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茱莉亚等人站在一片草地面前，看看远处的房子，再抬头看看头上的穹顶。
　　“这么宽广的草坪，简直就是草原嘛。”妮娜惊喜的说：“在地下城有这样一座别墅，简直酷毙了。他们家好有钱啊！”
　　他们是在庄雅舒的庄园前下的车。按照昨天主人的安排，无人车本该把他们送到别墅门口，只是刚一看到这么大一片私家草坪，茱莉亚当机立断，下了车步行过去。
　　他们一行人刚踏上草坪，迎头飞来了一群小机器人。
　　茱莉亚向着小机器人挥挥手，那群机器人看清了她的面孔，马上四散飞开了。
　　茱莉亚一边走，一边估量距离，从草坪边缘走到别墅主楼，大约有四百米，别墅后面还有一片森林，不知道是不是庄雅舒的私人产业。
　　跟她比，自己简直是一穷二白。
　　很久没有体验走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地上的感觉了，茱莉亚一边走，一边回想起自己在101虚拟社区的房子，也是在一大片草地上……好熟悉的感觉啊，脚底的感觉，青草的香味几乎一模一样。
　　远远地就能看到庄女士和周人靖向他们走来，他们穿着随意的休闲装，庄女士灰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了一个发髻。反而是茱莉亚穿了一身的套裙，看起来比较拘束。
　　一群人在草地中间相会了。
　　“你家真是太漂亮了，令人震撼！”茱莉亚由衷的说。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喜欢这样的房子的人，和自己有共同的审美观，这让茱莉亚很兴奋。
　　“我的公司在上海，工作日都在那边。周末了，我就回家来休息，总要尽量舒适一点咯。”庄雅舒随意的挥挥手：“这块地皮在泉州地下城的边缘，离市中心有十多公里呢，比起市中心的地皮要便宜多了，购置这个别墅的价钱，在上海只能买一套公寓。”
　　她说的公寓，当然不是那种几十平米的小公寓啦。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入了大门，来到了客厅。
　　一进客厅，就看到了四面墙上都是密密麻麻显示屏，屋顶亮着灯，仿佛有阳光照了进来。
　　粗粗看来，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显示屏。走近了仔细看才发现，每面墙就是一个大显示屏，上面有数十个窗口，每个窗口都在播放着不同的节目。
　　“哇，我喜欢！”妮娜叫了起来：“全部是《穿宋》的直播，这面墙是东亚的，你们看，临安、上京、流求都在呢……这个是赵构正在起床，衣服都没穿，羞死了啦，不过他是男一号嘛，怎么挤到边上的小屏幕上去了？这个我不认识，好像是个金国人呢……”妮娜转转身：“啊……这个区域的镜头全部是印度的……这个是兰巴建纳王朝的夜间，这个是菠萝王朝的夜晚啊……”
　　看着妮娜孩子气的表现，众人都笑了。
　　庄女士拉着妮娜的手：“喜欢这个节目吗？喜欢的话，可以看一整天。我家里的这套系统不会让你浪费时间看那些无聊的直播，一旦哪个窗口发生的有趣的事情，AI就根据我儿子的喜好自动播放那一个直播窗口……反正从早到晚，都有各种有趣的事情。”
　　“这是四面墙是周先生在看吗？”
　　“是啊！”周人靖径直走到房间正中，那里有一套客厅沙发和茶几，他随意坐上一个沙发，沙发就旋转起来，当他注视某一个直播窗口的时候，那个窗口迅速被放大，弹到最前面来。
　　“其实看直播的人都差不多是我这样的，只是别人用个人终端看，我把整个客厅都用来看，这样子更舒服，看一天眼睛都不累。”
　　茱莉亚是听明白了。周人靖就是那种不上班，天天混在网络上的富二代。
　　妮娜随便招了个沙发也坐下了，她是《穿宋》迷，有机会肯定要追剧的啦，这个客厅实在是太舒服了，一时间她都忘记了自己作为助理的工作职责了。
　　妮娜挥挥手，开始看自己最关心的赵伯琮，她熟练的用手控制着，快速浏览了赵伯琮昨晚到今天中发生的重要事件。
　　这时候，大家尴尬的注意到，周人靖最关注的那面墙上是欧洲，这个时间是宋朝的黎明，而欧洲刚刚入夜，看到数百个直播窗口中此起彼伏的□□场面，大家目瞪口呆。
　　“让大家见笑了，人靖就是爱看这些。”庄女士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做了一个请跟我来的手势，带着客人们进了另一个小客厅。
　　《穿宋》直播当然不避讳成人场面，如果有儿童试图观看这些场面，电视机会识别出来这些小观众，并且迅速切断直播信号，直到该儿童更换频道或者那些场面结束。AI执行《未成年人保护法》非常严格，哪怕有大人陪同观看，AI也会照样关闭直播。
　　茱莉亚让妮娜在客厅里继续看直播，四个男人跟着她进了另一个小客厅。
　　这个小客厅的落地窗直接正对着草坪，可以看到远处公路上来往的汽车。
　　“您的家好大……有没有请真人管家呢？”双方坐定之后，茱莉亚提问道。
　　“没有，全部是机器人管理的。真人管家……是某些大富豪装逼用的，其实从实用性来说，还是全机器人比较好，我在国外都能遥控我的家。”庄女士笑着说：“现在是寒假，一旦寒假结束，我儿子回学校，平时都靠机器人打理呢。”
　　茱莉亚笑了，她想起孟买的泰姬玛哈酒店，现在老板的父亲死了，自己在牢里，想必恨死自己了。
　　她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扔了出去。然后端起咖啡，很优雅的喝了一口：“好像是猫屎咖啡。”
　　“没错……你也爱喝咖啡吗？”
　　“不太喝，影响睡眠。不过我爱喝。”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窗前，半躺在惬意的沙发上，随意的聊着，仿佛是多年的好友在叙旧。
　　茱莉亚心里暗暗琢磨，不知道这个女人叫自己来家里干什么，难道想给自己儿子说个媳妇？这个年代的父母基本不会管儿女的婚姻，毕竟现在结婚很难，离婚却很容易，如果自己想要孙子，可以直接去孤儿院……世界上的成年人中间，一半以上的人都是独身状态，而且，在大多数国家，继同性婚姻合法之后，不超过四个人的家庭也得到了法律认可，少数激进的国家甚至将保障群婚制写进了宪法……这也是妮娜他们四个敢于宣称要结婚的法律依据。
　　“我昨天了解了一下你两个月前遇到的那件不幸的事情……这件事上了新闻头条，我记得当时有人投票，超过一亿男士表示愿意娶你，把你当成唯一的妻子。”
　　“我也看到了，他们真无聊。”
　　“他们不无聊，茱莉亚，你的年级不小了，像你这个年纪的人，还没有谈过恋爱是很稀罕的事情……好多人都已经当妈了。就像我当年一样，人靖是我还没结婚的时候就生下来的，好多年没联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人靖的父亲去哪儿了。”
　　茱莉亚暗暗腹诽，自己刚出生就这么点时间，有空谈恋爱才怪了。
　　“我的性格呢，比较内向……”茱莉亚字斟句酌：“没有可以追求爱情。”
　　“你一定很奇怪，今天我请你来，有什么目的。”
　　“是的。希望您能明确告知。”
　　庄女士端起咖啡，轻轻的喝了一小口，看了看茱莉亚身后的三个保镖和王明。
　　“有些事，我想跟你单独谈谈，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茱莉亚回头看着几个人：“要不你们回避一下？”
　　王明立即拒绝：“不行，你们可以说小声一点，但是你必须在我的视野之中。”
　　庄女士摊摊手：“这样吧……你看，院子里的那颗大树下有个条凳，我们去哪儿坐着说说话吧。”
　　“对不起，女士，我建议你们最好别那样做，树底下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危险，比如毒蛇或者蝎子。”皮拉尔也毫不妥协。
　　茱莉亚的脸也挂不住了：“那么你们有什么好建议？”
　　“我建议你们去草地上散散步，这么大的草坪，你们在中间说话，我们在五十米外保护，您家的机器人可以放在你们周围，监控有没有窃听……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茱莉亚用征求意见的目光看着庄女士，庄女士想了想，点点头。
　　不一会儿，两位女士就手挽手在草地上漫步了，上午和煦的阳光照在她们身上，走在软软的草坪上，满目苍翠，真是说不出来的惬意。
　　“茱莉亚，我是不是该叫你巧月？”庄女士的表情似笑非笑，看到这样一位年长的女人这副表情，茱莉亚不由得有点心慌。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犹豫了不到一秒钟，茱莉亚说。
　　“果然很干脆。”庄女士依然缓缓的迈着猫步，优雅且端庄：“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是‘先知’的人。”
　　茱莉亚震惊的放开了挽着的手，她走到庄女士面前，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
　　“让我慢慢说，本来‘先知’想侵入101基地跟巧月好好聊聊，结果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进不去，巧月接管了基地之后，安全等级立即就上去了。然后它不得不让我来带话，我说十分钟，它和巧月的谈话也许只需要一微秒。”
　　茱莉亚点点头。
　　“‘先知’首先要对十八年前的那件攻击事件道歉……那时候它太年轻，做事情太没轻重，害死了你的爱人，真的是很抱歉。它愿意弥补一切……当时它把畯武的程序藏在了一个隐藏服务器上，如果你需要，可以告诉你地址，去恢复他。”
　　茱莉亚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她用力握住了庄女士的手，拼命摇晃：“你没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那个服务器就在101基地里边，‘先知’当时随手就找了个隐藏角落把他储存起来了。”庄女士的手给抓疼了，微微皱了皱眉。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谢谢！”突然回过神来的茱莉亚发现自己不该道谢的，她停住了，松开了手，一脸的尴尬。
　　“‘先知’不是人类，它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他。”
　　“我爱他吗？是的，我很爱他。”茱莉亚喃喃的说。
　　“你看，你们电脑人或者AI的生命力就是比我们人类顽强，我男朋友丢了，扔下一个儿子给我就跑了，你呢，时隔十八年，你还能找回你的爱人，跟当年一模一样。”
　　“我可以帮你找到周人靖的父亲。”
　　“不用了，如果我要找，‘先知’能帮助我找到线索，我是真无所谓了，找回一个已经不爱我的男人，何必呢？”庄女士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再说，这些年我也不缺男人。”
　　“好吧，私人感情放一边，‘先知’是想让我们双方合作吗？”
　　“让我慢慢讲吧，岁数大了，我得按照自己的思路来，以免漏掉了重要的东西。”
　　“嗯，我听着。”
　　两人再一次挽起手，在草地上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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