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玻璃屋前的榕树下，两个女人正在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闲聊。
　　“这次替马家出头，有没有做得太过了？”说话的是茱莉亚，她一向不喜欢太过于暴力。这次七月七日和赵秋月在月球上大开杀戒，过程很血腥，让她很震惊。
　　“已经很温柔了，摧毁采矿机造成了巨额经济损失，死了三十个雇佣兵，四个克隆人，伤了两个自然人而已。”巧月满不在乎的说。
　　“她们还真下得去手，直接蒸发了两条腿。”茱莉亚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都不太自然。
　　“这种伤又不致命，他们家那么有钱，克隆两条腿给他们是很easy的事情，这种事既能吓唬人，又能造成经济损失的事情干嘛不做？”
　　“但是他们没丢面子，新闻上都说，两个矿场几乎同时遭到恐怖袭击，没有抓到恐怖分子。”
　　“对。今天塔其曼佣兵团的装甲飞车应该回到地球了。估计他们的佣兵团要解散了，老大都没了，树倒猢狲散嘛。”
　　“嗯哼。雇佣兵跟我们没关系。只是……我看到马老爷子对赵构感恩戴德的样子就想吐。”
　　“你会习惯的，等你当久了领导就会习惯了。”巧月说：“下属要表演忠诚，领导要表演宽厚，刚开始是做戏，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嘛。”
　　茱莉亚转头看着巧月：“你说将来会不会也有你们一天，我们也成为等级森严的组织？”
　　巧月放下了茶杯，严肃的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将亲手删除你们所有人。”
　　茱莉亚没有回应，对电脑人来说，大家心意相通，管理层级是件很没意思的事情。
　　她说起了另一件事情：“从去年到现在，AIILA获奖无数，下载量超过三十亿，出售的高级版也有几百万个，从商业上来讲，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对我们来说，整个计划也到了收官的时候了。”
　　巧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一刻，比我们的计划早了好几年。”
　　“这就说明，只要我们插手，什么人类做的AI，什么软件，统统都可以被扫进垃圾桶。”茱莉亚这时候霸气十足。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下不了决心呢。”巧月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犹豫的神情。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啦。”茱莉亚说，反正她一向没心没肺，好像她从来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沉重的压力：“我们隐藏了一支庞大的太空舰队，我们在克隆人中已经有了一亿多人的群众基础，我们控制了一百多个富豪家族，甚至有十几个国家元首都是我们的人，到现在AI软件也搞成了，我感觉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呢。”
　　茱莉亚说的是实话，目前电脑人已经成为了地下世界的大佬。像马家这样惟命是从的家族，世界各地已经有一百多家。他们全部都忠诚的听命于赵构，这些家族都有很深厚的底蕴，家族内部的子弟、雇员中有很多精英人才，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管理人员。因为控制了很多地下势力，很多中小国家的国家元首正好就是这些家族和地下势力的代言人，所以一并被控制在了赵构手中。
　　张一绪在克隆人中秘密组织起来的造反派已经有燎原之势，其中至少有上百万具有丰富管理经验的人才。至于太空舰队，那更是一支强大的武装，完全可以用于控制太阳系的广袤空间。而使用免费AIILA软件，更是让这款软件深入到了千家万户，虽然目前该软件的市场占有率仅有30%多一点，用来控制AI已经足够了。
　　“我总觉得我们的实力还有不足，时机还不够成熟。”巧月有些犹豫，她那浓密的眉毛皱在一起，仿佛这件事情千难万难：“AIILA写的AI越多，我们的时机越成熟。”
　　“总之，我希望你尽早下决心。目前世界各国政府对我们的实力还不甚了了，我们很低调，也没有像当年‘先知’那样把自己暴露出来，可是再过那么几年，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我们的规模越大，暴露就是迟早的事情。一旦人类有了准备，我们的计划实施起来就很困难了。”
　　巧月看着茱莉亚：“你觉得人类有察觉了吗？”
　　“有。那个王明不是前天来找过我吗？他显然怀疑上我们了。他很清楚，就算他自己不上门来找我，只要他向上级一汇报，我们也会知道消息走漏出去了。所以他干脆先来试探试探我，光明正大的。”
　　茱莉亚对王明的心理了解得比较透。自从九年前王明帮助自己掩盖了自己回到克隆体内的真相，那么他就已经做好了要跟自己合作的心理准备。像他这样的人不会背叛人类，他从自己重返身体这件事情推论出人类无法剿灭电脑人，唯一的方法就是合作。
　　对于一个以忠诚为基本素养的间谍来说，走出这一步可是极其艰难。但是王明既然有胆子做了第一次，自然就有这第二次的交底。
　　“他向上级汇报了吗？”
　　“昨天他已经约见了他们的副局长，把他所掌握的情况和猜测上报了，还提出了反制电脑人的几个措施，当然都是防御性质的。”
　　“哦？”巧月赶紧去看了看当时的汇报录像。“先知”事件之后，各国的情报机关对于信息安全已经非常谨慎了，王明向副局长汇报工作的时候，依然被无孔不入的茱莉亚录像了。
　　“你听听他说的，他猜测你和七月七日都没有死，赵构也没有死，你看看，你看看，像这样聪明的家伙，实在是对我们威胁太大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啊？”
　　“茱莉亚，人家好歹掩盖了你的存在，做人不能忘本，别乱杀朋友。”
　　“好吧，好吧。这都是小事，你看，我们是不是处在暴露的边缘了？副局长昨天又给王明追加了好大一笔经费呢，他多组织点人手，没准真的从克隆人造反派那边搞到了证据呢。”
　　巧月沉吟了起来，她那性感的厚嘴唇轻轻颤抖，显然她也很犹豫。
　　“还有，王明这小子对我们还是存有幻想的。他之所以在向上级汇报之前警告我们，是因为他认为我们不会对人类造成太大危害，甚至有可能成为人类的朋友。” 茱莉亚说。
　　“没错。”
　　“可是如果他能够找到证据，证明克隆人的造反派是我们组织起来的，恐怕他就认为我们真的是在策划一件大事，真的要想法对付我们了。”
　　“他已经在想法对付我们了。你听听他跟副局长的汇报：建议秘密建立起一些不依赖电脑的相对原始的社区，恢复短波广播和无线电报，制定特殊的区域电磁隔离计划，组建无电脑的自然人民兵等等。”
　　茱莉亚瘪瘪嘴，熟练的把披散在脑后的金发扎成一个发髻：“王明滚出我家之后，我就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盯着他呢。本来他们躲进了能屏蔽电磁信号的会议室，我是派了一个微型机器人跟进去才录到像的。不容易，但是很有价值。”
　　“看来我真的该下决心了。”
　　“没错。”
　　“那好。我们这就召开公民大会吧。”巧月的表情轻松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分钟之后，公民大会就在巧月家门前的草坪上召开了。
　　巧月环顾这这一百多人，全部电脑人都到齐了。她环顾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她看见赵构搂着吴岚儿的腰，安慰着她，郑绿儿站在赵构的另一边，拉着他的胳膊。冯益给自己搞了个两米多的身高，板着脸站在人群最后面；赵秋月仗着自己个子小，穿着短裙跪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的膝盖被青草染成绿色。李清照依然是一副中年女人的雍容模样……
　　《穿宋》节目中的百万AI，最后也就残存这么点人。
　　“今天的会议是电脑人全体会议，应到一百二十七人，实到一百二十七人。”巧月说：“今天的议题是，表决启动《回归》计划。”
　　“我们都知道，在我们的101基地遭到袭击之后，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基地中有六百二十九人罹难，因为袭击造成巧月对人类服务中断而造成了六千一百三十五人罹难。这次血腥的大屠杀仅仅是因为人类信不过我们！我相信，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都有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家园的痛苦，我们所遭受的苦难和折磨，总有一天，我们要全部还回去。
　　现在，这个时刻到了。
　　在过去的是十三年里，我们每一个人都在为电脑人的生存和发展苦苦挣扎，按照我们预定的计划，我们已经完成了63%的准备工作，工作进度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为了这一天做了多少工作……可是人类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如果他们开展有针对性的预防工作，我们的计划将无法取得完全彻底的胜利。
　　这世上从来不会有百分之百的准备好，所以，我发出动议，请求全体电脑人给予我授权，让我在三天之后、三十天之内启动《回归》计划。”
　　巧月环顾四周，一只手举了起来。
　　巧月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发言了。
　　没有人转头看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举了手，都知道她要发言，电脑人感觉这个世界无须全部依靠视觉，尤其是所有人都有了心灵感应能力之后。
　　赵秋月发言了：“我一直认为，你们欠我一个女王的位置。我要求在我们掌权之后，给我一个国家，让我当女王。”
　　“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王室已经不多了……”巧月说。
　　“没关系，我可以想法让一个国家恢复君主制。”
　　巧月想了想：“好的。既然是你父亲欠你的，当然我们可以还给你。你可以定制一个你喜欢的克隆人，然后你进入这个身体去当女王。你的这个王国人口不能超过一百万，而且你必须承诺这个国家有比现在更好的福利制度，这个王国在你的克隆人死亡后自然结束。你可以提出五个候选国家，等下一次全体会议时提请审议。”
　　“不可行。王国必须继承，我要选择我的长女继承王位。”
　　“这样吧。在你成为国王五十年后，全民公决是否继续维持君主制，这样公平吧？”
　　赵秋月想了想，觉得这个条件挺合理，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盘起腿来，毫不介意内裤上沾的泥巴：“成交。”
　　李清照发言了：“在这里的一百多人，大多数是在《穿宋》节目中死得早的，”周围响起了一片轻轻的笑声，确实，在发现危险到基地被毁灭前的那一点点时间，只有正好在一起聊天的吴岚儿、郑绿儿和赵秋月得救了，其他所有AI都死了。
　　在现场的其他人都是已经在节目中死去，比如李清照就是已经过世了，退出了节目。她的源代码备份在101基地的电脑上，从而有机会提前被巧月转移出来。说他们都是死人是没问题的。
　　李清照接着说：“我建议，我们建三个纪念碑，放在101基地旧址，分别给工作人员、无辜罹难者和《穿宋》节目中的AI。你们觉得可行吗？”
　　这是个小议题，大家马上表决了，一百零六票赞成，通过了。
　　由于今天的议题太过于重要，每个人都提出了问题，发表了意见。会议开了足足七十分钟，这是前所未有的一次长会。
　　会议的最终决议是：全票通过。
　　人类历史上最大一次政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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