉亚下手又狠又准，他的手背上被戳破了一点点皮。
　　“少废话，给钱。给个整数吧，二十五万。”
　　“不行，二十万。”看着高壮的德斯庞斯站在茱莉亚身后，周人靖还是没松口。
　　看着周人靖可怜巴巴的样子，而且自己今天刚刚甩了他，茱莉亚心软了：“好吧，二十万。”
　　两人的手碰了碰，个人芯片一对接，完成了转账。
　　周人靖这才继续吃面，吃了一口才想起来，这是刚才自己吐出来的面。
　　于是他第二次吐了出来：“今天真特么晦气！”
　　“赢钱了你还晦气？”茱莉亚反唇相讥：“如果我要严格按照契约精神来，昨晚你输掉的钱跟我没关系，今天这一百七十多万我要分一半，你怎么想？”
　　“谢谢您的宽容大度，谢谢您的侠义心肠。”周人靖有气无力的说，他扭过头，对着厨师用英语说：“师傅，再来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
　　看着茱莉亚得意洋洋的样子，周人靖不乐意了：“刚才我是让着你的，如果我愿意的话，就凭我的拳脚，干掉你的三个保镖都不是问题。”
　　“吹，吹吧，使劲吹吧。怎么连我的叉子都躲不开？”
　　“好男不跟女斗！”
　　“切！”
　　周人靖犹豫了一下，低声用汉语说：“说真的啊，哥是退役航天兵，陆战队的。”
　　“就你这怂样？”
　　“我那是信任你，对你不设防，否则就你那两下子，也能戳到我？要不待会，让我跟那谁……德斯庞斯吧？我们打一架试试。”
　　“你还真是航天军退役的？”
　　“嗯，部队番号保密。”
　　“你这个年龄，不该退役啊……”
　　现代社会的年轻人都不工作，绝大多数人都在大学里待着，只有极少数的年轻人在军队中服役，中国作为有十六亿人口的大国，现役军人也仅有一百多万，太空军更是精华中的精华，全军只有八万多人。因为太空军的专业性强，随便找个普通士兵都是士官。
　　“嗯。我是在四级军士长的位子上退的，退了三年多了。当兵当惯了，不想去大学混日子……所以天天在家里待着。”
　　“怪不得你要安装监控设备……手痒了吧。”
　　“嗯。我们陆战队就是一专多能，我的岗位是智能设备操作员。”
　　“你这岗位好像不是那么能打呀。”
　　“小看我了不是？能当智能设备操作员的，都是从突击手里选拔出来的，你说我能不能打？”
　　茱莉亚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有点痴肥的周人靖，心中暗暗感叹，一个优秀的士兵，就这样被毁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退役吗？”
　　“三年前，我在训练中受了伤，其实也不是致命的那种……我母亲坚持要我退役，当时她出了车祸，失去了一条腿，也需要我回去去照顾……其实她根本不要我的照顾。”
　　“她让你退役的？”
　　“嗯。我猜想吧……她大概是知道了什么，总担心我莫名其妙的在太空中失踪……前些天听你和她的对话，我更确定了，她就是担心我。”
　　茱莉亚也压低了声音：“中国的太空军也有失踪事件？”
　　周人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他突然抬起头来：“我的汉堡好像做好了。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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